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从齐地带回来的无暇美玉,正合君长这通体的儒雅气质。”
我拿起美玉放在眼前细细把玩,果真是块美玉,温润,洁白,找不到一丝的瑕疵。
“这个东西?”
“便是送给君长的。”
“我?”我有些好笑的将美玉放回铺着丝绸锦缎的盒子中,玩味似的看着来人。
“不知先生可知,司马家的家训?”
他有些紧张的看向我,是不是以袖拭额,擦擦脑门的冷汗。
“世人赞誉先考清廉,当年纵使家中清贫先考也不会接受别人一丝一毫。”
“君长,这..”他冷汗涔涔的捧着盒子,双手都有些打颤。
我绕过一圈才又转到他眼前,微俯下身子与他平视,“美玉配君子,不过如此却成了君子腰间的一点抹不掉的瑕疵了。”
“君长我,无意冒犯啊,还望君长海涵!”
我勾起嘴角轻笑,扶住他因为惧怕而挺直的肩膀,越过他拿起盒子中的美玉,“不过,頔,从来就不是君子..”
“这块玉长兄不会收但是我会!长兄是学的圣贤之道读的先贤经典,而我,不过是乡野间的莽夫,不识得圣贤之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如此美玉我为什么不收下呢?”
他眨一眨眼睛许是还没有缓过来,不明白我在说什么,我颇为不耐的挥一挥衣袖,告诉他他的事情我便记在了心里让他放心回去。
呵,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阿翁要是知道我用他这句话堂而皇之的收受美玉,估计会打断我的腿吧..
我握紧美玉。连我自己都不能接受这样的自己,阿翁,对不起..
我有些慌乱的将玉放进了要给恽儿带走的漆匣中,生怕被人发现般我又拿了块丝绸将其盖起方才舒心。
长兄回来时我已经把一切都遮掩的严严实实了,若说这世界上我最怕谁,当属长兄。作为家中的幼子,自小就是千娇百宠的,家里虽然我给阿翁添乱许多,估计也是阿翁眼中不成器的,不过仗着有阿母护着,有阿姊和长兄给我担着,阿翁也舍不得打我。离开家后我才真实的感受到吃板子是什么滋味,一下下的长兄绝不留情。
所以自知自己犯了什么错后,看见长兄我就是条件反射的两腿发软背脊发凉,心虚的很,哪里还敢造次!
估摸着长兄要回来的时候我便早早穿着整齐准备离开了,不巧出门正碰上长兄,我也不敢多说什么,胡乱诌了一句要去太史府,坐上马车远远的还能看见长兄紧拧的眉头不解的眼神。
我也不知道“休沐”的日子我到太史府干什么去..
马车刚刚拐过一个角儿,我却找到了今日溜出来的缘由,扶着墙角正在探头探脑一路打听的人,果真。还是找来了啊..
几年未见,时光无情的打磨给她脸上留下了些许痕迹,不见当年的稚嫩唯有沧桑。
我自己在她身后缓缓走下马车。
喉结上下蠕动着,才喊出几个字,没有任何气力。
“子盈..”
她猛地回头看向我,许是有些惊吓急促的呼吸死死盯着我,“叔郅!”
我有些苦笑,以前都是叫我冯郎的。
西市一直都是很热闹的,车马熙攘人来人往,这家酒肆从我记事儿起就一直停留在我的脑海中,听阿姊说父亲一直很喜欢在这里与一班挚友聚一聚。如今老板都换了三代,可是酒肆还在。
老板看到我还很热情洋溢,当年也是一起调皮上过树的。
“太史君长?”子盈听着老板对我的称呼斜眼看向我,有些惊疑,也有些心中石头终于尘埃落定的语气。
“君是太史令?那天看到的果然是君,为什么?”
若说我有些歪才,当年在那个村子里也是同龄中最有学问的,可是我的水准还不足以成为太史,呵,还是大汉最年轻的太史,也难怪她惊疑。
我苦笑着摆弄自己的发冠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先考是前代太史令,如今我虽没有什么才能,却是回来修先考书稿的。”
“君先考..司马公?”
听言我更是一阵苦笑,若说别处的人可能不知前代太史是谁,可是夏阳的人..果真瞒不了。
我只好无奈点头,深吸一口气才高扬起头,勾起一抹酸涩的笑,“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己身司马頔,字叔郅..”
子盈有些失神的看着我,可能她从来没想过我会骗她,骗了她一次感情不算,如今才知道一切原来都是假的。“司马家族的人。”
昔年我们一起遥望着司马家的院落,满怀的是希冀,她问我欣羡不欣羡,她问我儿郎是否当如此者,我是怎么回答的?不若提剑上马成将军..
“当年,很多事儿,为了不连累族人..对不起..”一切的解释如今不过都是借口。
子盈失神的笑着,回忆起当年,终究是我欠她良多,“那汝所说的家贫呢?汝说的配不上呢?是汝富家子终究还是看不上我这个乡野丫头罢!”
“不,我,夏叔是先考的仆人,当年和我们离开也是牺牲良多,夏叔一直希望能够结姻,我..”
我的命终不是我的。
子盈缓缓起身,整个人镇定的让我害怕,抬手本能的想去拉,却被她不着痕迹的拂开了。
最后看着她缓缓离开的脚步,我的心为什么如此刺痛。终究还是缘浅..
她最后问我,如今呢?如今汝准备的昏礼..
是啊,又是一场昏礼,我无法回答。
那天大典归来,东方伯父拉着我相问,对他的女儿心意如何?东方伯父不希望我一个人形单影只无人照料,东方伯父一直希望能与司马家结姻,主上希望看到我有所顾及,希望我还能有所牵挂便会更好拿捏,长兄希望护家中一息血脉无虞,而我,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