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乐只觉得自己恢复过来的妖力,正在抽丝一样,一点一点从自己体内抽离出去。
她闭着眼睛,神色不动,眼睫毛却在微微颤抖,衣袖内的手紧握成拳,然后手指一根根松开,掌心湿漉漉的出汗,不过片刻,摊开的手掌重新握成拳,手指攥的发白,随后再一根根松开。
古乐脑海里一片空白。
周边有极大的压迫感和撕扯感传来,似乎下一刻身体就会被撕成碎片。不过这不舒服的感觉转瞬即逝,体内的妖力停止了输出,不过她的妖力也没剩多少了。
身体跌落到地面,却轻飘飘的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古乐翻身站起,她现在身处的仍旧是实验室内,视线所及的全部是巨大而陌生的金属仪器。
没有作任何停留,尤其是她听见有脚步声和交谈声在门外响起,女生的身影似乎一阵烟雾,消散在原地。
只是,女生没有注意到,室内有一架仪器上的电子屏幕,在她出现之际,便开始闪烁出一行行的数据。
推门进来的两名研究员一边说说笑笑,一边例行公事地展开各自的工作。很快他们就注意到了那仪器的异常。
这时候,古乐已经置身于大学校园内。
天色阴沉沉的,淅淅沥沥地下着雨,雨丝落到皮肤上,带来针扎一样的尖锐而细微的凉意。
女生环顾着无比熟悉的场景,这是学校操场边的一条小路,虽然曲折,却是一道从女生宿舍楼通往男生宿舍楼的捷径,具体的说,是一条从古乐宿舍楼到宋白宿舍楼的捷径。宋白送古乐回到宿舍后,会走这条小路回自己宿舍。
古乐的手指尖都在发颤。她瞳孔忽然一缩,直愣愣地盯着出现在她正前方的一道修长背影。
少年撑了一把明显是女式的雨伞,粉色小碎花的雨伞还有一圈白色**边。他一只手撑着伞,一只手垂在体侧,指尖从身边矮矮的灌木丛里掠过。他低垂着头,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
古乐张了张口,轻轻唤了一声:“宋白!”话出口,她听着自己的声音带了哭音,这才察觉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少年停下脚步,回身,看了过来。那双总是温柔安宁的眼睛,此时漠然扫过来,他微微皱了眉,开口道:“请问,你是?有什么事情?”
宋白在她面前总是温和笑着的,她一直以为只要她解决好妖怪与人类之间的争端,毁掉研究中心,就不会有什么麻烦了。可是现在看见了没有笑容的宋白,看见宋白眉目之间没来的及隐去的忧虑,她才明白自己错的有多彻底。
宋白是她的恋人啊,宋白是那么细致认真的人,怎么会察觉不到她的打算与计划,她自以为瞒得过他,他什么都知道吧,不然怎么会把生命力消耗的那么快,不然怎么会在最后关头突然出现……
宋白……
古乐抬手扯住自己的衣服,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急忙开口道:“宋白,不要[用那些象棋了]!”
后半句话没有声音!她明明说了出来!
看着宋白举着雨伞,眼里浮现出疑惑,古乐有些急迫地大声道:“不要[再用那些象棋]!你会[死的]!”
没有声音!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啊!”古乐尖叫起来。她忽然想起萧灯说的话:“我不能够肯定你能不能够改变过去,我更不知道,如果改变过去的话,现在会发生怎样的变化。这些,在理论上都不成熟。”
只觉得失去全部力气,身子软下去,跪倒在地,抬手使劲儿地揪着自己的头发,古乐哭出声来。
怎么会这样!是时间不可倒流,是时光不可逆转吗?怎么会这样啊!她明明都已经回到过去了啊!
求求你,不管是什么存在,求求你,宋白会死的啊,他会死的啊!既然不能够改变,为什么还允许她回来!是要她看清楚自己的过错吗,她知道错了,她知道错了啊,该死的是她,不是宋白啊!
古乐想起了自己出现的时候,宋白像是看一个陌生人,难道说,宋白都不知道她是谁吗?她猛地抬起头,却看见少年转过身去,快步走远。
“宋白!你回来!我求求你,我是[古乐啊!]你不要去[用那些象棋!]你会[死的!]宋白!宋白!宋白!”
古乐慌乱地爬起身,想要追上去,少年却加快了步子,最后小跑起来,转过一个弯,消失在了视线里。
大睁着眼,眼里不断有泪水滑落,古乐茫然地看着空荡荡的小径,雨丝淅淅沥沥的从头顶阴沉的天空飘洒下来。
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古乐摔倒在地,只觉得手脚冰冷,她抬起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大声嚎啕起来。
宋白!宋白!宋白!
先前感受到的压迫感和撕扯感再次从周身浮现,古乐抽噎的几乎不能呼吸:“宋白……为什么……”
萧灯打开钟表,看着劳斯特把满脸泪水的女生抱出来。
“古乐,你还好吧?”劳斯特担忧地看着自己怀里的女生,她现在就像是一具傀儡娃娃,了无生气。
古乐只是睁着眼睛,眼里不断流下泪水。因为劳斯特抱着她的姿势,她的视线触到了坐在椅子上的宋白尸体。
“古乐——噢,你怎么——”劳斯特抱不住死命挣扎着的古乐,手臂一滑,古乐摔到地上。
女生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她扑向椅子上的少年,张开双臂紧紧地拥住他,把脸颊埋进少年的肩窝里,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
萧灯和劳斯特站在一旁,看着面前的一幕,沉默下来。
一时之间,只有女生喃喃自语的声音响着,她在说着什么,说话声带着笑。
萧灯扭头看了一眼身后巨大的钟表,苦笑了一下。劳斯特拍了拍萧灯的肩膀,以示安慰。
萧灯摇摇头:“我没事。只是古乐……”他看向无比安静地抱着椅子上少年的女生,忽然就不想再开口说什么。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古乐想要的逆转时间是做不到的。他刚来到这个研究所,查阅到了一次有关时间波动的记录,他还以为自己原先的想法错了。于是他加快了自己的研究,满以为会成功。
然而,在他给出古乐三个时间点的时候,他就已经预料到结果了。原先那次的时间波动,正是现在的这次试验造成的,一切都已经注定,时间是单向的,至少在这个时空,是无法逆转的。
“她睡着了。”劳斯特轻声道。
椅子上的少年依然低垂着头,嘴角是凝固的温柔笑意。一身红衣的女生坐在地上,衣服被胡乱坐在身下,露出了一双苍白至极的小腿,她紧紧抓着少年的手掌,把头搁在少年的膝盖上,黑发铺展开来,合着双眼,清秀脸庞上是无比安宁满足的表情。
萧灯眨眨眼,眨去眼里的泪花,他咳嗽了一声,哑着嗓子对身边的劳斯特道:“其实我还有一个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