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码,她眼中会看到,心里装着...会眼含深情的凝望...虽然是代替他人,他也愿意。
红尘飘零几十年,数不清的春夏秋冬,道不尽的岁月流年,他始终活在空洞中...淡然中透着薄凉,无情中充斥着冷漠,天性中蛰伏着嗜血的魔性。这些早已溶入骨血,灵魂。
冷眼看着世人的嬉笑怒骂,他永是,无欢,无喜,无悲,无伤。
原本以为...他会这样无休止的延续下去,无法得到救赎。
可...他遇见了她,他的劫...百里妖莲...也许是苍天怜悯,给予了自己一个被救赎的机会。
蓝新走进书房,看到自家主子一副做梦般的恍惚神情,等了一会儿还不见他回神,只能无奈轻咳两声,“主子,世女回府了。”
思绪中断,男子抬眼,淡淡的瞟了眼蓝新,只道了一句,“回来了么?”便径自低头看书,不再言语。
“咦?”蓝新疑惑出声,他自小就跟在主子身边,已有三十余年,从未见过主子这般模样,这句似问非问,似答非答的话,是何意呢?
是高兴呢?还是不高兴呢?主子那张淡漠的脸,他真看不出...主子对那人的心思,他自是知道的,可...蓝新想了半晌,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男子看着一脸疑惑深思的侍童,心中无奈。不忍让他本就不是很灵光的脑袋变得更加迟钝,也不想让他白白的替自己操心,一点儿用处也无。
“今日见到师伯了?”
“呃?哦,见到了,”
“师伯怎么说?”
“没说什么,只是让主子最近回师门一趟,好像是隐宗找您。”
“嗯?”男子微眯眼,师傅找他何事,这还是她老人家第一次主动找他,想必是要紧事吧。难道是……多半儿应该是,想到此处,心里便有数了。
书房里,百里君晨一个人静静对着墙上那腊梅傲雪图,只是视线只停留在图中左上角那首诗词上。
雪虐风号愈凛然,花中气节最高坚。
过时自会飘零去,耻向东君更乞怜。
腊梅孤高静雅,宁碎不污,挺风熬霜,这般风华傲骨,就如同他心尖尖上的那个人儿一般。
他知道,女儿这些年所做的一切,全系于他,她本,性懒怠倦,却因自己累的千般算计,百般筹谋,心痛楚却也宽慰。
他们这种家族的孩子,生而尊荣,享受了多大的富贵就要背负起多大的责任,这是理所当然天经地义的事情,他伤痛着,被毁了一生,却不曾后悔过。
可---至少,他不想把这种负担承袭于女儿,只盼她活的自在便好,家族的一切,随他去也好,谁知……哎……这个女儿却过不得自己受半分委屈。
犹记得当时只到他胸前的小人儿,一脸肃穆狂傲,字字振振有声,“我百里妖莲怎容自己的爹爹受半分委屈,莫说她是帝王,就算她是天上的神佛,也不可饶恕。”
“她是神,孩儿便弑神,她是佛孩儿便屠佛,定要让她未当初所做付出代价!”
话虽有违天和,可那份心,着实令他动容,泪洒衣襟------那时,她还那么小,只是个孩子------
古代婚俗依从“六礼”,《五礼通考》曾说,自后齐以来,不管天子庶民,婚礼“一曰纳采,二曰向名,三曰纳吉,四曰纳征,五曰请期,六曰亲迎。”大户人家婚事更是繁琐复杂。
在妖莲看来,勿离已算没有家人,又无需上门提亲,只要把婚事一办,就万事大吉了,谁知,远不是那么简单。
她爹说,怎能那般简单,男儿家没有母家做主是很寒酸的事情。所以要为勿离临时找一个家世相当的母家,从那儿接娶,才不会坏老祖宗留下的习俗,规矩。
妖莲无语望天,得!这可有得忙了。
那一套繁琐的规矩行下来,即使一切顺利,到真正能迎人过门,拜堂入洞房,一天都不够,非得折腾到深夜不可。
其实勿离母家也是名门望族,只是不在廖国之内,再加上当初-----妖莲不让他再与家族来往。哎……说长道短,都赖于自己太过任性,做事从来只凭自己喜好,不考虑他人感受。
这几个月,妖莲也想过这个问题,问过自己,“后悔不?”答案很肯定,“不后悔!”她也是为了他好,跟着自己,终是会双手染满血腥,起码这样可以让他无后顾之忧,免得到时候拖累家人。
“妖,你洗好了么?这都泡了半个多时辰了,水只怕已经凉了,赶紧出来吧,当心染上风寒。”男子担忧的声音飘了进来。
“哦,”妖莲懒懒的敷衍句,很是不情愿。身体连动的意思都没有,还不住的腹诽着,“泡澡多舒服啊,她可是连着骑了两天的马啊,中间只休息了两个时辰,身子都快被颠得散架了。”
勿离在外室又等了一刻钟,还是没见人出来,心中很是无奈。知道她又在耍赖敷衍,可他就是拿她没办法。只能他进去把人伺候好,哄着她出来。她从小不喜欢让他人近身,碰触,更何况伺候她沐浴更衣。
妖从小身边也没有过侍童,侍女,生活琐事向来都是父亲百里君晨亲自打理。自己在她八岁那年跟在她身边以后,多数也是自己为她打理一切,从未想过男女有别。她本就无视世俗,不把礼教放在心上之人。他既然跟着她,当然也不在乎这些虚佞的礼数教条。
叹口气,勿离起身,进入内室。走到屏风后,一看----更是无奈,又心疼不已。知道她定是为了早些赶回来,路上不愿浪费时间,定是日夜兼程------
上前,轻柔的抱起泡在水中人儿,已经有些冰冷的身子,放到浴桶边的卧榻上,小心的擦干她身上的水珠,这才把她抱上床,盖好棉被。
勿离转身走出内室,跟侍童交代了一番,让他们备好吃食,搁炉子上煨着。妖莲未用晚饭就沐浴,现在睡下,醒来肯定是要嚷着肚子饿的。
侍童领命出去,勿离刚准备往内室去,百里君晨走了进来,看见只有勿离一人,开口道:“妖儿睡了?”
“嗯,刚在沐浴,在水里就睡着了,定是乏了。”勿离一脸心疼的道。
“哎……”百里君晨低叹,看向勿离,“得亏有你守在身边照应着,妖儿从小就这样,从不知心疼自己。”
话间,两人已进入内室,百里君晨坐到床沿,伸手抚摸着妖莲露在被外的脸,心疼的絮念,“爹爹的妖儿怎么半月不见就瘦了一圈儿呢,叫爹爹心中怎过得……”
半梦半醒间,妖莲感觉到熟悉馨香的靠近,唇自然上翘,脸舒服的蹭了下父亲的手,睁开眼,看了看床边的人,咕哝了一句,“爹爹……”猪似地拱了下,把脸半埋入被中,人已然睡去,须臾便传出均匀的呼吸。
看着妖莲小猪似地模样,百里君晨失笑,替女儿理了理枕上散乱的发,又掖了掖被角,方才起身离开了。
临了,“勿离,你别出来了,陪着妖儿……”
“嗯,爹爹放心,也早些休息……”目送百里君晨消失在门口的身影,勿离低声道。
解去外袍,只着亵衣,勿离靠近床榻,轻柔小心的掀起棉被,缩入被中。
把人儿仍旧冰凉的身子揽入怀中,将身体的温热透过薄薄的亵衣,温暖怀中冰凉的身体。
妖莲自然的身边的热源靠近,转了个身,双手紧紧抱住勿离的腰,一条腿更是随之而上,霸道的压上勿离的大腿,唇发出猫儿般舒服的喟叹,一脸的餍足样儿。
“嗯……好暖……”
勿离浅笑看着怀中猫儿般的人儿,亲吻下人儿的唇,低喃:“妖睡吧……!祝你做个好梦...”
廖国一百一十四年三月十九日,晖京城万人空巷,涌向北城。等待观望百里诸侯唯一嫡孙女,廖亲王世女,百里妖莲迎娶侧夫的盛大婚礼。
话说,那日。风和日丽,春风怡人。一身红衣的女子,面容绝艳,天人之姿,弃马乘车。
一对亲人,乘坐在百花萦绕奢华精致的花车内,穿街过巷。那女子微微一笑,眉间朱砂灵动,映衬着耀眼的阳光,犹如天女下凡,端的是倾城之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