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正好解释了杜砚凝的疑虑,高捕头连忙问道:“孙二伢现在在哪儿?”
馄饨摊老板说道:“那小人就没看清了,我见周老二这出了事,就过来和他一起把于显武翻了过来,眼看着血哗哗地淌,转眼就没气儿了……”
高捕头没心思细听他说什么,又向旁人询问,得知孙二伢惹祸后向西城门方向跑了,可能是想出城。高捕头连忙让押着周老二的两个捕快守在此地,连看押嫌犯带看守现场,他带着其余几个捕快向西城门方向追去。
高捕头带人刚走,回衙门报信的捕快就带着仵作来了。
杜砚凝以为仵作也该是像捕快一样的精壮的汉子,却没想安阳府的仵作竟然是个瘦得可怜的驼背老头,捕快们叫他卢仵作。
卢仵作来到之后叫人把哭得疯癫一般的覃氏强拉到一旁,当场验看于显武的尸体,查验结果与杜砚凝所说基本一致,惹得围观之人不住地纷纷夸赞杜砚凝聪明。
此时的杜砚凝却没心情听众人在议论什么,面对哭晕过去几次的覃氏已经不知如何是好,为了不让覃氏对着于显武的尸体伤心,她只能和随后赶来的那位报信的妇人把昏过去的覃氏搀回家中。
过午之后得到衙门通知,说在城外把孙二伢也抓住了,府尹老爷这就要升堂,叫苦主前去听审,杜砚凝担心覃氏听不得于显武死时的过程,没让她前去,自己以于显武表哥的身份来到府衙观看过堂。
安阳府尹名叫姚秀林,长得半分人才也没有,干瘪猥琐的小老头一个,并且眼神还不好,连堂下的犯人哪个是哪个都分不清楚,还得靠师爷提醒才能认准。
不过此人审案还颇显公正。在他的询问下,周老二和孙二伢对自己所犯罪行供认不讳,把前后过程说得清清楚楚。
原来那天于显武从赌场出来输得身无分纹,偏偏又起了馋心,路过周老二的肉铺时候便想“赊”周老二的猪头。
那个集市上被于显武“赊”过的铺子不少,却从没见他还过钱,周老二也曾上过两次当,这次说什么也不肯,于显武便闹腾起来,把周老二的猪肉给扔了满地,还叫嚷着周老二缺斤短两,叫人再也不要买他的肉。
周老二被他逼得来了脾气,气恼之下便刺了于显武一刀,他虽然没使从大劲,但刺中的却是要害。
周老二见扎到了于显武的胸口害怕了,松开刀退到肉案子后头,思着于显武把拔下刀来,大不了自己赔几个药钱就完事了。却没想到这时候孙二伢打旁边路过,孙二伢所在的混混帮派与于显武等混混经常发生争执,这次见到于显武落单,并且正在与人打架,他便起了打便宜手的心,从后边便狠狠推了于显武一下。不想时机赶得正巧,于显武被周老二扎伤也正心慌,手握在刀上还没拔下来,就被他撞趴在地上,结果本不致命的刀子就进去……
案发前后与杜砚凝猜测的大同小异,没什么特别之处。
杜砚凝所能做的就是在心中惋惜,孙二伢那等游手好闲的无赖也就算了,可怜周老二好端端地惹上这无妄之灾,虽然勉强能保下性命,可也免不了妻离子散,受尽苦楚。
最后的判案结果也正是如此,二人虽不是故意杀害于显武,但却合力致人死亡,姚府尹判二人发配充军,并且支付覃氏今后生活所需银两。
杜砚凝对此结果没什么异议,回家后告知了覃氏,覃氏只顾心痛死去的儿子,哭得神智不清,听了也和没听一样。
第二天覃氏似乎清醒了点,杜砚凝随着她在左邻右舍的帮助下到义庄领回于显武的尸体,简单地祭奠了一下便送到南城门外安葬。
埋葬了儿子回来的覃氏悲伤过度,仅仅两天的工夫,她那原本就透着些灰白之意的鬓发竟然直接变成了花白色,脸上的皱纹也更深更多了,看起来便如同六七十岁的老妇人。
覃氏去年死了丈夫,今年死了儿子,整个人失了魂一样一句话也不说,杜砚凝担心孤身一人的她想不开寻了短见,无时无刻不在身边陪着。
就这样一直过了十几天,杜砚凝头上的伤好得差不多,摘掉了包裹的布条,而覃氏的情绪也终于见到一丝好转,主动与杜砚凝说起话来。道:“小姐,不要陪着我了,你回府去吧……”
那声音沙哑得如同两块瓦砾摩擦在一处,吓了正在倒水的杜砚凝一跳,回过头来见果然是覃氏说话,她心底压了多日的石头终于放了下来,一边打量着覃氏的神情一边把水杯递给她,道:“不急,我再陪奶妈些日子。”
覃氏摇了摇头没有接水,转过密布血丝的眼睛,道:“我没事,小姐不用担心,你回去见侯爷和二夫人才是正事……”
说着眼中又泛起泪花,摇着头哽咽道:“我刚刚经过我知道,白发人送黑发人是何等伤心……想必侯爷和夫人此时也和我一样……若是死去的孩儿还能再回来,他们该有多高兴……”
杜砚凝见状连忙拿了帕子帮她擦泪,连道:“好好,我回去,我回去看过父亲和母亲再回来陪奶妈。”
覃氏擦着泪点头道:“小姐肯回去就好,我现在是不吉之人,不敢把晦气带到侯府,就不能去送小姐你了,你自己回去吧。”
“嗯,我自己能回去……”
杜砚凝嘴里答应可还是留了个心眼,没有换回女装,就这样一身男子打扮出了覃氏家向温平侯府走去。
温平侯是当今皇后的亲弟弟,皇帝和皇后恩爱有加,皇后对弟弟又很是宠爱,隔三差五的向皇上讨赏赐,因此温平侯府极其宝贵,单那两进五间的大门都赶上王爷的规制了。
杜砚凝这次没有到大门前,而是来到侯府的东角门。
平常府里的下人外出办什么事都从这里走,她想知道自己死后父母究竟什么反应,因此在外徘徊了许久也没有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