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有些路,真的已经没有回头了,这个路上,不只是司马頔,还有司马祎,不知归处......
几个月,司马祎都是神出鬼没,只有在小侄子出生满月那天带来些礼物,这几个月兄弟俩才算又一次见面。
司马頔一心都扑在了如何与高牧较量确实没注意到长兄的变化。
抱着怀中香软的一团,司马頔小心翼翼,逆着光看见门口的长兄他才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原来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第一时间接过小弟怀中的孩子,小小的婴孩,圆嘟嘟的一团,皮肤都是粉粉嫩嫩,还不知尘世纷扰自是不知忧愁为何物,总能露出最无暇的笑颜,眨着大大的眼睛满是好奇打量着这个世界。
逗弄着怀中的小侄子,真切感受到这神奇的血脉传承,呵,司马家的孩儿啊!
“怎么样,取名字了么?”司马祎一手还被小侄子紧紧攥着,时不时还要当心会不会被他当作食物给塞到嘴里,这孩子就像弟弟小时候,那般调皮,记得当年司马頔第一次躺在自己怀里也是这个动作也是这个感觉......
司马頔报之以微笑,名字自然是早就取好了的。
“长兄,司马承如何?”
“承?”司马祎沉吟着,嘴角勾起淡淡微笑,“好!”
司马承,承自司马家的血脉,承自司马家的信念,承着几代的希望......
司马祎的子嗣都改做了他姓,眼前这小小的孩儿是唯一一位承了司马之姓的子孙,总归有些东西不能被改变,不能被遗忘,幸亏有这个孩子,填补了多少遗憾。
“什么时候,上考妣墓前告诉一声吧!阿翁,阿母......等了十几年了......”
看着长兄的脸色渐渐暗淡下来,司马頔心中一阵酸涩,当年的抉择终归还是在长兄心间留下了一道伤,自责还是悔痛,自己也曾和长兄一般做出一样的抉择,幸好,幸好有这孩儿。
“长兄也与小弟一起吧!”
拂下司马頔抓住自己衣袖的手,司马祎笑得有些无力,“过几****自己去。”
“长......”抬头,只能眼睁睁看着长兄一个离去萧瑟的背影。
“长兄怎么......”东方整个人还是有些虚弱,被婢子搀扶着一手还要撑着门才能勉强撑起身体,面色略微苍白,看着司马祎的背影满脸忧愁。
司马頔撑起一个微笑将孩子稳稳抱在自己的怀里还能腾出一只手挽住妻子,安慰的声音甚是轻柔,“不打紧,长兄只是,只是想到了一些过去的事情。”
说着还伸出一只手戳戳孩子的极有肉感的脸,半阖着双眼,看不清情绪,“什么时候阿翁带汝去看看汝的从兄们?”
“我们承儿啊,比那两个小子要可爱多了!是不是?”
“诶,子琪,我告诉汝啊,那两个小子别提有多调皮了,还有一个小女儿......”
东方听着丈夫絮絮叨叨的诉说,看着眼前一脸慈祥笑意满目柔光的丈夫,他永远都是那样温柔如水的,作为一个男子似乎太恬静了些,对家人一直是无微不至的关照,只是看似蜜意情浓的温柔之中,东方总能感受到一股化不开的哀伤解不掉的刻意疏离。
也许孩子总能改变些什么吧......
最后的回乡告祭司马頔没有成行,是妻子抱着年幼的孩儿独自回去的,朝堂上实在忙碌,司马頔百般安排最终也没有找出一个合适的时机来,没办法司马家添丁这个好消息可不能等着,只好他在城门口送别这对母子回乡了。
祭拜之事总会再有时间的,这次不成行便等下一次,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司马頔长舒一口气。正好这次也没有长兄,下次,下一次就做的隆重一些伴着长兄还有阿姊,对,还有外舅,带上阿翁最喜欢的米酒,也许,也许还能好好喝一杯,醉了就能听到阿翁在说什么了......
回到太史府的时候,高牧正捧着一卷书卷笑得猥琐,司马頔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眉头没有理会他径直回了自己的内堂。
一个精致的漆匣摆在桌案上,是今早皇帝差使者送过来的,还千叮咛事态重大只允许太史令一人着手去办,司马頔揉揉眉心,最近怎么总是有这么多的事儿!
不耐的打开漆匣,从里面随手捞出一卷竹简,被绸布小心包裹着,也不知道是什么一定要如此神秘。
司马頔毫不在意的扫了一眼,却是这一眼顿时变了脸色,这些?连忙又拿出几卷摊开来看,一卷卷一条条都是奏疏,看着看着司马頔忽然露出一丝笑意来,尔后便是放声大笑,果然,果然会这样!
屋室内君长忽然大笑惊得小吏连忙查看,司马頔突然收敛了神色,将小吏喝在门口不许再近一步,一个凌厉的目光惊吓得来人又悻悻退下。
摩挲着下巴,司马頔又捧起书简再好好看看这些奏疏,自己先前虽没少得罪人但是碍于杨敞的面子和霍光这个背后隐藏的靠山,他的日子还算怡然自得没人来找麻烦。可是如今,自己得罪了霍光,连杨敞也不敢再与司马頔过多来往,那些极有眼色的大臣如何会放过这个机会。
一个个奏疏历数着司马頔一条条罪行,不忠不孝,不仁不慈,司马頔俨然就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的大恶人。
违背圣意,不忠本职,尸位素餐。
父亲亡故不曾扶棺守孝,改姓灭祖是大不孝
对待前太史令周烨态度冷淡,对兄长不仁。
谋害忠良,心狠手辣。
收受贿赂,擅自改史目无礼教。
司马頔浏览下来将目光定在了收受贿赂目无礼教这一卷上,仔细去看,将他真是贬的一无是处,什么不通礼教,贪财好利,善恶不明,是养而无教之类,一个养而无教甚至都推测到了他整个家族的为人,真是行啊!
司马頔握紧了双拳,为人子的孝道就是不辱先祖可是如今......还是连累了先人。嘴角一丝苦笑,父亲克己复礼最终却要被他败坏了名声,父亲一生廉洁奉公最终却因为他要落得了个好利的名声。
他是不懂礼法,他是为人粗鄙,司马頔眸子泛起猩红之色,看着竹简仿佛双目要喷出火蛇来,是谁让他一个书香世家变得如此!他是贪财,因为谁也没有他体会的深,钱财就是一个活生生的性命!他是无人教养,如果可能他何尝不想听父母的谆谆教诲,哪怕是严父的棍棒对他而言也是奢望。幼年失父三年的恐惧,各种流言的指摘,最后仓皇逃离的不安,牢狱,嘲讽,各种交织着,织成一个他永远无法拜托的梦靥。
只是那些污了的钱财自也是司马頔所不屑的,可是奈何,自保而已,太清高了反而不好。幸好,幸好,司马頔平素伤人无数却还是结交了以为好友----当今的圣上,否则今日送来的可就不是这些参奏他的竹简了。
暗暗记下了最后奏疏者的姓名,司马頔才又小心的将竹简包好,思索研磨抽出简牍自己又洋洋洒洒写了一片声泪俱下的书表来表明心迹,这些奏疏在中书令处都是有备案的,想来也有霍光的眼线,一定要早早送还回去,也避免皇帝为难。
做好了一切,司马頔才整理整理衣衫恢复往日那个淡然的神色走出了屋室。
堂外,高牧正无所事事的随手翻阅着书简,想必是在等着司马頔。
“怎么?”司马頔勾起嘴角,淡笑着看向高牧。
“君长,臣下正想问问那日书简的事。”
“正好,我也有了些眉目正想好好和先生说说。”说着看看外面天色,司马頔笑意更盛让人摸不着头脑,“现在天色已晚,不如我与先生一道在路上也好好商讨?”
“唯!”
司马頔与高牧,四目相对,两人都是笑意轻浅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