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仁德和李彦听的都非常仔细,但当听到此事与金兵有关系时,脸上表情却变得越来越复杂,一直到张自清说完,两人的脸色都已经有些难看了,特别是周仁德更是像被人打了一巴掌一样郁闷。
原本在京城得到通报的时候,他以为灭他满门的事情是运河帮的人所为,所以这次来漳南最重要的就是想把杀他全家的元凶全部置于死地,可是现在事情却出现如此大的转折,实在让他措手不及。
他身居朝中,自然知道现在宋朝庭和金国之间的**关系,尽管两国现在还没有真正的达成同盟,可是联系却已经不断了,而且当今皇帝宋徽宗对此事很是关注,大有欲联金灭辽之意。
他虽然贵为三品翰林,但如果在这种事情上跟朝庭唱反调,那基本跟找死没有分别了,可是家中一百多口被灭,如果就这么算了,却又实在让他有些不甘心,所以沉吟了半天才开口道:“张大人,你说此次我家中血案全系金国的精兵所为,但后来又说你们县衙中一个小小的师爷就把他们全部击杀了,听你口气这位师爷还是发现重要线索,招降运河帮的重要人物,难道你这位师爷是神人吗?有如此本事,何不现在召来给本官和李大人看看,让我们也好听他亲口说说事情的经过。”
张自清一听,顿时觉得尴尬起来,他知道这是周翰林故意找他的喳,而一旁的张权也知道麻烦来了,不过他不站出来也不行了,所以暗一咬牙起身道:“回大人,属下就是张县令口中的那位师爷。”
“哦……你说你就是那位将金兵袭数击杀的张师爷?”这下不只是周翰林来了兴趣,一旁的李彦也把目光转了过来,两人这会才算真正注意到这个一直端酒壶倒酒的少年。
“正是属下,不过此次击杀金兵,决非属下一人之功,一切还多亏知州大人,通判大人还有知县大人三位运筹唯幄。”张权点头道。
“呵呵,那你且把详细经过与本官说说,我倒想知道凭你一个小小师爷怎么能够如此厉害。”周翰林不阴不阳的说道,眼中尽是鄙视之意。
MLGB,你家的人又不是我杀的,女的也不是我JIAN的,你跟我这么来劲干嘛,张权看着周翰林的表情,忍不住心里一阵暗骂,不过表面上却极为恭敬的开口道:“是,大人,其实属下也不知道金人到底跟大人家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竟然下如此狠手,我那天……。”
张权这次讲的比较详细,而且为了刺激周翰林,故意把他一家老少的死状和女人被JIAN杀的惨状都讲的清清楚楚,就跟虐待小说一样,唯一漏掉的就是孙、吴两家家主和副指挥郑军提前被金兵收买的事情,而是一语带过只说自己派人侦察得知金兵挟持人质隐藏在孙吴两家。
这番话一说,只把周翰林听的眼珠子都红了,一张娘炮脸上泛起腾腾杀气,直到张权把话说完,他再也忍不住拍案而起:“金人欺我太甚。”
张权看着他激动的样子一阵偷笑,这第一步总算是成功了,只要激起了周翰林对金兵的仇恨,再转移大家的视线就不会很难了,而一旁的秦羽、刘猛和张自清也是眼底闪过欣赏之意。
这会三人心里比谁都清楚,张权这么干不但一下子让周翰林陷入了尴尬境地,而且他们三人也终于找到了逃避责任的借口,特别是那句‘金人到底跟大人家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已经把周翰林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换句话说,你周家惹了金兵,人家才弄死你全家,其实跟我们都没什么关系。
不过这些话三人当然不可能说出来,反而继续给张权使着眼色。
张权其实本来不想再说什么了,因为他知道这会说的越多,越会被人注意,事后也越难脱了干系,但收到三位直系上级的眼神,他却不得不说,因为他更明白,三位上级这会更不能随便说,不然就会有挑起金宋两国矛盾的嫌疑,所以在微微沉吟了一下之后再次起身道:“翰林大人说的对,虽然属下是区区一个师爷,但也认为此次金兵太过阴险了,明明知道大人贵为我大宋翰林,却还做出如此穷凶极恶之事,定然是有预谋而为之。”
这话一说秦羽三人差点没乐出来,张权出来解说此事本来就是他们授意的,可是他们完全没想到张权会这么卑鄙,这话分明就是直接把周家定性为了金兵的死敌,而且此次的金兵入侵也成了周家引来的。
而这会一旁的李彦看向张权的眼神也终于露出了欣赏的意味,他作为宋徽宗的近臣,当然知道朝庭的态度,所以张权能够把祸水引到周仁德身上,也正好让他能找到压制的理由,反正金兵已经杀了,这事能压下去,当然要压下去。
不过周仁德这会却变得尴尬起来,站起的身子坐下也不是,不坐也不是,说话更不知道如何开口。
如果是在平时张权这样一个区区的县衙师爷,说话他完全可以当放屁,或者说在场的几人没一个会当回事,可是他不得不承认这会张权的话他却不可能当成放屁了,而他自己的话大有变成放屁之势。
明摆着嘛,得罪了金兵,引得金兵潜入袭击周家满门,决对是欺负到他周翰林的头上了,可是又能怎么样呢?他既无兵权,又改变不了朝庭对金国的态度,最后除了不了了之,根本不会有第二种结果,弄不好他这翰林的地位还得不保。
甚至现在他都恨死了张权这位帮他周家报仇的恩人,恨他不该把家里人死的情况讲给他听,让他冲动的骂起了金兵,恨他不该帮自己说金兵的坏话。
而这种关头,一旁的大太监李彦当然不可能让场面这样僵持下去,他虽然明为‘监察副使’,但由于是徽宗宠信之人,又在临行之前被宋徽宗授与‘大事奏裁,小事立断’的特权,所以实际权力比周翰林要大的多。
不过从表面上,怎么说次周翰林也是他的上级,所以他总算尖声细语的开口了:“呵呵,周大人,你先息怒,杂家觉得吧,尽管此次金人所为丧尽天良,但其中原由我们还不清楚,坐下来慢慢商量一下再做计较不迟。”
“李大人所言极是,刚刚周某也是一时被伤心冲昏了头脑,现在想想金人未必就是专门针对我们周家而来,肯定是另有阴谋。”周翰林点头道。
他现在也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知道这会如果真的把责任揽到了周家身上,那这事就真的只能不了了之了,而且他周家的人不但白死了,还得落起个与友国结怨的罪名,只有找个其他的理由,他才能变成真正无辜的苦主,到时候他不去追究金兵的责任,才能让当今天子对他更加青睐有佳。
而秦羽三位当地主官看到这种情况,明知道是必然却还是有些微微失望,他们现在恨不得这位周翰林立刻把金兵的罪行上奏朝庭,并且把金兵当成死敌,这样他们才好解脱。
可是现在看来不可能了,所以三人也只好装出样子劝道:“周大人所言不无道理,其实下官等也一直认为金兵此来定然另有所图。”
张权看着一帮官员互相打圆场的样了,忍不住心里一阵偷笑,这特么的周仁德还真是够仁德的,为了把自己撇清关系,竟然帮灭他满门的金兵找起了借口,而且看那劲头,大有找不到决不罢休之势。
而其他几人明显看热门不嫌事大,那模样好像就是在说,你周仁德能找到理由最好,如果找不到,嘿嘿……那对不起了,倒霉蛋就是你了,你周家就是引得金兵潜入的罪魁祸首。
不过,对于这样的结果张权非常满意,他对周仁德没什么好感,总感觉这家伙太阴险,而且他知道这种时候,如果周仁德不揽事,那最后事情的责任就只能落在张自清身上,毕竟在场的几人谁都不会接这个烫手的山芋。
可是如果真的张自清揽了责任,他就很难把事情推干净,没准到时候幕后的很多事还得被查出来,那麻烦可就大了,先不说做为老师的秦羽会不会保他,就算是保也必然不会出全力。
只是张权想的固然是好,但他能想到的,周仁德也已经想到了,虽然开始因为一时冲动,闹出了点尴尬,但很快他那双毒蛇般的杏眼就开始在桌子上转了起来,直到转了一圈,最后终于落在了张自清和张权身上,眼中毒光一闪,微微沉吟了下道:“张知县,听说你们这次把运河帮的匪众全部招降了是吧?”
张权刚刚偷笑完,抬头正好迎上周仁德的目光,再听到他的问话,心里一阵暗凛道,坏了,这孙子要出阴招。
而张自清这会却完全注意到,只是非常公式化的点头道:“回大人,确有此事,而且这件事情还是我与知州大人和通判大人共同商议之后的结果,运河帮匪人多势众,但大多都是贫苦百姓,如果真的全部巢杀,恐有干天和,所以才想出这样一个两全的办法,不周之处还请大人多多指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