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仲极:司马祎的字;叔郅:司马頔的字
安阳侯:上官桀;大司马大将军:霍光
正文:
那天是司马祎主动找的杨敞,他知道司马頔的心思但是他也有自己的打算。
杨敞刚出府衙门,就看见司马祎正等着他,一袭白衣斜靠着马车。
这个时辰司马頔还要在太史府耽搁一段时间,司马祎便很放心的将阿私领到了司马家,屏退旁人才敢给阿私斟上一杯好酒,好好的和杨敞谈谈。
“仲极也有雅兴喝一杯?”
司马祎轻轻摇头,抱拳对杨敞道,“小弟自然是有事相求。”
好像听到了什么极有意思的事情杨敞扶好衣衫正襟危坐,司马祎能有事相求?
“可是为了叔郅?”
司马祎斟酒的手一顿,随后便轻笑起来,“果真逃不过阿私的眼睛。”
“修书之事,姝儿反对,可是我很好奇,郎为什么同意?”没有接过话反而是问了司马祎一个问题。
“我的想法自然是叔郅的想法。”司马祎苦笑,即使心痛如何,他们全家的愿想就是书稿留存啊,如果不是自己不能入仕,这本该是司马頔承担的。
杨敞执起漆耳杯,遮挡住自己讳莫如深的一笑,并没有提及烧书的事情。其实自己也是自责的,那天若不是自己说漏了嘴妻子也不至于每日都为此忧心,司马頔的事情,他理解,他明白。
“杨家乘朱轮者十人,荣显无比,世人只知杨家的富贵,却..”
“郎想说什么?”
司马祎轻笑,“只是小弟也有一句问阿私,如今的搜粟都尉或者将来可能更高一些,大司农,究竟是不是阿私想要的?”
“或者说,这两个究竟承不承得起杨家的威名!”
不再遮掩,司马祎直接问出了这个问题,两个人相对着,反倒不像什么结亲的家人,更像是两个谈判桌上的商人,互相谋划互相算计,买卖的是自己最重的身家,进行的甚至就是心的较量。
“敞才疏学浅恐怕担不起大任,敞别无野心只求一世安稳。”
司马祎半阖着眼眸看着杨敞,各自几斤几两的分量大家都心里清楚,才疏学浅是客套,最后一世安稳才是他别无野心的真正原因。
杨敞一生小心翼翼,有家庭的压力也有外界的谈论,似乎从出生就注定走上了一条不允许出错的道路,而高位,实在太危险,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也难怪他不愿意碰触。
“安稳?不知此位有事时真的可否自保?”
杨敞苦笑为自己斟酒解忧,“若是真的出了事就是丞相亦如何,谁能自保?”昔年巫蛊之祸连太子也不能幸免,之后更是丞相,将军,多少性命,君主手掌生杀大权,无人可以真正自保。
况且自己家族贵则贵矣却无权无势,即使位极人臣也不过为人傀儡,甚至更是根基不稳粉身碎骨!
司马祎自知杨敞的顾虑与忧思,只是,这朝堂上的是是非非,多少牵扯,多少身不由己,又有多少需要谋划。
“那可否容小弟问一句,安阳侯之事..”
“汝!”杨敞一惊,酒杯中的酒都倾洒了一大半浸湿了他的衣袖。
对上官桀的事情有所察觉的人整个朝堂不超过十人,司马祎不曾入仕,更是与朝堂上的官员没有联系,即使再敏锐又如何能得知,想必,司马頔..
果不其然,司马祎抱拳相拜,“自然感谢阿私提点。”
这件事司马頔才没有那个功夫去琢磨这些干系,剩下的便只有杨敞,只是杨敞谨小慎微的几近懦弱,他能亲自提点至此,足可见他对司马頔的维护,自然是要感谢。
杨敞苦笑,“叔郅还没有动这方面的脑筋,郎却..”
“己身只是在思索将来之事。”司马祎一副成竹在胸诡异的微笑,笑得让杨敞背脊有些发凉。
“不知阿私可曾想过这事成之后的事?”
“事成?我不明白。”
“自然是大司马大将军的谋划得成之后,阿私难道认为安阳侯能够得成其愿么?”
杨敞也不搭司马祎的话,放下酒杯,虽然嘴角的微笑依然好看却是一脸严肃的在看着他。
司马祎正想趁机一举拿下,便也不停顿更进一步问话道,“如今主上十分信任大司马大将军,只是,自古所有的君主对臣子的忌讳都是一样,更何况是有志向有大略的君主。”
“臣子权倾朝野只手遮天!”杨敞幽幽的说出一句话,随即长叹,“主之大忌!”
“那阿私做何感想?”
杨敞好笑的看着司马祎,“难道我就不是大司马的人了么?”
“自然是,至少全天下人都是这样认为的。”
好整以暇的等着接下来的话,杨敞知道此番必有后话。
果然,“但是又不一样。阿私可明白?”司马祎故作神秘。
杨敞自然明白,这天下不过是一场棋局,自己只是众多棋子中的一枚,要想活下去只能做的不一样,这正是自己所做的。
自己小心再谨慎将自己掩于茫茫百官之中,仿若普通近若无用,只是这些许谋划的特别存在还是被揪了出来。
“日后还会有许多事会让阿私变得不一样,不,应该是阿私一定要抓住机会变得不一样!”
“天下最靠得住的人只有主上,若即若离危急中才能搏得生机!”
放声肆意的欢笑,杨敞笑得开怀,一抛往日的懦弱,眼神放出异常的神采。“郎想要做什么?”
司马祎一个回身站了起来,抱拳对杨敞拜了两拜,“小弟想保阿私一个相位!”
“相位?”果真是最危险的位置,不过只要会谋划这最危险也会变成最安稳的一方位置。
“大司马舒心,主上放心,仲极,果真有一套啊!”
背后有大司马霍氏的权势,有历代封侯的杨家之贵,却又自身无一点之势,幼子出身未承一丝之贵,大司马的人却又不全听之,果真是特别之人啊..
“到时候,乘朱轮的杨家第一位丞相,也得成阿私之愿。”
相位不是没有想过,只是这官场太过纷扰自己别无野心,也累了,不想再多牵扯,如今,确实被说动了..
“阿私不方便的,有些事情便由小弟来做。”
只是还有些许担心,看向司马祎道,“郎如何做?”
司马祎负手而立,看向天边,有些回忆,“小弟也曾学于太学,如今朝堂也认识些人。”
“泛泛而交如何成行?”杨敞只是想再确认一下司马祎心中的谋划,其实自己也早已有了计较。
司马祎粲然一笑,仿若顽皮的孩子,“就是泛泛之交才好成行!”可以没有顾及。
二人相视具是开怀大笑,昔日的司马祎断不会如此,如今,果真是变了,不世的才华皆是用做了谋划这天下的棋局,谋划了天下的人。
杨敞看着似乎有些不敢认识的司马祎有些恍惚,“叔郅是不愿郎牵扯进来的。”
“我只想护叔郅朝堂周全!”
司马頔的性子伤人无数也断不会主动结交,他冒天下之大不韪修先考书稿,多少人正对他虎视眈眈,但是如果他有一个位极人臣的阿私,一个坚实的大树可以倚靠..
司马頔回来时正是看着阿私与长兄畅谈对饮,杨敞看着兄弟二人一阵叹息。
小弟不过是想保长兄一世安稳,为兄者亦想护小弟朝堂周全..
他们两个都没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