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沥雨声微弱,小狐狸心绪万千,肉身却丝毫动弹不得。
恍惚间,它只听“咯吱”一响,在被褥中里还可听到陡然扩大的狂风呼啸声。
屋门突兀大开,细细密密的雨点被风吹拂着席卷而进,打在小屋中干燥的青石板上。
杨安睡的正香,这蓦地冒出来的声响又将他中梦中给惊醒过来,淅沥的雨声响彻耳畔,他挤眉哀嚎一声:“苍天老爷,你还让不让人睡了?”
今夜这觉睡得真是一波三折,他揉了揉自己沉重如山的眼皮子,缓缓睁开来,看着房顶,却一片黑暗。
若往常说不定还有些月明星辉,就算不点灯也能朦胧视物,但这大雨来得气势汹汹,一大片厚重铅云都将月亮星星挡在了身后,一丝光亮都泄不下来。
杨安两眼一抹黑,特别是冷风吹在被褥上,使得杨安把脑袋瓜子往温暖的被褥深深埋了埋,他心中没有一点惧意,只是实在不想起床。
他这小屋是十几年前的老房子,他先前检查过,那门闩并不是很牢靠。风大,吹开来也并不奇怪。
不过,杨安心中尽管万分不情愿,还是缩起腿窝子起身,推开被褥,摸黑下了床。
杨安没有注意到,他双腿抬起下床的时候,腿肚子从小狐狸身上一带而过,吓得小狐狸的小心脏都被狠狠攥紧了,它感觉自己的元神差点就被逼了出去,心悸之下不由得发出了一声闷哼。
还好小狐狸捂在被褥中,所以它一声闷哼显得细弱蚊蝇,杨安并没有注意到。
小狐狸长吁了一口气,心中暗忖真是万幸。
杨安一离开小狐狸的身边,它就感觉自己似乎猛地一下从高空坠落下来,两只大腿蓦地一虚蹬,就似乎站在了地上,淅沥的雨声在耳中也显得清晰了些。
“明儿个,让岳父把我这屋子修缮修缮,真是受不了。”杨禅心中愤愤然,他也懒得去点灯,毕竟在这小屋里生活了好些年,屋内的摆设都了如指掌,他现在就算闭着眼睛也能在里面打摆子。
杨安眯着一双惺忪睡眼,打起赤脚在黑暗里摸出一张象腿凳,顺着寒风便摸索向屋门,细细密密的雨点打在他脸上,让他感觉有些生寒。
杨安没有多想,就将屋门给牢牢抵上,感受得寒风渐消,毛毛雨也被挡在了门外,他满意地抚掌扭了扭有些僵硬的脖子。
杨安觉得,明儿早起来,他绝对会变成中华熊猫。
顶着惺忪睡眼转过身,他突兀感觉到屋子里似乎有些光亮,那朦胧的光亮刺激得他下意识地睡着光源看去。
床榻边上,此时竟然坐着一个女子,身着白袍,留有垂鬟分肖髻,眉目如画。杨安心中陡然一惊,凝神之下,只觉她身形就像是一道虚影,有些模糊。
杨安觉没睡好,眼皮子重得就像是一座山,眼睛还未撑开,所以对女子的异常,只觉得是自己刚刚醒来,有些恍惚。
那白袍女子左手捧着一盏莲花灯,灯火微弱,右手轻轻摩挲着被褥。杨安看不到的是,那被褥之下,正有一只小狐狸瑟瑟发抖。
“别慌。”白袍女子没有开口,一道银铃般悦耳的声音却从杨安身后响起。
杨安顿时骤然回头,只见屋边竟然也站着一个女子,碧绿的长裙,眉心有一个柳叶纹饰,手中还捏着一柄小剑,约十寸,在朦胧光亮下散发着凛凛寒光。
除却那柄小剑像是实物,她的身形也略微有些模糊。
绿裙女子面如寒霜,声音有些冷硬,但这却不影响她声音的清脆悦耳之感:“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杨安身为东陵第一才子,虽然很怀疑这两个女子是来劫他色的,但人心如狼,既然对峙上了就切不可胆怯。
也许对方并不会马上露出獠牙,但只要你一露出惧意,便要做好最少也被狼撕咬几块血肉的准备。
杨安心中一定,便猛然大喝:“大胆!”
他舌绽惊雷,一声大喝就似雷霆骤响,杨安触目之下,只见白袍女子手上的莲花灯竟然随着这声大喝奄然熄灭。
他身后的绿裙女子身形恰似石子落湖,晃荡出了层层叠叠的涟漪。
事出反常即是妖!
虽然灯火熄灭,但屋内依然昏暗可见,这回杨安算是看明白了,白袍女子身上赫然泛着朦胧微光。
“不好!”正当杨安心脏一拧的时候,两女异口同声地大声惊呼,满脸惊异之色。
白袍女子坐在床榻上,不甘地看着杨安,若不是如今法力空亏,怎会因为一个小小的读书人就功亏一篑,她只觉天渊上雷霆酝酿,那种压迫感让她的身形晃荡不闻,似乎一下就要溃散开来似得。
绿裙女子见白袍女子犹豫不决,连忙娇喝道:“速速归窍!”
白袍女子大叹一声,她的身形在杨安的眼中,陡然由小到大,化作一道白光,然后激射向杨安的身后。
在窗户撇开的“咯吱”声响中,杨安心惧之下猛然回过头,视线之中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一阵狂风从撇开的窗户灌了进来,那两个如妖如仙的女子,似乎已经离去了。
“轰!”
正在杨安汹涌的思绪慢慢平复时,突兀一道雷霆就像是在庄子上空炸响,让他心惊肉跳。
电闪雷鸣间,杨安顺着窗户往天空看去,云如浓墨,其中似乎有一道道电蛇在舞动,但随后却似潮水般缓缓消散,天昏地暗。
……
夜来风雨声,烛火在昏暗的小屋中摇曳着。
如此诡异的事情,顿时让杨安睡意顿消,他有些纳闷,那两个女子怎么嗖一下就不见了,杨安不信怪力乱神,但也更加不会相信自己得了精神病。
毕竟所闻所见,无比的真实,他现在回想起来,心里还有些堵得慌。
尽管杨安暗示自己,暗示那两个女子是天上下凡的仙女,但心中却止不住地胡思乱想,感觉屋子里似乎有些暗,有些森森然,以至于让杨安觉得书桌上那多摇曳着的烛火要一下熄灭开来。
杨安现在怕极了黑暗,连忙起身来,讲窗户给合紧些,看着烛火平稳下来,杨安心中霎时一定。
昏暗的烛光映照着书桌上的文房四宝,都是上好的货色,均是杨安从岳父哪里********过来的,杨安盯着袅娜的烛火,看也没看,伸出右手便摸到了一个镇纸,是上好的紫檀木,入手细腻圆滑,淡淡的清香很宜人。
左手抽过一张生宣纸,平铺在书桌上,执起狼毫小楷,杨安凝神静气,执笔挥墨,力透纸背:“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野径云俱黑,江船火独明。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
一副《春夜喜雨》写下来,杨安的心总算平静了些,最后,还不忘无耻地署上自己的大名。
如此,他方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厚重的被褥之下,小狐狸虽然随着那两个女子的逃遁而长吁了口气,但心里依旧没有放松下来。
毕竟对于它来说,走了两头虎,这里还有一只随时能有可能置它于死的豺狼。
小狐狸听得略微有些轻浮的脚步声渐行渐近,它挣扎着想直起身子,怎奈何根本就动弹不得,心中不免大急。
特别是那个儒士口中还在念念叨叨,小狐狸在被褥里虽然听得囫囵,但脑中自然而然出现了这么一副画面:那人手里拿着一把杀猪刀,满脸狞笑吗,嘴里念叨着该怎么把自己剥了。
太可怕了!
小狐狸暗自咬牙发誓,如果此番逃过一劫,它一定老老实实呆在殿里,再也不出去!
它感觉身上一轻,心中顿时咯噔一响:“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