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在这里……”幽幽的声音在风雪中响起,流霜站在风雪中四处张望,这里没有梅灵,没有梅花,没有冰原狼,这不是小冰山。他脸色苍白,眉眼中尽是紧着与不安。他循着声音走去,但视线里除了无尽的风雪,再无其他。也不知那声音重复了多少遍,也不知过了多久,汩汩流淌的流水声传来,如同沙漠中久逢甘霖一般,缓解了脑海中的单调。
流霜加快了步伐,皱起的眉头,显示了对那催促声音的不耐烦。终于,在有限的视线里,他看到了脚边的曲折蜿蜒的溪流,只是地面如此平坦,它又是如何流得这么急切,流霜打算一探究竟。伴随着流水声,流霜追索着它的下游。
“这是……”流霜心头一跳,一丝丝诡异在蔓延。就在刚才,他面前已经没有风雪了,是一片洁白无瑕的雪地,然而他的身后依然下着雪,好像天地间有一道线将这里分割为两界。当他将视线延伸到远方时,只见一道道幽蓝色的光在天际变幻,深浅不一。他疑惑地往前走,然而一步迈过,眼前便是一片闪着幽蓝光芒的波光粼粼的湖泊,湖水呈深蓝色,湖面涟漪点点,湖泊上都是盈蓝色的光点,它们遍布四野,将这空旷无声的空间点缀得如梦似幻,幽蓝的雾气四处飘泊,抬头望去,一切的背后都是黑暗,刚刚不见的溪流再次出现在脚边,脚下是湿润的泥土,但鞋子并没有下陷,就像踩在石路上一般。
这一切幽美都太过诡异,这无声的空间令人害怕,流霜向后退,同时元气已遍布全身,随时准备应对意外。然而他的退步却让他离湖泊更进一步,流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中猛然出现抑制不住的恐惧,这究竟是什么地方?他连声音都发不出来,还是他听不到也感受不到任何声音?
流霜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他转身,发现面前还是幽蓝的湖泊。再次转身,依然如此。然后他突然发现他四面八方全是幽蓝色的湖水,原来他身处湖泊中心的小岛,小岛只有方圆丈许,早已没有溪流,溪流在湖岸。然后湖水猛涨,缓缓将流霜没过,而整个过程,流霜动弹不得,只有恐惧的内心在不断颤动,然后便是无尽的黑暗。
“啊!”流霜突然惊醒,叫着坐起来,浑身传来剧烈的疼痛,有些刚刚愈合的伤口再次开裂,流霜不禁痛叫起来,无力地再次躺下,暂时放下刚刚的梦。梅灵连忙从梅花中出来,在流霜眼前晃悠。
眼前是灰蒙蒙的天和漫天飘雪,还有梅灵来回飘荡。流霜松了口气,惊喜地笑道:“你恢复啦?”梅灵上下翻飞表示喜悦。流霜又感应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发现身体骨骼筋脉基本恢复,只是需要时间修养,丹田元气充足,且更加雄厚,他不禁笑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流霜运转元气,封住伤口,费力地坐起身来,运转功法,加快了伤口的复合。只是衣服已经尽是血色,想必脸上也都是血吧,接着他的视线落在远处的冰原狼尸体上,由于它背对着流霜,显得依然完好,依然释放着强大的气息,它的血早已流干,被大雪覆盖。流霜猜测它一定是活了很久的,其实力毋庸置疑,自己能打败它完全是万幸。他摇了摇头,心中的自豪感已经不再,有的只是幸而不死的喜悦和一些放松。他抓起一把雪在脸上揉搓,冰凉的雪刚好让他混乱迷糊的头脑稍微清醒一些,也逐渐化水洗去了脸上的血污。他看着地上混着血的雪,叹了口气。
又过了一日,流霜终于可以站起身来了,虽然行走依然费力,但可以稍微活动筋骨,好在这里没有任何其他人来。流霜花了半天时间,找到了打斗时丢失的包袱,狼吞虎咽的将剩下的牛肉干吃完,这才觉得肚子稍微满足。他吐了一口气,逗了逗围着他转的梅灵,随后,将视线锁定冰原狼尸体。
“呀!我没刀。”流霜这才想起,不免有些尴尬。其实他想吃了这狼,但是自己身体虚弱还未恢复,没什么劲儿,而且最重要的是没有刀,难道要手撕?
流霜撅了噘嘴嘴,眼神间尽是懊恼,只不过那针对的是自己。随后,他张开双手,闭上双眼,拥抱天地,想着《旧书》上的内容,同时运转《冰霜通法》。只见一条条雪柱从雪地上升起,如银蛇一般,在空中灵活地转折,然后又钻入雪地,消失不见。
他满意地笑了笑,望向这漫天飘雪,他想起了另外一场飞雪,那雪更加狂暴,那雪中隐藏着幽蓝的湖泊,那雪中隐藏着让人窒息的诡异,至今想来仍觉得那不像梦,那太过真实。流霜忽然觉得有些害怕,觉得有些冷,不禁瑟缩了几下。
梅灵忽然在他眼前晃悠,好像是看到了他瞳孔深处的恐惧,流霜看到这红色光团,顿时感到一些安全感,这时他才发现梅灵颜色更深了,应该是更加强大了吧。
梅灵见他缓过神来,便向远处飘去,流霜知道,梅灵要带他去寻宝。
“这是……”流霜看着眼前的植物,有些疑惑。它高约三寸,顶上有个布满雪白倒披针状叶子的球,每个叶子顶端都有尖利的刺,叶子中隐藏着褐色果实,其茎也是雪白的颜色,它孤独地生长在雪岩之下。流霜想摸摸它,但被梅灵阻止了。
梅灵浮在这颗植物前,然后雪地上卷起一阵雪,将植物的球包裹住,然后雪球散开,浮在半空,又在雪岩上聚合为球。流霜发现植物上已经没有任何叶子了,褐色的果实上布满凹痕,那些针刺都在雪球上。流霜眼睛瞪得老大,惊喜地看着梅灵,道:“好厉害!”梅灵一飞冲天,又迅速落下,好像很高兴很骄傲的样子,然后它围着果实转呀转,流霜默契地摘下果实,放进衣服里。
然后他将视线转向那布满针刺的雪球,他想梅灵不让他碰,可能是因为上面有毒,因此他将这些收回原来呈放牛肉干的木盒里。
其实这株植物就在遭遇冰原狼不远的地方,想想有些野兽喜欢选择靠近天材地宝的地方居住,流霜推测附近应该有狼窝,但他没有去寻找,因为他不知道狼窝里还有什么危险,而且他旧伤未愈,不适合动手。
流霜忽然感到地面轻晃了一下,然后他便听到了撕心裂肺的叫声:“啊,你们都得……”上空回荡的声音戛然而止,这声音有些熟悉,但流霜想不起来。
流霜内心响起警兆,连忙带着梅灵回到冰原狼尸体处,他要处理掉这尸体,否则太危险了。于是一道道银蛇从地面升起,梅灵读懂他眼中的意思,钻入他的丹田,霎时间,一股强大的力量自体内喷涌,他凝神静气,众多银蛇汇聚起来,形成一条大蛇,在梅灵的加持下,流霜对霜雪的控制力加强,于是那蛇变成一条雪白的栩栩如生的巨蟒,异常冷艳美丽,但流霜没心情看这个,他头上已经冒出了汗,但还是强行运转功法。巨蟒张开大嘴,咬住冰原狼的尸体,向松林走去,流霜步履蹒跚的跟着,显然是术法极为耗元气和精力。终于,巨蟒轰然倒塌,冰原狼的尸体也掩埋在松林深处,流霜擦了擦头上的汗,顾不得恢复元气,赶忙离开。
那道声音的主人居然可以让地面震动,那声音居然能传这么远,流霜还能感觉到其中的愤怒和仇恨,可见其人的强大,更让流霜恐惧的是让那声音停止的人,得有多强大啊,他要尽可能躲远一点,反正梅灵熟知小冰山,也走不丢。
此时,在小冰山东面的一处缓坡处,一个身穿水青色长衣年轻男子突然笑了笑,道:“想不到徐克已经到这种境界了。”
“但还是被干掉了。”旁边坐着的穿着貂皮大裘的男孩儿冷冷地说道。他站起了身,十五六岁的年纪已经有了五尺三寸的高度,他脸上是一片漠不关心。
年轻男子自顾自地说道:“白丘是白家和丘家的白丘,没了徐克,那么徐家这个意外看来可以停止了,我们戏看完了,可以回去了。”
白沙摇了摇头,道:“铁拳门的余念,我要会会他,我想知道这么阴险狠毒的人究竟长什么样子。”随后,他跟着年轻男子离去。
在一片染着血的空地处,一个被铁矛洞穿胸部的黑衣男子跪在血泊中,已经了无生机,周遭是无数残肢断体,到处都是开裂的地面,总之,一片狼藉。
一个抱着双臂的人站在一块巨石之上,他面色略白,隐藏的手不断颤抖,只是凶狠的神色并未变化。巨石下靠着一个胸部凹陷,身受重伤的素衣老者,他花白的胡子上尽是血迹,但依然活着,神色萎靡。他旁边站着胸绣拳头的弟子,他们持剑而立,护在一个面露微笑的男孩儿前。男孩儿大概有十五六岁,身穿褐色麻衣,头发散乱地披着,嘴角有一丝丝血迹,若流霜在此,定会认出这便是那个威胁挑衅他的人。
“你们的人还在小冰山,合作愉快。”那个男孩儿笑道。
站在巨石上的男子冷哼一声,脚踏山石很快远去,他背后的银环隐约闪光。
“副,哦不,宗主大人,您的抱负可以施展了,可喜可贺。”男孩儿微笑地看着旁边的老者,双手奉上一件东西,笑道:“这是徐克生前给我留下的忘言丹,还请收下。”
——
白沙在前面走,年轻男子跟在后面。
“是什么?”白沙停住说道。
“是一具冰原狼尸体,看起来是人为杀死的,只是这隐藏得太拙劣。”年轻男子笑道:“而且功法属寒,上面还有那人的血迹,实力并不强,但招式奇特,比不上这冰原狼,不过一个人解决了这匹狼。这匹老狼,应该是打了很久。”
白沙冷漠的眼神中出现一丝波动,冷淡地说道:“我还要会会这个人,很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