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我现在就是后悔这件事情,当时我也是鬼迷心窍,竟然还问她如何操作呢……”
“你们这么深度的交往,怎么说不在一起就不在一起了呢?”
“她是大大咧咧的人,每天中午在我旁边吃饭后也不收拾就走,为了避免同桌的反感,我就得给她收拾,我说过几次,她总是不改,我就烦她了。另外,她认识的人太多了,全校各个年级的,她都有认识人,我在她的身边像个傻小孩。后来在一次冲突中我就和她掰了。她总是让我做这做那,却很少给我实际的帮助,要这样的朋友有什么意义呢?”
“你跟李莎莎掰了之后,会不会担心她将你的秘密告诉别人呢?”
吴洁文恍然大悟,非常坚定地说:“肯定是她,和我掰了之后,她更加活跃地与周围人接触……”
青春期的女孩子交友往往会将心全部交给对方,并且以彼此交换秘密维系友情,这是一种很危险的交友理念。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甚至在对方的一些话题带动下的“思维火花”都统统说给对方,满足了当时的倾诉需求,之后就开始担心对方会将自己的秘密示众,心就不再宁静。
人在这种情况下特别容易敏感多疑,产生“托付心态”——我将秘密讲给你,你要对我负责任,不能跟其他的人过密交往……为了捍卫自己的隐私就要尽力维系友情,人为加大了交往的压力。友情难以承受这样的重负,往往会瓦解。瓦解之后自己的秘密随时被出卖的担心将伴随未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我常跟学生讲,有的秘密只有跟自己倾诉,有的可以和母亲交流,但最终还要将心放入自己的胸膛珍藏,这是一个人由幼稚走向成长,由成长走向成熟的必经阶段。
给自己逃离高考选择合理借口
“洁文,在你们接触过程中,李莎莎是不是特别愿意在背后说别人坏话?”
“她很少跟我说别人的事,还经常说‘别在背后议论人家’,我觉得这是她最大的优点,也是她能够有这么多朋友的原因。”吴洁文认真地一字一句地说。
“那她会不会在你的问题上一改常态,向所有人散布你的坏话?”
“我想不应该吧……”吴洁文若有所思地说。
“洁文,你自己已经将问题的症结说出来了,你因为将心里的话说给李莎莎,分手后,你特别担忧她将你的想法说出去。在你的潜意识里,家世背景优越的漂亮女孩好像应该占尽先机,但如果同学们知道你所倾慕的男孩根本不理会你,这件事足以让大家有一种‘复仇’的快感了。为了支持你的担忧,潜意识再次配合,让你听到同学的诋毁。根据你们班主任很策略地调查和了解,同学们对你的印象只是‘独来独往,好像对什么都不感兴趣……’没有一个同学说出任何对你不利的话。所以问题的确是你制造出来的。”
吴洁文很安静地听着我的分析,不经意地点头,证明了我的分析。
“洁文,你父母对你的学习要求严格吗?”
“平时很严格,我妈妈曾经常跟我说,为了他们的面子,我高考也必须有个好成绩……但自从出了这个事,我自己还为不能上学而着急,他们一反常态地安慰我,说身体最重要,我感到他们比我想象得更通情达理。”
“洁文,你现在固执地认为同学们排挤你,不能上学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也就是最重要的原因,你高二落了许多功课,这无疑为高三总复习制造了障碍。父母对你寄予的厚望,使你备感压力。出于自我防御,你为自己撤离高考寻找合理的借口——‘不是我不想考,而是客观环境不允许我考’。于是你‘听到’了同学们对你恶毒的诋毁。一个学生,被全班甚至全校同学诋毁,怎么能继续上学呢?如果真的像班主任所讲,同学根本没有骂你,那你就是幻听,是心理疾患的症状之一。但无论是哪种情况,都不太适合继续备战高考了。父母态度的转变更加坚定了你的信念,尤其父母将无法参加高考的责任推给学校之后,你们都轻松了,不再为高考而焦灼。但,洁文,你想过未来的人生吗?你能一辈子逃下去吗?”
“我现在看什么都不会,上课根本听不懂,怎么考?”吴洁文流出了眼泪,她的心与她的感觉对接在一起了。
“就算你躲过这次,未来呢?不再高考了吗?你的人生轨迹就由此拐弯了吗?每个人都应该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你现在应该面对现实,去改善自己的学习状态。”
吴洁文的鼻子上开始沁出汗来。我知道自己的话都对她构成了很大的压力,为了能够让她自己参与到改善中来,我结束了第一次交流。
只要开始就不晚
本来约好下一周的周末见面的,但周三吴洁文就提前要求见面了。吴洁文白皙的面庞有了一些红润,显得很有精神的样子。
“丽珊老师,我觉得您分析得有道理,这三天我去学校了,的确没有听到同学说我什么坏话。为了解开李莎莎与同学说笑之谜,我还凑过去偷着听听,同学们也很友善,有一次说韩剧,她们还问我是否看过……”
“你真的很棒,主动与大家交流。李莎莎的态度怎样?”
“她更是出乎我的意料,主动和我打招呼,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我还真的冤枉人家了,所以我今天特意来谢谢您。”
“你不用谢我,你自我开放的水平和人际交往能力的确超过了我的想象。”我给予她鼓励,帮助她将好的行为进一步强化。
“可丽珊老师,我现在又有新的困惑了:来您这里之前我已经下定决心要休学了——学习上有那么多的漏洞,同学间的关系又那样了,可以说当时的学校没有任何值得我留恋的;但现在觉得同学都挺好的,又不想离开了。可是这三天我认真听讲后发现差距真的太大了,几乎听不懂。我现在比前些日子更矛盾了。”
“我理解你的心情,现在的你真的陷入了‘两难选择’之中了。我觉得无论如何能够证明同学对自己是友善的,对你来讲是很有意义的事情。不然这个阴影将伴随你一生,影响你对自己的认知,也影响你对周围人的认知。关于学习的事情,我们想一想有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案?”
我们设立了理想的大学。吴洁文从小喜欢英语,我们将目标定为天津市外国语大学,然后了解了大学的录取分数线,将分数分摊到各个学科中。请去年考入南开大学同伴导师的介入,在心理陪伴的同时,给予学科学习的帮助,鼓励她紧跟老师教学的节奏,温故知新,在学高三知识的同时将高二的知识夯实。
【丽珊女性幸福心理学】
当孩子在学校遇到困难,父母的强势介入会加重学校和老师解决问题的心理压力,难以理性地思考问题,而盲目地跟随父母主观的推断,这样容易造成方向性的错误。
是谁毁了“望子成龙计划”
一些高级专业人士觉得教育是不学自通的事情,他们认为学校和教师都难以给自己的孩子以科学的教化,他们对老师持轻蔑的态度,由此造成他们的子女在人生路上出现严重的偏差。教育学和心理学都是科学,要以科学的态度面对,不然就会遭到科学的惩罚。
“心理学与生活”高端论坛受到社会各界的关注,心理爱好者从四面八方赶来,人数远远超过主办单位的预期。我演讲的主题是《子女教育成就女性完美人生》,会后提问刚开始,一位没有拿到话筒的中年妇女抱着厚厚的东西,冲到主席台前,她的举动把现场的保安着实吓了一跳,马上冲上去拦住她。“丽珊老师……我现在已经没有继续活下去的勇气了,希望您马上给我提供帮助。”中年妇女大声呼喊。为了维护现场秩序,主办单位答应她,提问结束,马上安排我与她面谈,她才不情愿地回到座位上。
“丽珊老师,您讲得太好了,我一直特别崇拜您,如果不是孩子他爸爸阻拦,我早就想办法向您请教了。现在他自己都傻了,我也不听他的了,我豁出去了。”黄秀文用手紧紧地抓住我的衣服,眼睛却始终没有注视我,一直飘移在不确定的方向。“我得从头跟您讲起,您千万别嫌我麻烦呀。您不知道,每天从家里出来上班是我最放松的时刻,尽管我知道这只是掩耳盗铃,家里的一切我都无法回避。一般人很难想象我们家的气氛——儿子疯了,丈夫傻了……我终日期盼着神灵降福于我的家庭,使我们能够像正常的家庭一样。人活着真累!”黄秀文自顾自地讲着,她基本不管我的回应,尽管我的目光一直追寻她,但始终无法与她对视。
“TA交互分析疗法”将人格分为三种自我状态:“父母式自我”(Parent Self)、“成人式自我”(Adult Self)和“儿童式自我”(Child Self)。其中P代表父母的价值观,是其在成长的过程中不断学习、模仿父母或权威,并内化成为自己的价值观,偏向权威化;A是个人对外界环境的客观反应与评价,它既不情绪化,也不权威化;C是人格中的儿童欲望与冲动的表现,是人本能部分,偏向情绪化。这三种自我状态,构成了人格冲突与平衡的基础。人都渴望得到他人,特别是得到生活中重要人物的爱护与肯定,这通常包括父母、师长、领导、朋友、恋人等人物。个人在人格成长中得到关爱与肯定越多,则其人格冲突便越少,自信心则越强。正面的“父母式自我”、“成人式自我”与“儿童式自我”之间的交互作用,会产生积极、正面的生活脚本(life )。反之,则会导致不良的人格表现,使人在交往中充满焦虑和自卑。
黄秀文是一个很自我的人,她的儿童自我状态过于强大,这使她做事从自我出发,而不顾及周围人的感受。已经成人的黄秀文,儿童自我状态还如此强大,除了与她幼年成长事件相关,还与她现实的生活环境直接相关。这种人往往缺乏主见,容易盲从,难以承担责任,有时会做出令人匪夷所思的行为。我在推测着她作为母亲的家庭人际沟通环境。
儿子脱离“成龙计划”轨迹变得癫狂
儿子小龙从小就很听父母的话,除了学习对什么都没有兴趣。身为大学教授的父亲为他制定了一整套“成龙”计划。中考之前,尽管父亲和儿子的老师在方法上存在分歧,但孩子的成绩是在父亲的预料之中,家庭气氛也算正常。
万万没有想到儿子的中考会失利,更没有想到儿子整个人都变了,终日把自己关在屋里,或是痴痴地笑,或是揪自己的头发往墙上撞,安静的时候就将书本一张一张地撕下来,然后再整齐地撕成一条一条……他原来是最爱护书本的,有一点褶皱都会认真地铺平。妈妈尝试阻拦,儿子像疯子一样将妈妈从房间里推出来,还将家里的物品胡乱地摔到地上……
黄秀文不敢相信“成龙”的儿子变成了疯子,为了控制儿子的“病情”,她说服固执的丈夫,带着儿子去了精神专科医院。儿子被父母的行为激怒了,当着医生的面揪着父亲头上为数不多的头发让他忏悔如何自以为是,如何阴险地扼杀了天才儿子,他甚至怀疑年迈的父亲根本就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病没有看成,被激惹的儿子脾气更大了,把家里的电视摔了……还给父母写了一份檄文,声讨了他们一直以来对自己的欺骗,宣告他要彻底摆脱父母的束缚,强烈要求父母对自己在孩子成长中所犯下的严重罪行进行深刻反省,责令写出深刻的检查,爸爸写两万字,妈妈写五千字,限期完成,并且要本人大声朗读……
从那以后,家里的气氛完全由小龙掌控了,父母低声下气地和儿子说话,生怕哪句话说错了,又惹得他大发雷霆。
孩子决定着家庭的气氛!孩子争气,父母就没有什么大烦恼,就算自己在工作中有些不愉快,但孩子的争气会给父母带来心灵的慰藉;如果孩子不争气,父母就不会有好日子、好心情,总有阴影掠过的感觉。父母将孩子视为自己生命的延续,事业成功的父母希望子承父业;事业不成功的父母则将孩子视为自己的圆梦人。孩子一荣则父母俱荣,孩子如果出现成长中的偏差(或是父母认为会出现偏差),父母就会不计后果地冲上去横加干涉,孩子心灵的私人空间总是面临着被侵占、被填充,他们想方设法寻求解脱。当孩子的“逆反”达到“自动化”程度时,父母要内观自己,找寻到激发孩子抗拒动能的源头。
“刚才您说小龙声讨你们一直以来对他的欺骗,这是怎么回事呢?”我意识到这个心理辅导是系统化的,需要改善的不仅是孩子,还包括父母的心理状态和他们的家庭交往模式。探究家庭系统是解决小龙问题的关键所在。
偏执的父亲扭曲了孩子成长轨迹
黄秀文的丈夫已经60岁了,是大学教授,自以为是到了固执的地步,他曾受到过政治冲击,尽管平反了,但人却变得敏感脆弱,不允许别人任何的质疑,对事情的看法极端偏激。黄秀文上大学时,他是她的老师,年轻的黄秀文将他的这些特点看成是文人气质,由崇拜变成迷恋。一贯是父母眼中的乖乖女终于觉醒了,她要追随这样有个性的人,她的初恋被父母否决。黄秀文第一次体会到发自内心的叛逆力量,她义无反顾,脱离了父女关系,嫁给了比自己大18岁、脾气古怪的他。黄秀文的丈夫属于父母自我状态强大的人,而黄秀文的儿童自我状态催化着他的这种状态越发突显,他无须和黄秀文商量什么,只要发号施令就成了。黄秀文特别受用这种交往模式,甚至认为这恰恰是他魅力的集中体现,值得女人依靠的男人肩膀就应该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