寰舒玉见状，便猜到她昏迷之事与灯花有关，不禁问向小仙：“我究竟为何昏迷？”
“便是因为那灯花。”小仙踌躇着答道。
“怎么？”
“灯花……”小仙抿了抿嘴，低声说道：“灯花有毒。”
寰舒玉略微皱眉，灯花本是无毒之物，何以到了她这里就有毒？另外，是朵朵灯花都有毒？还是唯有她寰舒玉这一朵？心念一动，便明白了答案。——若是每朵灯花都有毒，寰夫人哪里还能安然坐在她房里？
显然，这是有人针对她寰舒玉。
此时，寰夫人眉头深锁，端起茶碗送至嘴边，却又摇头放下，直视寰舒玉，她语气沉重地说道：“那日，墨风把灯花送到我房里后，我便吩咐莲叶安排人手将灯花分别送与你们几人，送出去五朵，只有你这朵出了事。舒玉，你告诉我，这灯花是由谁送到你房里的？”
“是莲姨自己。”寰舒玉答。看来寰夫人是在调查下毒之人了。
莲姨就是莲叶，是寰夫人还在娘家时的贴身婢女，彼时寰夫人有两个贴身丫鬟，一个莲叶，一个莲花，寰夫人出嫁后，莲叶莲花也分别嫁人。莲叶命薄，成亲不过三年夫君就因病亡故，寰夫人得知后便让莲叶进了寰府，仍服侍寰夫人左右，深得寰夫人信任。
寰夫人自然不是在怀疑莲叶。
“我也调查过，莲叶是从七朵灯花中随意选了一朵，亲自送到你这里，路上不曾有差池，而之前虽说有丫鬟接触过灯花，但亦是在她眼皮子底下。舒玉，并非我偏袒莲叶，实在是因为她一向办事稳重，令我放心。不过，倘若她真做出什么蠢事，我只会对她严惩不贷。你若信任娘，就好好想一想，灯花送来之后这几日，可曾有谁进过你房间？”
“倒也没见有谁来过，只是，若是趁我不在房中时进来，我便不得而知了。——母亲，那究竟是什么毒？”
“大夫说是长睡散，慢性毒药，粉末状，有淡香，其香有毒，洒于灯花之上后，其香气会同花香一同被缓慢吸入肺中，毒性随同时日增长，厚积薄发，致命之时便是你一睡不醒之日。”寰夫人的叹息一声接着一声。
“一睡不醒？”寰舒玉倒真没听过这种毒药，她对毒药所知甚少。“可是我醒了。”
“那人必是不懂长睡散，许是想着药量越多，效果越好，可是这长睡散却是最为忌讳加重药量，因为此毒之致命在于悄无声息，不为身体察觉，于关键时夺人性命。可是这药量多了，身体便容易产生警觉，因而有所反应……你昏睡两日便是因为你的身体在与之顽抗。”
“那人一心要我死，没想到却反而救我一命。”寰舒玉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母亲，我前番没死成，这后福竟是在这儿等着我呢。”
寰夫人面色一变，“亏得你还能笑得出来。”
寰舒玉仍是笑，“还有后福在等着我，如何能不笑？母亲放心，看来我这命阎王爷还真不爱要呢。”
寰夫人正襟危坐，一脸凝重，“舒玉，老实说，你是不是在怀疑墨风？”
灯花是寰墨风弄来的，第一个要怀疑的当然是寰墨风，何况寰墨风平日里看她最为不顺眼。但是寰舒玉的回答却是：“母亲，我并不认为下毒之人是四哥。”
“为什么？”寰夫人身躯一震。
“四哥纵是恨我恼我，却不至于要杀我。”他就算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胆，寰四不是做大事的人。寰舒玉对他倒也了解一二。不过，倒也不排除有人利用他，寰四有小智慧，却无大头脑，倒的确是那种容易被利用的人。想了想，她补充，“再说那长睡散也是不知何时洒上去的，如何就能怀疑四哥？何况四哥送母亲灯花，本是出自一片孝心，根本不曾料到母亲会将灯花送人，就算是料到，他也不可能正好毒死我。——他又怎知莲姨会将哪朵灯花送来给我？”
寰夫人沉吟不语。
“既是莲姨亲自把灯花送来，路上也一定不会出什么差错。”寰舒玉又道，“所以，这灯花上被洒了毒粉，多半还是发生在进了我这房里之后。”
寰夫人闭目沉思，忽然眼皮一抬，直勾勾地看向小仙道：“小仙，三小姐待你不薄，是也不是？”
小仙睁大双眼，眼底划过一丝惊愕，“是。”
“那你为何还要置她于死地？”
眼中惊愕之色更浓，小仙慌张辩解道：“夫人，不是我……”
“不是你，还有谁能进入这房间？”寰夫人的目光和语气一样冰冷，“大夫推算，三小姐从中毒到毒发有两日之久，也就是说，四天以前，有人进入这屋中偷偷下毒，而四天前正逢管家请了工人来修葺屋顶及外面抄手游廊，我询问过工人，都说没看到有外人进入这房里，除了你。这一点你作何解释？”
“我……”
“说！如何解释？”寰夫人眼中冷光闪耀。
小仙双膝跪地，低头说道：“不是我。”
“你还嘴硬？”
“夫人明察，小仙不曾生过害三小姐之心。”倔强地咬紧嘴唇，抬头看向寰夫人，眼底虽有慌张惊恐，却是坦荡无邪。
“母亲，”寰舒玉唤道，“下毒之人绝不是小仙。”
话一出口，小仙和寰夫人一同看向她。小仙的眼里，有惊讶，有震惊，有感激，有泪花；寰夫人的眼里，亦有惊讶，但更多的是叹息。
寰夫人皱眉看向她，“舒玉，我知你信任小仙，待小仙好，可是若非这般盲目信任，小仙岂会得逞？若是还要纵容下去，岂不是拿你的性命开玩笑？”
寰舒玉却笑了，“母亲，若是没了小仙，只怕那才是在拿我的性命开玩笑。”今日有人要害她，明日必然还要有。因此身边必要有个能信任的人，这人非小仙莫属。
“你凭什么这么信任她？”寰夫人不解。
凭什么？就凭那****在小仙眼里看到了默契与坦诚，就凭那一刻的心心相印，就凭小仙刚刚表现出的坦荡无邪。不需辩解，不需哀求，她自会信任小仙，而小仙亦会信任她。
“难怪这丫鬟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原来是知道你要护着她。”寰夫人竟也看出了这一点，语气淡淡的，听来倒也全无怒气。看来她不过是危言恐吓小仙，探一探虚实，并未真心把小仙当做凶手。
小仙垂下头，默然不语。
“也罢，这下毒之人是谁，恐怕还要慢慢查起。”寰夫人说道，“舒玉，你既醒了，便要老老实实遵从医嘱，安心在家休养，不到康复之日，我不准你出府，就算是去倾雨那里都不可。另外……凡事多加小心。”最后一句话意味深长。
“知道了，母亲。”寰舒玉答。扬起嘴角，勾起一丝浅笑。
阎王爷不要她，凭谁来害也不成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