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我才把宇文郗这只外强中干的旱鸭子从水里拖了出来,我现在是一介弱质,至少外表上是,我多不容易。
把他平放到水池边的草地上,拂动的翠色杨柳垂下丝绦,刮在他白皙的脸上,更加衬得他脸色白得近乎透明。
我一下跌坐在他的身畔,大口大口地呼气吸气,这个臭小子看起来高挑偏瘦,没想到竟然这么沉。
拧了拧裙角,污水顿时哗啦直流,闻了闻身上,好像还有一股淡淡的异味,带着池底污泥原生态的气息,由此得出结论,我不是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
时间逆时针旋转,拨到约一刻钟,即十五分钟前,画面回放到我在蜿蜒曲折的长廊上再次“偶遇”宇文郗。
身姿修长如竹轻倚朱柱,清冷俊颜微侧脸相看,不得不承认,这是一幅颇具有观赏价值的画卷。
可是我已经从我和他为数不多的三次交锋中,获得了对他美色的抗体,没有被他很具欺骗性的外表所蒙蔽。
心里只剩悔恨纠结,悔不当初,你说,我今天怎么就穿了这么一件繁复累赘的衣服,待会要动起手来多不利,真是失策失策!
显然,现在我是处于天时地利人和都不眷顾的被动状态。
对面,他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面色清冷,脸上却带着一种我看不懂的情绪。
他嘴角微扬,似笑非笑道:“为什么见到我就跑,难道是又做了什么亏心事?”
我做出口歪眼斜状,口齿不清道:“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我们认识吗,你认错人了吧。”所以,我都不计较前仇了,你也应该识趣一点,趁着我给你台阶就下,不然出了这宫门,我可不会善罢甘休。
他嘴角弧度加深,逼近一步:“怎么可能认错呢,我认错谁也不会认错你。”
是不是应该在后面加上一句“你化成灰我也认识你”,这样才符合你的反面角色,不然,现在经过的几个不明真相的小宫女会以为你对我情根深种,坚贞不渝!
我假笑一声:“九皇子殿下,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们好像不熟。”
“我们怎么不熟,我们不是上元节一见钟情吗?”他说着话,又逼近一步,“怎么,你现在就翻脸不认人?”
我不着痕迹后退一步,尴尬笑道:“是吗,我怎么不记得?”
这时,正好又有几个小宫女路过,福身向他行礼。
他不理会,又向我靠近一步,“我们还有过海枯石烂的盟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我们还......”
竟然把我在玉琼楼说过的话都扔给我,我于是立即出声打断,任他说下去,后面还有更离谱的。
“九皇子殿下,大白天说梦话是病,要治,我建议你赶紧去就医,不然到时病入膏肓就更讨人嫌。”
他不动声色又靠近一步,全身散发着强盛凌人的气势,我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嘭”的一声,我就撞上了身后的小腿般高的栏杆,栏杆外是颜色绿得不正常的一池碧水,而那几个宫女还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因为宇文郗没有出声,她们都不敢起来。
他嘴角噙着恶劣的笑,俊脸凑近几公分,低头俯视我:“你说的话可真是伤人心,枉我们还曾暗结珠胎,勾搭成奸。”
我顿时磨牙霍霍,这家伙,我想气走他的爱慕者才说那些话,现在他却故意在宫女们面前说这些话来毁我清誉。虽然我早已没有什么清誉可言,但至少我还是清白之身,这些话活脱脱把我说成了不知廉耻的人。
不过,没关系,他不知道我是谁,这些宫女又不认识我,传出去,顶多是宇文郗自己的一条有伤大雅的花边新闻,这种伤我没有半分毫却毁他一千的事,我何不慷慨大方地成全。
想到这里,我底气足了一点,出言嘲讽道:“所以,你是我穿过的破鞋,用过的二手货,你是不是该有一点过去式的自觉,你现在咄咄逼人是因为被弃如敝履不甘心吗。”
闻言,他眼神阴鸷冰冷,眼眸漆黑似子夜,又逼近一步,顿时他的脸与我的脸只有咫尺之距,温热的呼吸扑到我的脸上,我缩了缩身子,把脸别向一边。
他皮笑肉不笑:“你三番两次对我投怀送抱,千方百计地接近我,甚至不惜用现在这种欲擒故纵老掉牙手段来引起我的注意,果然煞费苦心,徐家四小姐,徐蘅兮。”
“徐家四小姐”这几个字,他惟恐那几个竖起耳朵看热闹的宫女听不清楚,高声一字一顿,小人得志一样将我闻言色变的模样尽收眼底。
他是故意的,他绝对是故意的!
故意不叫那几个宫女起来,故意说这种子虚乌有的事情!
明知道我是谁,早不说晚不说,偏偏在我说出那样黑他又自黑的话后,才一言点出我的身份。
这些话要是传出去,他九皇子宇文郗顶多被冠以少年风.流、潇洒不羁的名号,虽然大多数皇子不是像靖王宇文寻这朵奇葩那样荒诞无节制,但是这种事情在皇子中根本不足为奇。
我是未出阁的女子,这种流言的对我的中伤却截然不同。
好黑的心!
我用力一脚跺在他的脚背上,还将我全身的力注入脚上,碾了碾脚尖,我让你离我这么近!
恁是如此,他眉头不皱一下,眼睛不眨一下,迅速将脚抽出。
霎时,我由于重心不稳身体向后仰去,处于倒向栏杆外的水池的边缘,我慌乱地划动双手企图稳住重心,可是某人却好死不死地朝我的脑门伸来一根手指,是的,现在只需要一根手指就可以破坏这脆弱的平衡。
我是谁,我是恶名昭著的徐家恶女,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所以,我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身体一时失衡,我向身后的水池倒去,也把猝不及防的宇文郗带入水中。
在落入池水中前,那些惊慌失措的宫女失声尖叫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
我前世学过游泳,即使没有学得很精,这么浅的池水也不至于淹死我。
不过,目中无人的某人似乎到了水里就大势已去,惊恐不安的动作,一看就是一个旱鸭子。
他企图浮出水面,我憋着气,用手死死拽住他的腰带,阻止他,顺带拉着他向下沉去。
他开始还奋力挣扎,用脚踹我,不过我灵活地扭动身体,轻而易举地避开了。
我可以在水里憋气五分钟,在水里,他根本讨不到一点便宜。
我就是要好好教训这个坏小子一顿,谁让他每次见面都算计我的!
渐渐,我感觉到他的力气越来越弱,挣扎也透着无力,口鼻里陆续不断地冒出一串串气泡。
怕他被淹死,我虽然很讨厌他,可从来没想害他性命,我赶紧自讨没趣的把他救了上去。
没想到他竟然死沉死沉的,把我累个半死。
我用脚轻轻踢了踢他的腰,冷言道:“喂,没事吧你?”
他躺着一动也不动,脸色苍白得可怕,薄唇不带一丝血色。
我立时感觉到不妙,举目四望,这时这里除了我和他根本就没有其他人,那些长廊里的宫女早就花容失色地去了叫人。
他现在的情况根本容不得我多想,稍稍踌躇后,我决定给他做人工呼吸。
立即跪坐在他的身畔,松了松他的领口,保证他呼吸道的通畅,掰开他的嘴巴,以确定他的嘴里没有污泥。
我一手捏住他的鼻子,一手捏住他的下巴,探下头去,对着他的嘴正要吹气,他却忽然睁开冷若冰霜的眼眸,咳嗽着一口污水吐进我的嘴里,脸上。
我牙齿咬得咯咯响:“宇文郗!”
他又咳嗽了几声,侧着身子吐了几口污水。
待他平复一些后,面染尽寒色地直盯我:“你刚才想对我做什么?”
“当然是救你,不用太感激我,我只是怕你死了会连累我!”我没好气地说。
“救我?”,他冷哼一声,“这种救人的方法我倒是闻所未闻,不知是谁这么高才,竟然想出这么寡廉鲜耻的救人法子。”
寡廉鲜耻?对了,古人不知道人工呼吸这种急救方法,他一定是以为我见色起意、趁火打劫,企图轻薄他。
换了其他人说这种方法,他大概还会信,可是如果对象是徐蘅兮,待遇就大不相同了。
是的,徐颢之曾对我说过,正主徐蘅兮在六岁时曾经偷看过皇子洗澡,这个皇子不是别人,就是宇文郗!
徐蘅兮,你造的什么孽,看上宇文郗这种品种,看上也就罢了,你干嘛那么热情似火地去看人家洗澡,现在我是百口莫辩了,苍天作证,我对宇文郗那张死人脸绝对不感冒!
我不欲与他多费唇舌,口吻漠然:“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反正事实就是如此。”
说完话,我起身离开。
时值盛夏,是感冒的高发季节,我要马上回家去换掉湿了的衣裙。
忽然,杂乱的脚步声夹杂着慌乱的说话声向这边涌来,是闻讯赶来的众人,好像人还不少。
小宫女们通风报信的效率真低下,宇文郗要是等着你们来救,早就成了水中亡魂。
我藏在假山的隐蔽处,避开他们,打算等他们经过后,再去承天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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