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背对着老王骑在椅子上玩游戏,接着小郭的话茬儿调侃似的说了一句,可他没有想到老王突然一拍桌子,把原本抱着椅子背,骑在椅子上的小李吓得往前一蹦,椅子翻到在地上,人却机灵地一下子跳到了桌子的另一头。
“老王同志,老王叔,你这是演的哪一出啊?都把我吓飞了,你告诉我谁惹你生气了,我今儿个非把他揪过来给你跪下磕头不可!”小李守着一个桌子角,拉弓射箭一样做好了随时逃窜的准备,但脸上却多了几分兴奋,看那架势倒像玩儿追逐游戏一样。
小郭看到小李的架势,他也来了兴趣,屁股一扭竟坐在了桌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老王的秃头顶,像是那头顶上有虱子在爬一样,脸上充满了好奇和兴奋。
但仍低着头生闷气的老王根本没有抬头看他,小郭脸上的兴奋劲儿渐渐退去,有些失望地看了小李一眼,目光收回的一刹那看到了头仰到椅背上,脸上盖着报纸的赵憨柱,他的眼睛立刻又亮了起来,屁股在桌子上轻轻向赵憨柱那边挪动了几下,伸手在赵憨柱的光头上拍西瓜一样拍了几下,之后猛地扯下了赵憨柱脸上的那张报纸。
眼皮抬了抬,赵憨柱瞪了眼小郭,又夺过那张报纸盖在了脸上,继续靠在椅背上不言不语。他对这俩个小子的恶作剧早就习以为常,这车队的司机大都没什么文化,平时难得聚在一起,聚在一起难免开个玩笑,荤了淡了深点儿浅点儿没人往心里去,尤其是小李小郭这两个年轻人,像两个毛儿没脱净的毛孩子一样,手脚总没老实的时候,虽然他们只是个没有编制的司机,但疯闹起来却连老王也不放过,这也是因为他们摸透了老王的脾气秉性。
老王是个直性子,肚子里藏不住话,爱发牢骚又脾气暴躁,只要一生气什么话都敢说。但他发脾气一向都是极有分寸的,从来不对别人发脾气,最多也只是生生闷气,发发牢骚,啪啪桌子而已。共事久了无长幼,这两个人便经常拿老王开玩笑,可最受他二人欢迎的却不是老王,而是赵憨柱。所以赵憨柱一见到这两个人,便像见了活祖宗一样躲着。
接待室里所有人的一举一动,坐在墙角的老陈都看在了眼里。他翘着二郎腿,手中的报纸卷成了一个纸筒,很有节奏地敲打着膝盖,眼神在每个人身上扫了一遍,最后落到了赵憨柱脸上盖着的报纸上,又开始开导起老王来,“老王,这么多年你连个副科级都没混上,不是你没有能力,而是城府太浅,心里装不住东西,这一点你要像柱子学学,别看柱子只是个司机,我看这局里谁也没他精明,整天拿张报纸盖在脸上,这才是深藏不露,大智若愚。”老陈的眼睛始终盯着赵憨柱脸上的报纸,似乎要把那张报纸看穿,甚至把赵憨柱看穿,他见赵憨柱只是耳朵动了一下,却仍没有说一句话,心里又开始恼火起来。
老陈在粮食系统多年,才一点点爬到了没有实权的副主任的职位。中国有句古话:主多大奴就多大。这局长司机虽然一样没有编制,但官场的潜规则他非常清楚,领导的司机都是领导的心腹,很多不便在公开场合办理的事情都是通过司机这个纽带完成,所以,这局长司机的地位便不言而喻了。可这个外表又憨又傻的赵憨柱,却像个闷瓜一样,任你怎么敲他都不做声。
没等老王说话,小李却笑了起来,“想不到这柱子还是个深长不漏的高手啊,这你可得多教教兄弟我了。”说着就伸手揪住了赵憨柱的耳朵。
“唉!唉!唉!轻……轻点儿。”赵憨柱终于说话了。
可能是小李的手力气大了点儿,赵憨柱的头跟着小李的手劲儿动了一下,报纸随之滑落,露出个歪着嘴的苦瓜脸,“我怎么深……深藏不露啊,我是怕……怕揪……”赵憨柱无奈地抓住了小李的手,这一抓,小李的手立刻撒开了,那个苦瓜一样的表情,瞬间由赵憨柱的脸上转移到小李的脸上,于是,赵憨柱,小郭都笑了起来,就连老王也笑了,但只有老陈却没有笑,相反他的脸色更加阴郁了。
赵憨柱说的的确是句心里话。他的性格是所有人中最好的一个,长得又‘深受人民爱戴’,凑在一起时难免会成为小郭小李‘调.戏’的对象,所以他经常拿张报纸把那个可爱的头颅掩饰起来,闷在那里不出声,这样一来还真免去了不少折磨。可他今天听似无意的一句话,却让老陈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中……
赵憨柱在两个年轻人的纠缠下,好不容易熬到了下班时刻,刻下班前一刻,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拿出一看,是局长办公室打来的,他急忙接了起来,一阵不住的点头和‘嗯嗯’声后,他踹起了手机,转身走出了接待室,下楼的过程中,他又结结巴巴地给蒋小涵打了个电话。
坐在墙角里的老陈,目送着赵憨柱离开接待室后,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嘴中说道:“总算要下班喽!”说完,便站在了窗前——窗下便是办公楼的门口。
赵憨柱走出办公室后,来到车库把局长的那辆桑塔纳开了出来,停在了办公楼门口。
刚才局长电话里说有个应酬。陈局长非常反对公车私用,像这种下班后坐着公车去应酬的时候极少,陈局长在用车方面身先士卒,起到了很好的表率作用,因此局里公车私用的情况几乎没有。像今天这种情况,往往所参加的应酬,多半也是半公半私的宴会。果然,赵憨柱刚把车停到门前,开发区李区长那辆奥迪A6便开进了土地局的大院,车停到办公楼门前后,车门一开,李区长的大肚子便先探出了车外,正在这时,陈局长也走出了办公楼,两位领导寒暄调侃了几句后,便分别钻进了自己的车里。
陈局长上车后并没说话,赵憨柱没敢过问,便让李区长的车走在前面,自己开车紧跟在后面,两辆车一前一后驶出了土地局的大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