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言心中震撼，愣愣地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他伸手攀住柱子，也不知使了多大的力，指甲都掐进柱子里去了……结果……”明心伸手擦了擦眼角的泪，“他没注意，离开时折断了指甲，流了好多血……”
静言身子一颤，猛地站了起来。他的一只指甲是断的，她问他怎么回事，他淡淡的说：“打猎伤的。”
原来……
“静言小姐？”明心站起身，扶住她看似摇摇欲坠的身子。
静言站了很久，才平复波涛汹涌的心情，慢慢坐下，哭着笑了：“他那个人，表里不一，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有时候像个明君，有时候又十足一个疯子……他若不是皇帝，会怎样啊？”
明心一笑：“那也要看情况了。不过，我想，他若只有静言小姐，那他一定很开心，而静言小姐一定无比幸福……比现在幸福。”
静言微微一笑，不再说话。她慢慢等着吧。反正，她也只有等了。谁叫他那么奸诈，将她完全攻陷了才给她致命一击，让她死也死得心甘情愿。
“娘娘。”明心突然叫她，“那边像是婉妃娘娘。”
静言看过去，一个黑色的身影从小湖一角的假山后慢慢走出，的确像是无波。
“她怎么会在这里？”静言疑惑地站起身。
紫华宫虽然离仪和宫进，不过离这湖却有些远了。她在那个位置出现，显然不是从仪和宫旁边的小路过来的，那道路也有些曲折了。若说散步，用不着如此费事才是？而且，她也太爱黑色了些。大喜之日，一回寝宫就换了衣裳……
“我们去看看。”静言道。
走下亭子，见无波站在湖边不动，似乎没有发现她。她心里一惊，看她的样子似乎在失神，不会做出什么惊人壮举吧？她急急走过去，却见她从衣袖里掏出一个什么东西来，然后伸手对着天上。
一点亮光突然在她头顶闪过，像是突如其来的闪电一样。静言反射性地闭了一下眼，再张眼就见天空里飘着一缕淡淡的青烟。
静言疑惑地看着她的身影，她在发什么信号吗？
这念头闪过脑海，她再看了看这周围，有些明白她为什么费事地来这里了。这湖边本来就少有人经过，而且假山树木还异常密集，语诀和晚落他们就经常在这里捉迷藏，是一个很好的藏人地点。
比如现在，她若不沿湖边走，基本都会在假山间穿梭，那她一定发现不了自己……
静言想了一下，趁着她还没发现自己的存在，藏身在路边的假山后。
“娘娘？”明心一脸担忧。
“嘘——”静言将食指竖在唇上，轻声道，“我一人过去，你回宫去。”
明心摇头：“她一定有鬼，这样容易出事。”
静言想想也是，就道：“那你等在这里，有事我会呼救，这样你才能去搬救兵。”
明心点头。
静言便从假山后悄悄过去，走了两步，发现头上珠钗相互撞击，发出清脆的响声。想到无波会武功，而会武功的人耳力较常人灵敏好多倍，她便将珠钗取下来放进衣袖里。
走到无波身后的一座假山后，她疑惑地看了很久，见她呆呆地坐在湖边的一块圆石上，毫无动作。估计是有什么烦恼吧？这么一想，她想出去，却见无波突然站起了身。她急忙藏好，从假山洞里看出去……
无波转过身，似乎是要离开了。走了两步，却突然停下，看着前方。静言明白，有人出现。她屏住呼吸，想知道是谁。
一抹人影慢慢出现在视线中，走到无波身前站定，低头看着她……
静言猛地伸手捂住嘴，是子游……怎么会是子游？而且，她为什么觉得，他看无波的眼神应该是热烈而专注的？
“这个东西，我以后用不着了，还给你。”无波抓起子游的手，将一枚一指长、晶莹剔透的翠绿小管放进他的掌心。这是玉石做的，里面装了机关和火药，还有很特殊的草药，用来报信。火药制造的光和烟，在近处可以看见。而草药留下的线索，很远都可以发现。
这是他亲手做给她的，一种“只要你找我，我无论如何会出现”的承诺。
子游看着那截玉管，紧紧握住，抬头看着她：“你为什么会成为婉妃？”他已经梳洗过，风度翩翩、玉树临风。
“我需要告诉你吗？”她反问。
他瞪着她，握着玉管的手背上青筋暴露：“闻无波！”
“你做什么？”她低叫，“你小声点……”
“我什么要小声？”他愤怒地看着她，“不能嫁给我，你就可以嫁给他？”
“……”
“我是姬家人，他也是姬家人！嫁给我是乱伦，嫁给他就不是了吗？”
无波背过身，冷冷地道：“嫁给你是王妃，嫁给他是皇妃，不一样。”
“你、说、什、么？”他咬牙，一字一顿地问。
“他是皇帝，你呢？王爷而已，还是一个天天在江湖上混、没权没势的王爷！”
“你想做皇妃？”
“对！今日皇妃，假以时日，说不定还会成为皇后！”她转身看着他，“可是和你在一起呢？王妃的身份都没几个人知道！天天满江湖跑，要么做乞丐，要么被人追杀，要么上山下海、吃尽苦头！”
“我为谁上山下海？！”他大吼，“闻无波，你狠！你也不想想，你还可以活几年，他纵然是皇帝，救得了你的命吗？！”
“难道你又救得了吗？”
“我救你的次数还少了？！在黄山若不是我在，你以为你还能站在这里？”
“黄山？你在黄山？”
“我不在黄山，谁会知道你随身带着药方，好及时救你？”
“我……我又没叫你救。”她有些心虚地道。
他一听，自嘲一笑，笑自己自作多情、不见棺材不掉泪。
“那这个东西，你也不要了，是不是？”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的锦盒打开，里面是一颗白色的蜡丸。
“这是……”她惊讶又疑惑地望着他。
“救你命的药！”
“怎么可能？！”她不敢相信，“那药怎么可能成功……”
她练功伤了筋脉和五脏六腑，为了固体吃药又中了毒，以前说活不过三十，众人想尽办法，特别是他……费尽心思。总算让她勉强保住性命，有机会活过四十……
绝人谷神医开了根治的药方，但每一味药材都价值连城，好多更是听都没听说过。其中四样最难找：沙漠雪、北极血、千年鳄鱼眼、南海月光沙。前两样更是只知道名字，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事在人为。”他冷冷地道，绝望地看着她，“我说过，我一定会救你……早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我就不该把你留在黄山。担心你快死了，我急着去绝人谷取药，结果一出谷就听见你要成为婉妃的消息！我累死三匹马赶回来，结果……你这么对我……”
她嘴唇蠕动，艰难地道：“对不起……”
他深吸一口气，合上盒子，塞进她手心。
她猛地抽回手：“我不要！”
“你说什么？”他眼睛一眯。
她摇头：“我不要……我不要再欠你。”
“你……你欠我的还少了？！”他抓住她的双肩，“你不是想做皇后？再过几年，你命都没了，你拿什么去做？！”
“你就那么希望我活着？”
他看着她，点头：“对……我希望你活着。吃了它，算我求你。”
她望着他，眼里氤氲着一层雾气，可心中太痛，已经没力气哭出来。
“我找了这么多年的药，我娘死的时候我都没回来，几次进入鬼门关，都是为了你！你现在给我说不要，不是让我白费异常吗？这药是我用命给你换来的！你必须吃！”
“可是……”她望着他，使劲摇头，说不出话来。
她每摇一次头，就摇走他一丝生命。他松开她，转身离开，走到假山边，却将盒子留在山石上：“算是我送给你的贺礼，收下吧……药封在蜡里，打开之后，必须在半刻钟之内吞下。超过时间，药与空气接触过久，会失了效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