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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儿,慢点,慢点啊,小心前面的水洼。”
微雨中,在翰壤城的一条长长的巷弄里,一名豆蔻少女正一手撑着伞,一手拉着一个活蹦乱跳的女童快步前行。
四名身形矫健的墨甲护卫,挎刀背剑将她们二人护在中间。
只见那女童真是一个粉雕玉琢的瓷娃娃,一双美丽灵动的大眼睛清澈如水,长长的睫毛像极了扑闪着翅膀的黑蝴蝶,小猫般的鼻子下红唇贝齿,笑不离嘴,嘴不离笑,两点浅浅的梨涡轻缀粉腮,简直是要多可爱便有多可爱,要多漂亮便有多漂亮。
“快些小琪姐,爹爹好不容易要回家来了,记得娘亲以前说过,爹爹最爱吃田记的糖葫芦,我可不想等回了家糖已经化了,那就不好吃了。”
“这么凉的天,糖怎么会化呢。”
被女童称为小琪的少女说道:“倒是被雨水淋了,糖葫芦吃起来可就不脆了啊。快到伞里来,看你的衣裙都落了雨水。出门前师父便让你带着避尘珠,你却不知放哪了,真是个丢三落四的小调皮。”
“嘻嘻,没关系的,到时再让娘亲给我做一个就是。小琪姐,快,快让我躲到你的伞里,别淋湿了爹爹的糖葫芦。”
女童赶紧跳进小琪的伞下,将糖葫芦举的高高的藏在伞里。
就在这时,一个粗暴的声音忽然从巷口传来:“哪里来的小臭叫花子,滚远点。这里是奉贤阁,不是乞丐收容所,老孙头让他快滚。那车上躺着的是个死人吗,真他娘的晦气。”
奉贤阁,是大夏帝国在各附庸国办置的帝国产业,隶属礼部教育署。其作用主要有两个,一个是拉拢附庸国各类人才输入国内,一个是为在外的帝国公民提供相应的帮助。怎奈现如今大夏帝国正直内战,早已无人旁顾如同虚设。
闻声,女童和小琪好奇的看过去。
只听一位老者的声音响起:“小娃娃,快走吧,别让老头子我为难,我只是个看门的,没家没本事的,不想丢了这份差使。”
“对不起老伯,我这就走,给您添麻烦了。”
一个男孩的声音传来,十分诚恳的连声道歉。
那老者又嘱咐道:“孩子啊,千万别在这里乞讨。这里是富人区,那些个给大户看门的门房都凶得很。你从前面这条小巷出去,到普通人家碰碰运气吧。”
“谢谢老伯。”
“哧啦——”
随着木头与地面接触的摩擦声长长响起,巷口处出现了一个身影单薄矮小的少年,只见他拉着一扇用破门板做成的简易板车,正光着脚往小巷里缓缓走来。
冬将至,少年身上的衣服还是夏季的单衣,浑身上下脏的要命,雨水淋在他乱糟糟的头上,瞬间从晶莹变得污浊,顺着他的头发一道道的从脖颈流到脚,一步一个脏脏的脚印,在青石板铺成的小巷里格外显眼。
而在那板车上,躺着一个同样衣衫褴褛的中年男子。灰白的长发和胡须十分的凌乱,脸色蜡黄如同那干巴巴的腐竹,在雨中双目紧闭,瘦骨嶙峋的怀里紧紧地搂着一个青色的瓷坛。
若不是看他的胸口略有起伏,女童和小琪还以为那是个已经死透多日的死人。
奇怪!朝丽郡国自嘉威王登基以来,这几年国泰民安,已经很难看到难民和乞丐了。他们是哪儿来的?
看这小男孩不过十岁,身子又如此瘦弱,拉着这百十多斤的门板和人,气息竟然没有丝毫的紊乱。他脚下的步伐虽然不快,但是沉稳有力,每一步之间的距离也不差分毫。况且,在这狭小的巷子里,见到我等武士居然也没有出现丝毫的犹豫和胆怯……咦?不对!
小琪心中若有所思之时,少年已走到近前。
不知怎地,小琪忽然从少年的身上察觉到了一丝极为细微的危险气息,她背后的寒毛陡然立起,身上乍现出淡淡的青色光芒。只见她一把将女童拉到身后,随即摆出一副进可攻退可守的架势,唯恐眼前的少年会暴起伤人。
“怎么了?”
四名侍卫察觉到小琪举动,也拉开架势守在二人身旁,警惕的看着少年。
然而,这少年只是抬头看了她们一眼,脏兮兮的脸上是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随即歉然的笑了笑便低首而过,并没有出现令小琪担心的事情,甚至没有停下来乞怜讨要一番。
刚才是错觉吗?这小男孩的身上,怎么可能会有猛兽一般的暴戾之气。
小琪心中嘀咕,转头问那四名墨甲护卫:“几位哥哥,你们刚刚可曾感到什么异常?我指的是那少年。”
“没有,怎么,他有问题。”
“我倒是被你的举动吓了一跳。”
“若不是看那小东西实在够惨,这么脏的老鼠,我真想一脚踢飞了。”
“怎么了小琪妹妹,有什么不对劲吗。”
四名墨甲护卫各自回话,小琪听了说道:“没什么,可能最近我有突破之兆,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境。”
“恭喜小琪妹妹!”
“恭喜啊,看你刚才身上散发的青芒比之前浓郁了许多,是快打通任脉了吗?”
小琪笑着说道:“不错,师父说,这几天我一旦打通了任脉,修为就会突破到初阶高段。”
“真是令人羡慕,小琪才十四岁,已是见习元武者了。咱们几个大老爷们这辈子是白多活了,都快而立之年的人了,现在还都是二等武士。”
“刘默,别酸了。咱们都过了二十四岁了,没希望了,这些年过去了,体内的元精早就变成了屁,放飞自然了。”
“非也非也,应该是你们的变成了屁,而我的则是变成了子弹,打进……”
“混蛋,你又强行开车。”
几个人开着玩笑,小琪无语的翻了翻白眼,已经见怪不怪。
这时,站在她身后的女童此时却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袖,小声说道:“小琪姐,那个小哥哥看着好可怜啊,躺在车上的叔叔一定是他的爹爹吧。 小琪姐,梦儿想,我们可不可以帮帮他们?”
“梦儿,还是不要多生事端,那小子看着有些不同寻常,我们……”
“小哥哥,小哥哥。”
小琪的话还未说完,女童已经用衣袖护着手里的糖葫芦,一边喊着一边追上了那少年。小琪无奈的跺了跺脚,和四名侍卫如影随形追了上去。
闻声,少年已停下前行,回身看着向自己跑来的女童,他那张被雨水犁出沟壑的小花脸上,依然带着淡淡的笑意。
“有事吗?小妹妹。”
少年露出的一口白牙让人多少有了一点好感。
“嗯!我,我想把这个送给你。”
女童说着,从左手的袖袋中,取出一只精美的荷包。她将糖葫芦递给小琪,双手将荷包托到少年的面前,美丽的小脸上满是真诚。
“这里面是梦儿这个月剩下的例钱。虽然,虽然不多,但是应该还能救救急,快给这位大叔找位郎中瞧瞧病吧。”
少年单手托着板车,腾出一只手抹了把脸上的泥水,露出白皙的脸庞。众人想不到,他竟然是个面容英俊的少年。只是少年的脸上少了这个年纪应有的稚嫩,却多了几分坚毅。黑白分明的双眸透着冷静和沉稳,脸上依旧笑意温善。
“为什么啊,小妹妹,。”
少年没有接,也没有拒绝,只是稍稍歪着脑袋好奇的问道:“你与我们素不相识,为何会对我们如此的慷慨?”
“因为……因为娘说过,爹爹是家里的顶梁柱,是遮风挡雨的屋檐,如果屋檐倒塌了,一个家就没了,就毁了。”
女童说着,眼里居然有了泪光,只听她继续说道:“梦儿已经快有三年不曾见过爹爹了,这已经让梦儿感到非常的难过了。如果,如果小哥哥因为没钱给大叔治病,而失去了自己的爹爹,那一定比梦儿还要伤心难过。”
女童又举了举手里的荷包说道:“小哥哥,请你收下吧,今天梦儿的爹爹就要回家来了,梦儿心里高兴,很想做一件力所能及的善事。娘亲说过,做了善事的人如果许愿的话,一定会非常灵验的。梦儿希望能让爹爹不要再那么奔波,那么忙碌,梦儿好想爹爹能天天的陪在梦儿身边。所以梦儿这样做,也是有私心的。小哥哥,你愿意给梦儿一个许愿的机会吗?”
“哦,我明白了。那么,小妹妹,为了你的愿望能够灵验。”
少年依然在笑,目光的色彩不知为何会多了一丝怜爱,让一旁的小琪甚至有种错觉,仿佛这臭小子才是施舍的一方,这令她突然感到很不爽。
少年先将手在身上擦得干净,才伸手接过女童手中的荷包,郑重的说道:“我收下了,谢谢你。”
“谢谢,谢谢你小哥哥。”
女童一脸开心的说道:“你收下啦,这样的话,梦儿的愿望就可以实现了,爹爹再也不会离开梦儿了。谢谢你,谢谢你小哥哥,那么,梦儿回去了,再见,小哥哥。”
少年点了点头道:“再见,小妹妹,后会有期。”
看了眼前一幕,小琪心中忽觉好笑:梦儿从小天真烂漫,这是被师父哄骗惯了,如果真做了善事就能许愿灵验的话,那么这个世界该是多么的美妙啊!还好,今天梦儿算是开心至极了,这不是师父和大家最希望看到的吗。
“这小子这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这就是狗屎运吧。”
“主要是小姐心地善良。”
“随夫人啊,都是圣人心肠。”
……
看着女童等人的身影一直消失在巷口,少年的目光才慢慢收回落在了手中的荷包上。他打开荷包上的卡扣,荷包里除了几十个铜板外,还有几个银闪闪的小元宝。
“这是什么?”
一根红线藏在铜板中,少年轻轻提起,一颗乳白色的圆珠吊坠从荷包的底部被拉了出来。他轻轻捏起圆珠,只见这颗圆珠在接触到他的肌肤后,忽然闪烁出淡淡的光晕,光晕顺着少年的手指很快蔓延并包裹了他的全身。
紧接着,奇特的一幕出现了。这光晕不仅将风雨阻隔在少年身外,居然在净化他的头发、肌肤和衣服,只见他的身上在“簌簌”的往地上掉着灰尘和泥垢。
不一会的功夫,少年像是脱胎换骨了一般,再也不是刚才那个脏兮兮的小乞丐。只见他玉面黑发,剑眉星眸,高挺的鼻梁刀削锥刻,抿成一条线的嘴唇似乎绝不会轻易的许下一句诺言。活脱脱一位器宇不凡的小公子,只是小公子身上的衣衫实在寒酸。
“这就是书上曾说过的避尘珠吗,果然名不虚传。”
少年只觉得身体如沐春风十分舒爽,他仔细的看着手中的圆珠吊坠,发现在圆珠上镌刻着两个秀美的小字。
“奕梦。”
少年喃喃自语:“这应该是那个小妹妹的名字吧。”
“真是一个祸国殃民的小妖精啊。”
不知何时,躺在板车上的中年男子已然睁开了眼睛,一双浑浊的眸子望着苍穹悠悠说道:“乖徒儿啊,你可要听为师的话,越是漂亮的娘们,越要离她们远一点,越远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