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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行礼

夕阳西沉,天空中星光已经开始隐现,止水阁也已经布置的七七八八了,大红灯笼挂满了阁上悬挑出去的飞檐翘脚,喜字贴花也挨个窗户被贴了上去,整个止水阁外都像是被一层红色的光晕给笼罩住了,若是从远处看恰如一根大红蜡烛,阁身为蜡,圆月似烛。

拜堂的位置被设在了一楼,楼内深处设有案桌,桌铺红布坐北周南,上面供有天地君亲师的牌位,牌位前放了一盛满粮食的斗,斗上贴:“金玉满斗”四字,斗用红纸封口,插柏枝,枝上系铜钱,叫:“摇钱树”。斗内插秤一杆,杆有十六星,分别代表北斗七星,南斗六星和福禄寿三星, 寓意吉星高照,称心如意;秤上挂铜镜,用来避邪,也寓意明白如镜;桌上放婆婆给新娘的抒,阿平父母都已不在,但礼节未变,自有城中老人替先人准备,寓长住久安。再放尺一把,寓公平,品行端正;还有放红枣,花生等的,供桌后方悬挂祖宗神幔。

白姨此时正端坐在二楼的一个房间内,马上要出阁了,头戴凤冠,身披霞衣的她有些不知所措,尽管几百年的修行早已让她历经世事,也见过不少凡人喜结良缘,但真正轮到她自己时,她还是心里紧张的很,白嫩修长的手指不停的缠绕着,不该该放往何处。

幽星作为女方家眷,自然陪在白姨身边,她见白姨有些不自然,便想着办法提起些话题想让白姨放轻松起来,可白姨此时明显心不在焉,效果并不明显,想到这她不由的想到了李二狗,那货若是在这一定会有办法的,可惜李二狗是男儿身,此时进不得白姨的房间。

幽星去陪了白姨,场地又布置的差不多了,百无聊赖的李二狗便成了‘闲人’一枚,东走走西逛逛,最后累了才在阁楼的一侧找了个没人的地儿蹲坐在台阶上歇会儿,看着不远处络绎不绝的人们来到这送上贺礼。尽管小城并没有什么帝王朝廷,但三六九等还是存在的。此时能到这来献礼的就并不是普通百姓了,而基本是这座小城的管理层或者是大的绅豪,他们来自然也不能像普通百姓那般送上些鸡鸭鱼肉聊表心意,而是每人都精心的准备了一个礼盒,大大小小五花八门。

阿平心情正好,也没有什么架子,亲自站在门口那儿接受来人的庆贺,偶尔还会与来人说上几句家长里短,相与交谈的人见仙人竟能与自己说上话个个难掩激动,更有甚者几乎站立不稳,脚下一软就要跪下,但总被阿平及时拦下。

一切的一切都在李二狗眼中,本来按逻辑来说他也应该为白姨能找到这般般配的良人而感到高兴,可心底却始终有一丝丝异样缠绕着他,觉的似乎有哪里不妥,但又说不上来,就这么吊在心里,像一颗沙子膈应在那儿,于是他干脆开始从头回忆起这两天的点点滴滴,想从中找出些蛛丝马迹来。

回忆并不是件轻松的活,因为我们是有灵智有思考的,大多数时候我们的心会将那些我们认为并不重要的东西隐藏起来,就是我们常说的忽略,这是一种本能,大多时候这谈不上是什么坏事,它可以为我们节约太多太多的精力,可现在却对李二狗造成了许多烦恼,因为他不得不花费精力去将那些埋藏起来的记忆重新挖出。

“二狗想啥呢?”

就在李二狗第三遍重复回忆时,一道略带好奇的声音将他从脑海中拉了出来,二狗这个名字在这儿只有幽星会喊他,白姨老成持重一般不会用这般不太好的称呼,尽管他的名字就是李二狗,可这道声音却并不是幽星的,而是一道男声,所以令他有些诧异。

李二狗侧过头来,原来是马上就要成为白姨夫婿的阿平,此时也学他蹲坐在台阶上,手里还拿着一把花生,一边磕着一边带着笑看向李二狗,完全没有传说仙人高高在上的样子,倒像是隔壁家的大哥,蹲坐在自家的门槛上期待着与人唠嗑一般。

“来点?”阿平将手中的花生分出了一般推向李二狗。

李二狗也不是拘泥于身份辈分的人,笑着说了声谢谢就接过了阿平递来的花生。

“有心事啊,刚看你坐着半天没动弹”阿平问道。

李二狗自然不会将这些不吉利的事说出来,只是嘿嘿笑道:“没,我就是看到白姨与你喜结良缘不由的想到哪天我娶媳妇了该是什么光景”。

阿平调笑道:“咋了,想找媳妇了,给叔说看上谁家媳妇了,叔去帮你说亲,是不是幽星,听止水说他父亲凶的很,不过你放心,对面是天王老子叔也不怕,嘿嘿,大不了叔把身份亮出来,吓死他们”。

李二狗没想到阿平突然说起幽星与他来,连忙尴尬的摆手道:“不是不是,误会了,我跟幽星只是朋友”。

“呵呵”阿平也没反驳,就这么笑嘻嘻的看着李二狗。

李二狗被阿平盯得心里发毛,连忙岔开话题道:“对了,平叔,这儿到底是哪啊,我看这里山川日月,飞鸟异禽,普通百姓都与外界没什么区别,不似普通的须弥洞天啊”。

阿平没想到李二狗会问出这个问题,得意的笑道:“这儿是天地之间的一道裂缝所成,天生地养浑然天成,自然与那些普通的须弥洞天不能比较的,我也是即将飞升之际有了半个仙人神识才寻到这里,恰巧当时碰到了那些寨子里面的遗民,就顺手将他们带了进来,一边能保证他们在这儿性命无忧,另一方面也给这片天地增些人气儿”。

“是在北地寻到他们的么?”李二狗想起那时与小摊贩谈论所提起的小城历史。

阿平一愣,本能的点了点头道:“嗯,就在黑墨山那一块”,随后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道:“时候差不多了,我先去换衣服了,误了时辰就不好了”。

李二狗应了一声,看着阿平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的在想些什么,他好像抓住了些什么,黑墨山,这个地名好像在哪听过般。

……

……

与普通人家结亲一样,修行人也会刻意的选择良辰吉日来主办这件大事,由于决定的仓促,吉日是没有选择了,不过良辰还是可以赶上的,而这个良辰一般是指黄昏的时候,也就是戊时,人们会在这个时候拜堂,故而婚礼早年也称昏礼,寓意黄昏之礼。

因为在道家学说中,世间万物皆属于阴阳五行之内,男子为阳,女子为阴,黄昏是:“阳往而阴来”,婚礼的一切都合着迎阴气入家的含义,故而昏礼在五礼之中属嘉礼。

白姨此时已经不在二楼的卧房之内了,而是被幽星带到了阁前空地的一端,端坐在红色的八抬大轿之内,红帘遮住了轿门,看不见白姨的身影,幽星正乖巧的站在轿旁,她与李二狗是白姨婚礼之上的傧相,而她的一旁还站有一位中年妇人,不断的在嘱咐着一会儿幽星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什么时候她说话什么时候李二狗说话。

李二狗这边也是一样,他也是第一次当傧相,完全是一头雾水,全靠一旁的一位老者照应着他,尽管这样他还是有些紧张,手心里全是汗。

傧相二人一般都是男方女方最亲近的人,本来阿平是想着找城中老人担着这个职位的,但恰好幽星与李二狗来到了这里就顺势让他们二人临时担待一下,傧相二人的主要职责是引赞与通赞,其实也并不难,就是通过高声的赞礼推动整个婚礼的进行,表达对新人最大的诚挚祝福。

良辰不等人,很快负责掌时的人就进来了,高声喊道:“吉日已到,恭祝仙人喜结良缘”。

李二狗听见报时,按着脑海中老人家教他的步骤,引领着一身大红长袍的阿平走出阁外,引向白姨轿子所在的位置,身后一队礼乐官安静的跟随其后,暂时还未到奏乐的时候。

隔着老远李二狗就看见了难得安静的幽星正冲着他微微笑着,像极了一朵悄悄绽放的幽兰,乖巧的模样让从未见过她这般样子的李二狗心头一跳,竟升起了一股从未有过的异样感觉,但很快他就回过神来强制自己低下了头不去看她,阿平突然感受到了李二狗的异样,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待阿平走到了白姨的轿前,幽星知道该自己说话了,仰起头大声喊道:“新郎莅位”。

后面一句该李二狗这个通赞来喊了,只不过他现在如忘了词一般,呆呆的杵在那儿,丝毫没有对话的样子。

身后的老者见李二狗没了动静,连忙上前一步捅了捅他的腰间。

李二狗这才反应过来,该他喊话了,连忙深深吸了口气,大声喊道:“启轿,新人起”。

八名抬轿力士听见了李二狗的话,躬身用力,缓缓的将花轿抬了起来,而李二狗身后的乐队此时见时候已到,唢呐、海笛与笙接连响起,开始跟随着由新郎官引领的回止水阁大堂的花轿。

与凡间一样,奏乐奏的曲目是《大得胜》,相传这个原曲子乃是旧时朝代的军中之乐,每当古代将士出征、凯旋、荣归和庆功等情景时便会奏这首乐曲。因其演奏风格粗犷有力,音乐红火,气势磅礴所以后来逐渐演变成婚礼、庙会、庆礼等场合的乐曲之一。

一行队伍浩浩汤汤的来到了止水阁前的台阶前止住了脚步,乐曲也逐渐的小声了起来。

“新郎搭躬”又到了幽星的引赞。

阿平听见幽星的言语,缓缓的走到了轿前,躬身慢慢拉开了轿帘,伸出手来迎向了红盖遮面的白姨。

白姨感觉到阿平已在身前,带着些许微颤将手放在了阿平的手心,缓缓的踏出轿门站了起来。

“新郎新娘就位”幽星继续喊道。

阿平牵着白姨的手一步步走向堂前的香案处,众人缓缓跟随其后。

“新郎新娘敬香”李二狗似乎是终于想起了他的职责。

阿平与白姨接过旁人递来的香,面对香案站立。

幽星道:“跪,献香烛。明烛,燃香,上香,俯伏,兴,平身复位”。

李二狗道:“跪,叩首,再叩首,三叩首,兴”。

二人按李二狗与幽星的话一一做好,过了这一步就只剩下最后的三拜了,分别是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这三拜完了之后他们就即将成为天地见证的一对真正的夫妻了。

“一拜天地”李二狗说这句话时似乎有些愈加的魂不守舍起来,眉头紧蹙,好像是在犹豫。

众人的目光都在白姨与阿平身上,并未发现李二狗的异常,倒是幽星看到了,但此时也只能强忍着没有发问,待一对新人拜完天地后,继续喊道:“二拜高堂”。

阿平白姨父母都已不在,只能对着香案前的先人牌位前俯首一拜。

只剩最后一句了,这一句还是李二狗的,此时的他已经不是失神那么简单了,面色竟出现了挣扎之相,迟迟没有喊出最后一句。

幽星暗道不好,这货又发了什么神经,眼见场面一度静了下来,她干脆提气张口,替李二狗喊道:“三拜……”

“不能拜!”

幽星的话语被打断了,全场哗然,阿平难以置信的看向了低着头的李二狗,白姨也盖着盖头转过身来。

“你干什么,别捣乱啊,这不是你贫嘴的时候啊”幽星快步走到了李二狗的身边拉着他的衣袖小声的对他说道。

阿平的脸色渐渐冷了下来,一股子无形的气势散发开来,压的众人心里一颤俱是不敢再说一句话。

幽星见阿平生气了,连忙站在了李二狗身前,替他挡住了阿平那道有若实质的目光打哈哈说道:“白姨,平叔,二狗他就开个玩笑哈,他就这性子,平日了看不出来吧,咱们别管他,这就继续,三拜……”。

“不能拜!”

幽星也有些恼怒起来,准备回头训斥一下李二狗,可当她回头看见李二狗那双冰冷的眸子时,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抬起头来的李二狗向前走了一步,站在了幽星的旁边,对着阿平冷冷的说道:“天魔,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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