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忽然打起了雷声,轰轰隆隆,皇帝被雷声震醒了,他恍恍惚惚看见有个身穿白色袖袍的人,从门口向他走来,逆光让他看不清对方的脸,再近一点,近一点,他好像看见了被自己赶出京城的小儿子,他的脸真像冷宫里的那个女人。
老皇帝不由地伸出了手,似乎在向脑海中的那个越儿招手,让他过来,耳边响起他小时候一声声地叫着父皇,他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容,嘴里喃喃道:“越儿,越儿……”
此刻,他的床前寂静无声,太后已被打晕扔在太和宫,皇后太子都被杀,宫外的大臣已经被包围,地上还躺着无数护卫和宫女太监的尸体。
复成越站在皇帝床前,本想一剑杀了他,没想到他已走到生命的尽头,他在口中喊着自己的小名,心还是忍不住颤了一下,看到他静静死去,算了,给你一个体面。
万三拿着剑指着地上的每个人,谁敢不从,谁敢反抗?大雨飘然而至,哗啦啦的雨水浇灌在他们每个人身上,谁都没有料到宫廷政变会来得这么快!他们以为是大皇子,却不曾记起皇帝还有一个远在西域的儿子!但云翊和文章等这样的老臣怎可不知陛下当年把三皇子赶出京城的事情?
等复成越走出大殿时,看着雨地里的一帮大臣,还有无数尸体散发出的血腥味,忍不住皱了下眉头,雨特别大,水就像条线一样从房上流下。
这时,有人骑马闯入,众人都转身望去,来着手持长矛,一身盔甲,身上明显有血迹,直向大殿冲来,守备军顺势围住他,万三看清来人后,忍不住看了复成越一眼。
这不是云玺,又是谁?被包围的云翊看见是自己的儿子,知道眼下这局势已无法扭转,太子被杀,大皇子不见踪影,生怕自己的儿子再闯下祸,赶紧趁势跪倒在地,高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群臣好像都懵了一般,见宰相都跪地高呼万岁了,自己哪有不随从的意思,赶紧齐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复成越嘴角浮起一丝笑意,仍然看着前方的云玺,想知道他的选择。
云玺好不容易从宫外杀进来,没想到自己还是来迟了一步!他以为是大皇子谋反,结果看到前面站着的是昔日的好朋友复成越时,内心十分震惊!而父亲竟然带头向他叩拜,称呼万岁?
这一切都来的太突然了,云玺愣了,急忙勒住马儿停下。
云翊看他还未下马,盯着眼前的这位新君,害怕他做出糊涂的事情,赶紧起来,冲出士兵,把自己的儿子拉下马,一同跪倒在复成越面前。
云翊使劲掐他的手,云玺吃痛,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眼前都是真的,看着父亲战战兢兢的样子,他只好低头叩首。
说来也奇怪,大冬天的竟然响雷,还下大雨,这雨就像夏天一样,来的突然,停的也突然,太阳透过云层散发出万丈光芒,众人齐呼,怪哉!
复成越的守备军已经掌控了京城,大皇子的人马在皇宫里杀了个遍,太子,皇后全都一命呜呼,在杀太后时,复成越的守备军冲进来,双方一场厮杀,最后剩下的残兵被细数抓获。
似乎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拿下了皇宫,京城四周统统都藏着伏兵,这一切是复成越蓄谋已久布下的棋局,今日待大皇子先厮杀,差不多时,万三才带领人冲进皇宫,一举拿下众大臣。
毫无疑问,大皇子的计划复成越全都知晓,只是不动声色。
在郊外的时候,大皇子正高兴时,以为自己成功了,要掳我而去,结果陈涛带着大队人马出现在四周,他似乎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然,他不由地看向我,我当然知道这是复成越的人,内心也很诧异,陈涛是何等高手,不等大皇子有任何反应,一个闪身就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示意手下将他带走,空荡荡的野草地里,瞬间只剩下我们两人。
我的衣服早已湿透,淋的像只落汤鸡,陈涛一剑劈了花轿,嘴里说着:“文丫头,我没来迟吧?”
我后退了两步,看着他,眼前的陈涛真的很陌生,感觉这一切那么的不真实,复成越,我到底还是小看了你!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
陈涛镇定说道:“文丫头,我们是来救你的啊!难道你要嫁给那太子?”
救我?我怎么那么不相信呢?
“刚才的烟花是你放的吧?你们早就谋划好了,只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我狠狠地说道,一场宫廷政变,要死多少人?要流多少鲜血?
陈涛毫不避讳,说:“是,如果不谋划,今天你就是别人的新娘!而越儿就会成为刀下亡魂!生在皇家,哪里有选择,不是生就是死,谁赢了谁就能活下来!”
我哈哈笑了,泪流满面,说的多么好,为了救我!还不是为了自己!谋反之心早就有吧?
陈涛以为我会很高兴,结果看我这副模样,他不想再生事变,趁我不备时,将我打晕,直接带走。
文夫人终究待不住了,眼看着天快黑了,还不见夫君回来,宫里就像被封锁了一样,什么消息都打探不到,眼皮跳了几回了,她决定去云府,郡主毕竟是宫里出来的,可以找她打听打听。
云府灯火通明,云夫人在大厅里静静地坐着,此时,丈夫和儿子未归,只怕宫里发生了大事,无论结果是谁,她是郡主,云府不会怎样。下人来报说文夫人来了,她招手示意进来。
文夫人看郡主如此淡定,慌忙问道:“可是宰相和侄儿回来了?”
郡主摇摇头,拉她坐下,说:“你莫要着急,今儿个肯定是大事,不会那么快,待宫里都妥当了,自会出来。”
文夫人点点头,知道她是安慰自己,内心虽担忧,看宰相和云玺都未归,至少能踏实点。
“不瞒你说,我这眼皮老跳,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文夫人说。
郡主又安慰了她一番,刚说毕,就有下人慌慌张张地跑进来通报,小姐回来了。
众人一惊,该不是听错了吧?小姐不应该在东宫吗?就算回门也是3日后啊!文夫人再三确认后,吓得魂飞魄散,不知发生了什么,赶紧向郡主道别,匆匆往回赶。郡主也是一脸诧异,赶紧差人去文府盯着。
陈涛本打算将文心直接带到皇宫,但她已经出嫁了,再回去只怕不妥。复成越吩咐他送回文府,他考虑宫里还没有清理干净,只怕有漏网之鱼,不见得会安全,也不能让别人知道她是他的软肋。
萸子看见自家小姐回来,像是睡着了一样,但一摸浑身衣服湿透,赶紧找来干净的衣服替她换掉。文夫人回来时,萸子已经换完了衣服,看到床上躺着的确实是文心,她才相信这是真的,很想问问她问什么会回来?宫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你父亲和哥哥呢?然,再多的问题都没办法说出口,躺在床上的她脸色苍白,好像睡着了,谁也不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
文夫人又问是谁把她送回来的?下人回禀,对方只是驾着马车来,将人送到门口就慌忙趁车而去,并不曾留下什么话语。
文夫人扫了一眼文心,满心怨气,真是扫把星,看你就没这中宫娘娘的命!转身出去时,吩咐萸子,小姐醒了就来通知她。
看见文夫人离开,萸子撇撇嘴,对小姐一点都不关心,还尽享沾便宜。
皇宫内,群臣仍然在大殿外跪着,谁都不敢吭声。万三带着刀瞅着四周的一切,静静地等着什么。太和殿,太后终于醒了,她睁开眼,看了四周一眼,没有一个宫女,她艰难地爬了起来,刚坐稳,就看见自己床边有一个背影,她不知道是谁,就喊道:“是熙儿吗?”
对方没有理她,她揭开帘子,颤颤巍巍地下床,走到这个背影旁边,才发现不是太子,这个人似乎带着杀气,让她不由地后退了两步,警惕地问道:“你是谁?你为什么在哀家的房里?”
“我是谁?你不知道吗?”他缓缓转过身盯着眼前的太后,眼睛里的仇恨恨不得杀死对方。
太后看了一眼,很面生,但又很面熟,想不起来似乎在哪里见过。
“你,你,你是……”看着熟悉的面孔,太后脑海里闪出一个女人的模样来,她简直不敢相信,他,他,他是她的儿子?
没错,这个人就是复成越,他救下太后,却不想她那么快死,当年她逼皇帝把他们母子分开,把他赶出京城,把母亲打入冷宫,这十几年来他内心又何尝轻松过,只要想起来满心都是仇恨,恨不得将他们千刀万剐!今日他要让她尝尝同样的滋味。死比活着容易多了,但也不能那么轻易地活着。
“你终于想起来了?是不是很惊讶?”复成越看着眼前的太后,跟普通的老妇人没有什么区别,但她的那颗心一定很毒。
太后从他的眸子里看到了皇帝的影子,确定是那个被赶出京城,去西域封地的小皇孙。眼下他在自己寝宫,见不到一个宫女和太监,内心隐隐觉得不安。
“你不在西域待着,跑到京城来做什么?”
“你说呢?我在西域待了这么多年,不该回来吗?”
太后心里一颤,往后踉跄了一下,今日只怕是凶多吉少了,她想起皇帝,想起太子,还有刚刚成亲的太子妃,怒视着对方:“你把他们都怎样了?他们也是你的亲人!”
复成越听到亲人两个字觉得真好笑,无比的讽刺。
“亲人?当年你们把我们母子分开,把我赶出京城的时候,可有想过是亲人?”
太后的眼神瞬间暗淡下去,当年凄惨的一幕仿佛在眼前上演,她摇摇头,嘴里问道:“你想怎样?”一不小心摔倒在地,似乎感觉不到腿痛,她怎么都不相信他会回来,想起陛下昏迷时,经常念叨他。
“皇帝病时,经常念叨你,可你,竟然……竟然谋反!”太后不会想不到这一点。
复成越蹲下,看着太后,狠狠说:“不要假惺惺的在这装,他心里没有我,你也一样,最毒妇人心。”
太后一阵心痛,全身麻木,头也有些昏了,她静静地靠在后面的柜子上,半天说不出话来。复成越看了她最后一眼,转身离去,下令封锁太和宫,任何人不得进入。太后睁开眼,浑浊的泪水流了下来,嘴里喃喃道:“造孽啊……”可惜,没有人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