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说那瓦岗军如何?”心情有些好转的张须陀捋着胡须问蹲在地上为他擦脚侍卫。
那个侍卫二十上下年纪,脸色红中透黑,一双眼睛透出精明和干练,一看便是个年纪不大,可军龄却不小的小老将。这这个年纪不大的小老将眸子转了转,思索了片刻后仰头说道:“将军,以属下看那瓦岗军除了翟让还有些本事外,其余人都是草包一个,他们虽然有两万人马占据罗桥山入口,可那些人都是农民出身,装备不齐,兵器短缺,第一天两军阵前,我看到有很多瓦岗军手中还拿着鱼叉、铁锄作武器用,这样一群乌合之众怎能抵挡得住将军的十万大军,若不是这里的地型限制大部队推进,我们早就驻进瓦岗寨了。”
侍卫的一番话虽然有夸大之词,却也说到了张须陀的心里。通过这几日的观察,张须陀发现瓦岗军营中虽然守卫森严,却都是些老弱残兵,寨前御敌设施不齐,虽然把大营扎在通往罗桥山的必经之路上,若是一旦冲进去,那依山而建的营盘却成了瓦岗军自己设置的障碍,错落排布的营盘势必会阻碍瓦岗军聚集,使瓦岗军无法形成更强大的力量,更重要的是瓦岗军的营盘随山坡向上延伸,山坡虽然不是很陡峭,但这样的坡度不利于骑兵作战,若是有一支几千人的精锐步兵冲进大营,一路踏着瓦岗军的营盘杀向山顶,定会夺下那处要塞——罗桥山,夺下罗桥山,大军即可直捣瓦岗寨老巢。张须陀之所以离罗桥山四十里外安营扎寨,就是碍于这方圆几百里的丘陵水泽地型,这种地型人通过尚且困难,更何况运送粮草的车辆。张须陀整整被这种地型困扰了三天,久思得不到良策后,才不得不带着几千步兵去与翟让交战,可通过几次战斗和几天观察后,他的确也和膝前给自己洗脚的侍卫一样,看出了瓦岗军的一些弱点,就像贴身侍卫张夼说的那样:瓦岗军除翟让外再无良将,军士也装备不齐,士气低落,手中武器更是不敢恭维,还真像张夼说的那样,张须陀也看见在瓦岗军队伍的后面真有人手中拿着鱼叉等,这样一支队伍,又能有多少战斗力呢!
张须陀想到此处,手捋颌下美髯竟扑哧一声笑了,“张夼,传我命令,命李仁孙长圣二将各选出三千精锐步兵,鼓打一更生火做饭,二更准时在营前集合,我张须陀要夜闯罗桥山。”
“得令!”那蹲在地上给张须陀按摩足底的侍卫张夼,一听到大帅发出了命令,嗖的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转身向帐外跑去,那原本搭在他腿上的毛巾,在跟出张夼几步后,飘然落到了大帐内。
一连四天,小乔最多也就在帐前几米处来回走动,不敢向前移动。她住的营帐处在山坡上,山脚下是一块很宽阔平坦、足有三五个足球场大小的开阔地,那块开阔地的这边是瓦岗军的大营营门,另一边便是一眼望不到边的丘陵水泽地带,在那丘陵与水泽间,一条羊肠小道蜿蜒在连绵的丘陵脊背上,淹没在视力所及的绿野中。
如今,正是植物茂盛的季节,那一望无际的丘陵水泽之地上,到处都是低矮的灌木和茂盛的杂草,这片丘陵与水泽相间的土地上:一丘一片绿野,一泽一处碧天,在这绿野中闪动着斑驳天蓝的土地上,到处都飞翔着叫声各异的大小鸟类。小乔虽然在山里长大,但很多鸟类的叫声她却是从来没有听到的。这本该是一块安静祥和、未被世俗侵袭的土地,是动物的乐园,然而就是在这样一块天籁净土,如今却被血腥气息笼罩着,似乎下一秒钟,这片土地上便会血流成河,天籁净土便成了人间炼狱。
之所以感到阴郁恐怖,是因为那天小乔亲眼看到了翟让和张须陀在那山脚下的开阔地上打斗,虽然这几天里没有发生血腥恐怖的场面,但透过被张须陀部队践踏出的一条很宽的泥泞道路,小乔还是能隐隐感到一场血腥杀戮很快便会到来,因为张须陀执着地在这条被践踏出来的路上往返了四天,若是一方不被消灭,似乎那场战斗便不会停止。
今天一天,除了尤俊达来了一次外,便是每日送三餐的那个老兵,除此之外,这个大帐内便只剩下了小乔和罗士信二人,而那个罗士信,自来到这里之后,便像被吓了迷.药一样,每日最多醒来一次,吃过饭后仍倒头大睡,活像只懒熊。
听得外面的叫骂声已经停息很久了,小乔又慢慢探出身,想看看外面的情况,她不想看到流血的镜头,所以不敢在张须陀的部队在这里时走出帐篷,更重要的是,她总担心张须陀的部队会随时闯进大营,她不敢离开罗士信。
小乔探出头,山脚下的情形便尽收眼底,只见张须陀的部队已经远离了瓦岗军的大营,已经走出了极远的距离,在夕阳的余晖中,那只部队蜿蜒出一条黑影,像是一条巨大的蚯蚓,在那片原生态的土地上慢慢蠕动,身后拖出一条细长的痕迹。
想看看翟让等人是否还在营门前,但前面的一顶营帐挡住了视线,小乔不由自主的又往前走了两步,可前腿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她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你丫的,什么时候把那个铁家伙挪到了这里!”看到绊倒自己的东西时,小乔气急败坏地骂起了罗士信。绊倒自己的不是别的东西,正是罗士信那个像个大棒槌的武器,那个东西一直放在营帐的侧面,不知那个蠢货什么时候把它搬到了帐前。
一边在心里骂着,一边从地上站了起来,这个位置便刚好能看到营门前的情况了。可那营门前却仍不见翟让等人的身影。
“这几天翟让等人任凭张须陀的部队如何骂阵都闷在营里不出去,难道是怕了那个张须陀?还有程咬金和尤俊达,第一天开战他俩都没到战场上去,以程咬金的性格,这种‘热闹’他是无论如何都要去凑的,他怎么也成了缩头乌龟,难道是聊城一战被张须陀打酥骨了?那家伙是个杀打不怕的滚刀肉,他怎么也不见了呢?真是奇怪!”一边想着,一边在营前的空地上走动着。这几天在营中呆得小乔四肢酸痛,出来活动活动筋骨,让小乔很是惬意。
小乔正在营前走动时,一对巡逻的兵丁从营帐后面绕了过来,每个人照例投来一个崇拜的眼神。
这样的崇拜眼神,这些天小乔都已经习以为常了,只是她搞不懂,这些人为什么崇拜自己,懒得思考的她也不想弄明白这其中的原因,更何况这瓦岗军虽是农民军队,纪律却非常严明,无论在瓦岗寨还是这里的大营,很少会有人随意接近小乔的住处,即便是那个给她和罗士信送饭的老兵,也是规规矩矩的来,又规规矩矩的走。
“咦?这不是那个老兵吗?”想到那个送食物的老兵,小乔突然想起眼前一晃而过的熟悉脸庞,由于刚才她并没有注意这队巡逻兵,现在看那最后一个即将被另一顶营帐淹没背影,那分明就是每日给她和罗士信送食物的火头兵。
“怎么火头兵也参与巡逻了?刚来时巡逻的可都是年轻力壮的青壮年兵丁,现在怎么换成了老弱残兵了?难道瓦岗军这么却人手?”疑惑的念头在脑中一闪,小乔的思维又随视线飞到了遥远天际,那里,张须陀的军队已经缩小成一条黑色的游丝,随时都会在视野中消失殆尽……
翟让的大帐内聚满了大小头领,空气因此显得有些紧张,如临大敌般。
“大寨主,山上的滚木礌石、陷阱、罗网已经准备好,只等着张须陀老儿来送死了。只是……只是程爷有些耐不住性子,大家若不拦着,他早就下山来了。”一个年轻的小头领兴匆匆的说着,可一提到程咬金,他便无奈地摇摇头,一脸沮丧的神情。
“也难怪,成兄弟性子急躁,让他在山上窝了几天,也够难为他了。”翟让眸中闪过一丝笑意,显得很理解程咬金。其实这些天来,他也是耐着性子憋在大营里,若不是为了李密的计划,他早就冲出大营和张须陀打个你死我活了,虽然他未必是张须陀的对手,但总比窝在大营里听人叫骂痛快。
听完了张亮对山上情况的介绍,翟让转过头看着李密,“李公,此次若能打败张须陀大军,这瓦岗寨的头把交椅翟让愿让给李公。”
眼睛骤然睁大了几分,李密没想到翟让会在这个时候说出这样的话,他慌忙拱手道:“寨主,李密无德无能,如何能担当寨主之位,忘寨主收回成命,耽误之际,还是先商量一下对策,我感觉今晚子时前后张须陀定会来偷袭我军大营,我们不妨再把计划完善一下。”
“李公,你这么肯定张须陀会在今晚来偷袭我军大营?”另一个年轻的小头目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