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白!”
古乐声音很大,突兀响起在一片安静的屋内,石块摔碎玻璃一样,让人能吓的跳起来。
小男孩正揪着床单,在枕头上无聊地扭来扭去,听见后装了弹簧一样猛地跳下床。
宋白下意识地把手垂在身体一侧,拿身体挡住沾了血迹的手掌。随后他反应过来,苦笑着看向了站在门边的古乐。
她还穿着那一身古装,宽袖窄腰,一头青丝如瀑,肌肤白皙如凝脂,容颜清艳,她一只手扶在门框上,一手握紧成拳垂在体侧,一眼看过去,似乎工笔画出的谪仙,只是一双黑眸清冷异常,似乎结了薄薄的一层冰,这冰层随时会碎裂开来,溢出森森寒气。
“我没事。”宋白保证似的对古乐道,他站起身,找了纸巾,擦去掌心的血迹。古乐始终站在门口,一动不动,似乎雕塑,看着宋白的一举一动,只是那几乎抠进门框里的发白手指,透漏出了她并不平静的内心。
宋白收拾好自己,走向古乐,一把抱住女生,只觉得怀里的人儿单薄至极,他拍拍古乐的后背:“我这是那支药剂的后遗症,萧灯给我配了药,只要按时吃着过不了半个月我就好了。我没事的,古乐。”
古乐被少年抱着,大睁着眼,这才开始呼吸。她看着宋白的淡蓝色衬衫衣领,抬手抓住宋白的衣襟,隔着衣服甚至抓到了宋白的肉。她用的力很大,疼的宋白微微吸口气,之后听见女生有些无力的声音:“我没有多少妖力了,只能勉强维持一个人形。我探测不了你的身体状况……”
“你说你没事。那就没事。”古乐似乎自言自语。
宋白垂下眼帘,虽然语气轻快,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嗯,你相信我,我怎么敢骗你啊。说起来,我还没想过自己这辈子还有呕心沥血什么的机会呢,哈哈。”
古乐在宋白怀里缓了许久,平复好自己的情绪后,一把推开他,接着抬起手,使劲儿捏了捏宋白的脸蛋儿:“我饿了。你给我做饭。你不是说过你是三好男人?”
宋白笑:“嘿嘿,三好是吃好睡好身体好哈,我只会煮方便面,你做饭给我吃怎么样?”他一边说着话,一边抬手捏回去,一只手捏还不过瘾,另一只手也摸上去,两只手在古乐脸上摸来摸去,手感真是好!然后就被狠踹了一脚。
看宋白捂着肚子作痛苦状,古乐眨眨眼,她刚才踹的是他小腿。“你家里有什么?我炒个菜煮点粥,先凑合凑合。”女生张望着找冰箱。
刚才的咳血,似乎只是小石子扔进水里后晕开的涟漪,很快消逝。
萧灯站在自己房间门口,看着那两人说说笑笑。少年清秀文弱,站在清艳不可方物的少女身边,像极了《聊斋志异》里的书生和妖精,只不过一个衬衣仔裤一个宽袖长裙,有点时空错乱的感觉。
萧灯轻轻掩住自己房间的门,靠在门上,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小男孩的身体沿着门滑落,最后靠着门板坐在了地板上,双手环住膝盖,把脸埋进了膝盖里。他柔软的黑发散落开来,像只迷路了的小奶猫一样,看上去可怜兮兮。
他不知道宋白怎么了,但是他可以肯定宋白在说谎,因为他根本就没有给宋白配什么药。那支药剂注射到普通人体内会消解掉,不会有任何的消极作用。
萧灯曾经一时兴起,搜集了资料,让研究中心的人给古乐还有宋白算了一卦。那人说,宋白活不过十九岁。
有些事情,你将亲眼看着它如何在你面前一点点铺展开来,像看蚕吐丝作茧,你有心救下那不自知的生灵,却无能为力。
你只能觉出自己的渺小卑微来。像秋天来临花朵凋零,你只能眼睁睁看着一瓣一瓣的花由光滑饱满变得枯萎皱缩——这还是好的,至少你知道来年春天还会有新的花朵从枝头萌发。但是,那还是去年你最爱的那一朵吗?就算你能够建起温室来让花朵常开不败,但是你能够建起温室让世间所有花朵都如此吗?
谁知道呢……
古乐把饭菜端上桌子,熬的绿豆粥,配上炒白菜,很普通的家常菜。其实冰箱里的食材颇为丰富,不知道是宋白提前置办了,还是宋白平日里就在这里居住。
宋白说他只会煮方便面是说笑,古乐知道宋白有一手好厨艺。要古乐做饭,多半是想古乐转移下注意力。
而古乐,只不过是,因为他想,所以她就愿意为他洗手作羹汤。
米粥袅袅腾出蒸汽,空气里有温温的米香,让空旷的房子里多了淡淡的温馨。炒白菜的卖相并没有多么的色香味俱全,被一股脑儿盛在了盘子里,都堆起了一个小尖。一个菜一碗粥,简单至极,却让人有了食欲。
到饭点了,该吃饭了。就算不饿,也要吃饭。家,就是你一日三餐顿顿都要吃的地方,因为有人看着管着,要你好好吃饭。好好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在这世间十二分努力地活下去。
宋白先捉起筷子夹了白菜吃了一口,才说要去叫萧灯也过来吃。古乐并不知道萧灯在这里,不过她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起身又盛了碗粥,拿了双筷子过来。
其实下午这个点吃晚饭有点早,不过谁也没有在意这些。而且只是清粥小菜,吃了暖暖胃,晚上饿了也不耽误再吃些别的东西。于是三个人坐在桌前安安静静的吃饭,都不十分饿,吃的就不快。
萧灯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粥,视线下落,看见白米粥上一层米油被自己啜皱。粥熬的时间不短,于是喝到嘴里温软。又因为是清粥,什么也没有加,嘴里便只有大米本身的香。清淡是清淡,却也安宁平和的让萧灯几乎要落下泪来。
他抬眼看向古乐和宋白,然后想,如果他们可以一直走下去,结婚生子,一定会是很好的父母,古乐虽然看上去淡漠实际上很有原则,就算有时候偏执,也有宋白的平和来平衡着。想着想着,萧灯满心满肺腑的酸涩难言。
吃完饭,古乐收拾了碗筷,赶宋白去做作业,又打开电视找了个动画片让萧灯看。
小男孩坐在沙发上,嘴角抽了抽。他虽然年纪小,但是他好歹也是研究中心的研究员,至于让他看《嘻羊羊与灰大狼》的**动画片吗?古乐你绝壁是在报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