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季礼的病房中回去,蔡小牧便发起了高烧。
这可急坏了雷力,他一整夜守着点滴没合眼,生怕自己不注意睡着让蔡小牧再出什么意外。
大约是受了惊吓又淋雨受了凉,蔡小牧昏昏沉沉一睡就是两天。
其间她隐隐约约听到孟智山小声训斥雷力的声音,也能察觉自己的手被孟智山的大掌包裹着。可神思迷糊之际,她仍觉得有些失望。因为她已经两天没有见到季礼了。
一梦四年,德国到中国,慕尼黑到宁城,那人不在灯火阑珊处而是近在身边,她却在迷蒙中难以轻易碰触。
陷入爱恋之中,却又未得恋人之心的女人是脆弱的。那夜的季礼明明已将目光投向了自己,却又迟迟不肯如梦中期待一般,霸道的将她桎梏怀中;能够一卿君泽却又无法与之心意相通的女人是慌乱的。她曾幻想有人穿山越海牵起她的手带她走,却也不得不面对季礼口中暂且试上一试而不知以后的荒谬。
孟智山定定地将蹩眉而眠的蔡小牧望着,眼底除了疲惫更多的是晦涩。
小小子儿,
坐门墩儿,
哭着喊着找媳妇儿。
要找媳妇儿干嘛呀?
点灯说话儿呀!
要找媳妇儿干嘛呀?
熄灯做伴儿呀!
要找媳妇儿干嘛呀?
明儿个起早替她梳辫儿呀!
……
孟智山轻哼着这首属于他们的童谣,拿起梳子温柔整理蔡小牧油得打结的脏头发,又突然说道:“雷力,打盆水来,我给小牧洗洗头。”
杵在病房外无所事事的雷力赶忙儿应了一声,拿起盆子去卫生间接水。
孟智山将蔡小牧的脑袋搁到自己腿上,用手搓开洗发水慢慢涂上蔡小牧的发端。他手法柔和,轻重适中,蔡小牧蹩紧的眉眼渐渐舒展开,似乎很是喜欢孟智山的服务。
很快,蔡小牧就醒了。
蔡小牧先是盯着孟智山看了好半天,意识到自己两天没有刷牙洗脸,这才捂着嘴说道:“我想漱口。”
孟智山嗯了一嗯,伸长胳膊取过早就准备好的漱口水递给蔡小牧,却不扶她起来。
“洗完头给你弄弄干,再刷牙吃饭。”
蔡小牧皱了皱鼻子,仍是掩着嘴说道:“可我没刷牙就不敢跟你说话,怕把小山子熏死了。”
孟智山笑了笑,用满是泡沫的指尖点了点蔡小牧的鼻尖:“就你事儿多,你什么丑样子我没见过。”
蔡小牧嘿嘿一笑,撑着胳膊喝了口漱口水,又吐到雷力体贴递上的空杯子里。脸一侧就看到孟智山被水打湿的裤子,蔡小牧恶趣味地笑道:“小山子尿裤子了。”
孟智山好脾气地岔开大掌帮她顺着长发,嘴角含着笑意接过电吹风给她吹头发,说道:“所以你要赶紧吃饱下床帮我洗尿片?”
电吹风的热风呼呼吹着,蔡小牧像只小猫咪一般环住孟智山的腰,舒服的在他怀里不安分地蹭着:“才不要,我好饿。”
“那就乖乖的别乱动,你这头发又长又多,搅进电吹风里可有你哭鼻子的。”
蔡小牧想了想,说道:“因为我头发密又长,姥爷总说我‘蠢人一把尾’。小山子,我是不是真的很蠢。”
孟智山一愣,继而继续轻摇着电吹风,一本正经答道:“是啊,小牧笨死了。小山子和西雅图的大院子你都舍得抛下,偏偏跑到宁城这个鬼地方,还受这样的苦。”
“哼!”蔡小牧不满打了孟智山的背一下,又道:“西雅图是好,小山子更好,可宁城有……”
话未说完,敲门声响起。
笃笃笃,每一下都敲得孟智山大为光火。
“哪位?”
“季礼。”
季礼的声音将将一落,孟智山的怀里便也一并落了空。他关掉吹风机向病床上望去,只见蔡小牧半湿着头发正在紧张的照镜子。
孟智山眼中的醋意一闪而过,神色如常的起身应道:“季总请进。”
季礼虽有些瘦,但身体底子倒也不错,两天休息充足,气色看上去好了许多。意外的是,除了方淮,季礼身后还跟着谭桑。
“谭桑谭桑谭桑!你怎么现在才来!”蔡小牧开心极了,也顾不得自己一脸惨白,张开双臂招呼她在宁城走得最近的女朋友。所谓劫难后见谭桑,两眼泪汪汪,谭桑也顾不得一屋子不熟的大男人,搁下探病的水果就抱住了蔡小牧。
“接到电话的时候我还以为是谁的恶作剧!后来是方秘书亲自带话过来,我才知道你和季总这两天发生的事情。曹劲那个贱人真不是个东西,还好警方给力!他下半辈子就吃牢饭去吧!”
蔡小牧低垂着脑袋,笑着往床里挪了挪,说道:“谭桑你坐,我还没给你介绍我堂哥,蔡小山。”
谭桑这才看见站在一旁本不容易被忽视的孟智山。对上孟智山含笑的眼眸,谭桑脸颊攀上两朵红晕,小声道:“小菜儿,你堂哥真帅。”
蔡小牧也掩着嘴偷偷笑说:“我也觉得!每次跟他出去,我都倍儿有面子!”
两个姑娘一瞟一瞟的打量着孟智山,你一言我一语的聊开了。
孟智山看上去挺高兴的,丝毫没有讨厌两个女生对自己外貌上毫不掩饰的好评和夸赞,虽然他素来挺烦别人单论外表的言论。
季礼受了冷落,又因坐在轮椅里比孟智山矮了一大截更为不爽,他不悦地清了清嗓子。
蔡小牧这才收了口,小心道:“季总,你身体好些了吗?”
“好些了。”
寒暄过后又是一阵掩饰不住的尬意,两人一时无话可说。
方淮见状,打着哈哈从身后捞出一束百合递给蔡小牧,说道:“这是季总的意思,说是你两个哥哥照顾着,肯定不会让你缺衣少食。可男人毕竟粗心,所以要我买了花,给你这里败败医院的消毒水味儿。”
蔡小牧笑眯眯地接过花,冲着季礼甜甜道:“谢谢季总!”
“嗯,那没什么事我先回病房了。你既然退烧了,晚饭就到我那里吃吧。”
方淮插嘴道:“为了你喜欢的那口,季总可是请了和清日料的大师傅过来做牛肉面,你收拾好就过来啊!”
季礼脸一沉,道了句“多话”,便架着轮椅出去了。
孟智山一直瞧着蔡小牧变化的表情,自己的心情也跟着她细枝末节的变化而变化着。
“小牧,你要去那边吃面吗?”孟智山忍不住问道。
蔡小牧显然没有读懂孟智山的意思,点头道:“为什么不去?难得逮到季礼请客,反正谭桑也来了,咱们四个人一起去吃垮无良老板!”
谭桑笑着重复道:“吃垮无良老板!哈哈!”
两个姑娘没心没肺地大笑着,感染着孟智山揪着的心也轻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