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
屋中昏暗，杨安和小狐狸对峙着，突兀一声猫啼，使得杨安的小心脏猛然一跳，有些发酥。
春叫猫儿猫叫春，一声一声又一声。
未知的事物总是让人感到恐惧，可当熟悉透了之后，其实也就那么回事。杨安拍了拍胸脯，长舒了一口气，心中暗忖：“死阿黄，看我明天不收拾你！”
心中一定，杨安看着小狐狸，缓声说道：“狐小姐，能问个事儿不……”
他作为科学主义青年，一向不信诸子圣贤们那些恒河沙数的传说，可今天发生的事情无疑是对他当头棒喝。妖都出现了，那些听起来无比荒谬的传说，还会百分之百的假吗？
杨安这一声‘狐小姐’叫得小狐狸很是受用，就像一下子有了力气似得，它抬起小脑袋，哼了一声，说道：“臭流氓，休想蛊惑我。”
杨安扶额，看着昂首向着屋顶的小狐狸暗忖：“蛊惑人心，好像是你们狐妖的专利吧？”
虽然暗自不爽，但杨安还是和气地问道：“那些诸子圣贤，真的那么神通广大？”
话音一落，小狐狸顿时哈哈大笑，还是笑岔了气的那种，小狐狸一边笑着，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臭流氓你是猪脑子吗？竟然还会问我这种三岁小孩都不会质疑的问题。”
小狐狸眸中满是嘲笑，看着杨安道：“你把床底下的那盏灯寻出来。”
杨安翻了翻白眼，这小狐狸先前还要死要活的，现在倒颐指气使、吩咐起人来了，变脸简直比翻书还快。不过，杨安对小狐狸的话却有些疑惑，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脑门，道：“床底下没有灯啊。”
小狐狸娇声嗔道：“我说有就有，笨蛋，真是笨蛋，先前不是有两个女子闯进了你的屋子吗？其中一个手里还捧着一盏莲花灯，她跑的时候就把那莲花灯落在床底了。”
闻言，杨安顿时恍然大悟，但他想起那两个女子的虚幻之感，心中一紧，突然问道：“她们看起来不像是人，到底是什么东西？她们把东西丢这儿，不会再来吧？”
“她们当然不是东西，她们是神灵。不过你放心，她们虽然没被雷劈着，也是元气大伤，没有半年，休想出来。”小狐狸不假思索地说道。
杨安舒了口气，满心疑惑地问道：“神灵？”
“哎呀，你的话怎么这么多，叫你去拿灯你就去拿！”小狐狸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杨安闻言，顿时不快地说：“你当是使唤下人呢？我凭什么听你的，鬼知道你心里头有没有诈。”
这话霎时让小狐狸有些气急，晶莹的眸子里又泛出了泪花：“我可是发了重誓，绝对不会害你。”
杨安顿时无语，撇了撇嘴，斜眼看着小狐狸说道：“这玩意儿谁信呐？反正我是不信。”
他见过很多人，誓言一个比一个毒辣，上至祖宗十八代，下到自己儿子的屁眼。拍胸脯发誓跟吃饭喝水似得，撅起屁股就忘了，还不照样过得滋润潇洒。
“你……”杨安这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言论，顿时让小狐狸呐呐着说不出话来。
不过它心里念头一转，便软声说道：“我有一道元神，和那两道神灵差不多。”
小狐狸种族天赋爆发，故作萎靡的姿态，它话音一顿，再紧接着诱惑道：“你想不想看？我现在实在是太过虚弱，只有借助护命灯才能出窍。”
杨安点头如捣蒜，抚掌说道：“哦，原来那玩意儿叫护命灯。”
小狐狸的脑袋也似小鸡啄米，它说道：“我发誓，如果对你包藏祸心，一定会遭受天谴。”
杨安昂头伸出右手，研磨着下巴，暗忖道：“貌似青妞儿曾经说过，妖最恐惧的就是天谴。”
“好吧。”在小狐狸希冀的目光中，杨安迈出步子，走到书桌前，将其上的油灯拿了起来，头也不回地说道：“床底下黑乎乎的，我拿灯来照照。”
小狐狸还以为会万劫不复，想不到柳暗花明又一村，前势一片大好，它暗自庆幸，幸亏这个臭流氓不谙世事，什么也不懂。
杨安手中端着油灯，转身迈出几步，然后就蓦地停步，在小狐狸满是期望的目光中，杨安低头沉思，踌躇了片刻，竟然又转过身，将油灯重新放在了书桌上。
小狐狸看得有些愤懑，甚至有些怀疑杨安是故意戏弄于它，愤愤然之下，便不耐地开口问道：“哎，你到底要干什么？”
“冷死了。”杨安双手抱胸，打了个哆嗦，而后如是说道：“我能先穿衣服不？”
杨安现在只穿着一件小褂，这三更半夜的又是大寒天，对于人来说，无疑是非常寒冷的。小狐狸细目一看，顿时觉得自己也是以己度人，想多了。
不过借着昏暗的灯火，小狐狸细细看去，只见那臭流氓浓眉大眼，面如刀削，棱角分明，显得很是阳刚。
小狐狸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么一个下三滥的市井之徒，竟然还生了这么一副好皮囊。小狐狸琥珀色的眸子虽然打量着杨安，却急声催道：“你快点！”
闻言，杨安有些无语，他第一次碰到求人办事还这么语气不善的人……哦，不是，应该是狐。
杨安不悦地大声说道：“喂喂喂，你这狐狸啥语气？”
“我这不是怕你反悔么？”在杨安的白眼之中，小狐狸湖泊色的眸子里泪渍酝酿，似乎又要决堤而下。
杨安就看不得人哭，特别是女人，尽管这是一只母狐狸，杨安也有些慌神，连忙摆手说道：“你别哭行不？本人言而有信，答应的事情一定办到。”
“你个臭流氓，别说话不算数。”小狐狸腔调哽咽，泪水总算是没有流下来。
闻言，杨安心中窃笑，这小狐狸什么心思也藏不住，还真是不谙世事。杨安作势咳了咳，点头道：“我一诺千金，为了名誉，绝对说话算数。”
一边说着，杨安便迈出步子，走到床尾，拿起外套利索得穿上，先前沁人肺腑的寒意总算是淡了些。小狐狸面朝窗户，眸子却微微撇着杨安，待得杨安穿好衣服，回过身的时候，小狐狸紧忙移开眸子，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姿态。
杨安装模作样的活动筋骨，不知名的拳法打得那是霍霍作响，等了半天，他想象中小狐狸的催促没有到来，便自讨没趣的收手，走到书桌前拿起油灯。
蒙蒙的亮光映照在杨安的脸上，长发飘飘，竟然有了一点出尘之意，杨安稍稍思虑了一下，便开口问出了一个困惑他十六年的问题：“为什么这世间的人，都要以诸子圣贤作为信仰？”
小狐狸一怔，它实在是想不到臭流氓会问这种问题，焚香拜圣，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不过，想到这个臭流氓不谙世事，小狐狸就释然了。
它说道：“我只知道若要成为圣贤，必须以慈悲证大功德，以道理证大智慧，以神通证大力量，才能得以成圣。其实你说的问题我其实也不甚明白……”
小狐狸偏起小脑袋仔细想了想，然后接着说道：“就比如凡人参拜的是大功德，儒士参拜的是大智慧，修道者参拜的是大力量。哎呀……太深奥了，你还需要明白什么是道，法。”
闻言，杨安百思之下，依旧不得其解。他问的广泛，小狐狸也回答得广泛。杨安不敢胡乱猜测，只是紧紧记牢了小狐狸的话，准备明儿个去查查典籍，说不定有点眉目。
“我看你好像对神通修道挺有兴趣，不过对于在红尘中的凡人来说，若想要修道，首先就需降伏心猿意马，我看你是对道法无缘了。”小狐狸眸子微微向下撇着，看得杨安整个上半身都探入了床底，说道。
它话音顿了一顿，语气变得略微有些严肃起来：“万法殊途同归，你现在智慧已有，将来去考取功名，治理百姓，积善功德，说不定还能成为天下景仰的儒家大宗师。如果受万民敬仰，为你焚香盖宇，那么位列星君也不是不可能的。”
小狐狸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这个臭流氓有如此高的评价，尽管他行为举止不修边幅，像极了一个市井流氓，但小狐狸看着臭流氓眼中不经意见流露出来的目光，就觉得，自己一语成谶也说不定。
毕竟，妖子从前不过是一只懵懂小兽，谁能想到他会有一天立地成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