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去死!全都去死!”
“砰砰砰砰!”
“黑鹰你疯了!”
“你他妈去死吧!”
子弹出镗的声音里夹杂着混乱又绝望的吼叫。可是黑鹰再不会心软了,他向着人群最集中的地方扔了一个手榴弹。
“嘭!”
黑鹰有好一会儿的耳鸣,他痛苦的捂住耳朵,待黑色浓烟散去,几乎站立着的所有人都倒在了地上。
被炸断手或者腿的无辜者里,其中还有刚才与黑鹰共同作战的N次方成员,有几个人残留一口气倒在地上哀嚎,黑鹰看着他们,嘴角露出一丝残忍的笑意。
都、去、死、吧。
黑鹰端着枪,对着几乎没有战斗力的人们一轮胡乱扫射,嘈杂枪声在整个别墅区响了好久,等到世界重归安静,黑鹰麻木的站了一会儿,他看了一圈周围,好像只有他还活着。
“呵...”他无力的笑,扔掉了手里已经空弹了的枪。
方倾不知是在什么时候倒下的了。黑鹰一步步走到方倾面前,跪在她的旁边,左手因受伤无力挂在身上,只得用右手费劲地把她抱在怀里。
他贴着方倾的脸,眼里毫无神采。这一幕来得太快,结束得也太快,快到他都没有反应过来,方倾已经死了,是他亲手开枪杀死的。
“我从跟着你的那一天就对你发过誓。我要守护你,守护你的信仰。”
“你把我从黑暗的泥潭中拉起来,你又亲手摧毁了我的梦。”
“我从不曾想过伤害你,可是你背叛了自己。”
“你不再是N次方的老大,你是组织的罪人。”
“……”
黑鹰语无伦次的说着,也不顾是否有人在听,是否有人还听得见。
目光所及都是尸体,血迹染红了面前大地。N次方里留下的成员无一都躺在了地上,倪家上至前董事长,下至刚出生的婴儿,现在都死光了。
没有任何声音,全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这场战注定没有赢家,黑鹰没打算活着回去。老大从解散组织那一天起就不会再回头,而没有方倾,他黑鹰的人生也不再有意义。
一心为求死,死之前拉上倪家所有人陪葬,是他一直以来的目的。
他偏头看了一眼血泊中的倪南云,那个方倾看上的男人,曾经叱咤风云的人物,不过也成了他的枪下亡魂。
他盯着倪南云却又像是在对方倾说:“最终你还是死在了我的怀里。我就知道我们一定会在一起,哪怕是死。”说完他拔出身上带的弹射刀,用力按下暗扣,瞬间弹出泛着冷光的锋利刀刃。他将刀片抵住脖颈,还未发力,这时却响起了婴儿的哭声。
在刚才的安静环境里,黑鹰还以为所有人都死了。
他停下手里的动作,循着声音看过去,保姆怀里的小宝宝正扯着嗓子哭闹。黑鹰放下方倾,如死神般一步步走到哭闹的婴儿旁,将她提了起来。“你却甘愿给他生孩子,你怎么可以……”
他看了一会儿,面部逐渐扭曲,心里忽然萌发了一个想法,“既然你是她的孩子,那么她带给我的痛苦,就由你来偿还吧!”
正欲带走小孩,忽地天色骤变,黑云遮日,空气似乎被撕裂,凭空出现了一个黑洞,那洞越扩越大,洞中忽然冒出浓烈的黑气,凝聚成一只手的形状,向着黑鹰的方向直直抓去。
见此怪相,黑鹰心生恐惧,来不及反应,将手里的婴儿急急的扔向那黑洞,趁那只似实体又似虚体的手慌乱的去接飞过去的婴儿时,转身逃了。
那手是打算抢过孩子,却没想到对方也太残忍了些,直接就扔了过来,这毕竟是研究过惯性和力学的社会背景,婴儿因为力的作用直接穿过了那黑洞,却没有从洞口另一边落下,直接原地消失不见了!
黑洞也因此被迫关上。
在经历混乱的枪战之后,只留了满地的尸体和血迹。
婴儿穿越黑洞消失不见,罪人黑鹰慌乱逃走,天地间因黑洞关上恢复原貌。这短暂又惊心的变故终于归于平静。倪南月这才一步一步从大树后走出来。
女孩满脸的泪,还有被外力捂住嘴留下的红印,她仿佛丢了魂,步子踏在地上都软绵绵的几近脱力,这不足百米的距离怎地就那么远,像是走一生也到不了的彼岸。
这是她的家啊。忽然之间是怎么了?爸爸?妈妈?哥哥?嫂嫂?高叔?还有好多在她生日时见过的叔叔婶婶们,你们为什么躺在地上不起来?
好多血啊。你们疼不疼?
她是父母三十好几才意外生下的小女儿,从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单纯的长大。
她可以因为喜欢一种花,哥哥为她买下一座山。所有历经万险才能获得的,她一伸手便能拿到。爸爸妈妈说她会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公主,可是现在为什么会这样?
负责照顾倪南月起居的张姨跟在倪南月身后,此时说什么做什么都没有用,只能跟着她以防她做傻事。
她只是去接南月小姐放学,回来却目睹了这一幕,在刚才黑鹰疯狂扫射时,她把倪南月狠狠抱着不让她冲过去,用力捂着她的嘴,不让她哭出声被黑鹰发现。
“哥哥,你醒醒啊......”倪南月哭得让人心碎,她跪在倪南云面前,去拉他的手企图把他拉起来,尽管已经无济于事。
“哇...啊...啊啊...”却不曾想拉动倪南云时惊到了他怀里保护着的另一个小婴儿,倪南月看着小小的娃娃,一时间没了反应。
还是张姨赶紧过来把娃娃抱起来轻轻摇着,婴儿才慢慢的止了哭声。
保卫处的人这才全身武装的赶过来,里外搜寻还有没有遗漏,急救队忙碌着一一查看地上的人,有几个叔叔婶婶救回了命,可是对倪南月最亲的家人,都永远的离开了她。
倪南月依旧跪在地上,一个九岁的小孩子硬是让急救队的人不敢靠近,她抬头看了一眼张姨怀里的小娃娃,而后转回头闭了眼睛,再睁眼时,眼底漆黑,一片波涛汹涌。
——
十八年后。
下午两点三十五。
魔宁山深处的小树林。
空气仿佛都已经凝固,两个灰头土脸,浑身是伤的人动作一致地举枪对峙着。
枯草叶上血迹斑斑,周遭遍地是尸体,都穿着黑衣服,脸上蒙着面罩。
倪滟握紧手上的枪,对准了十米外那个满脸胡茬的中年男子。只剩两发子弹了,要省着点啊。
少女面色冷峻,心里却在盘算着怎样才能不费子弹的搞死这最后一个还有气儿同样也拿枪对着她的人。
两人如出一辙的动作,甚至脸上那种仇恨的表情都是一模一样。
似是不甘心,黑鹰突然笑了一下,也不知是说给谁听,“还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比起你妈,到是不分上下。”
“谁给你的资格说起她?”倪滟微微动了一下身子,下一秒子弹出膛的声音响起,像是早已料到,她躲得很是及时,可还是因为距离太近,子弹擦着她的大腿瞬间隐入背后的深林。
划破了黑色紧身皮衣,留下一道黑红色的伤口,不停的往下流着血。
顾不得这小伤,倪滟抓住这绝好机会把枪口正对黑鹰的心脏。黑鹰见她躲过深知不妙,正打算鱼死网破再来一枪时,倪滟先一步扣动扳机,“砰!”
有血液溅出,与此同时,黑鹰手里“砰砰砰”的枪声不绝于耳,却都是对着天空和树叶。再转眼,“咚——”人体倒地的声音。
倪滟依然谨慎的握着枪对准黑鹰的太阳穴,静静等待了两分钟,一双桃花眼扫过去,地上的人没有要动一下的意思,大概是死透透了吧。她这才松了一直紧绷着的弦,把手枪别在了大腿右侧。
“我还以为真是特别666的呢,也不过如此嘛。”倪滟喘着气,对着满地的尸体嘲讽道。他们躺着,她站着,那么这一战算是她胜了。
没有任何回应。
少女从弓身防御姿势慢慢地直起身来,放心地靠在身后的大树上,她低头看着身上的伤势,没几处是好的。腿上子弹擦伤,一条血痕怵目惊心。火力太猛,血痕旁边的肉都像烤糊了一样呈黑色。
她眉头一皱,伸手摸了一下,下一秒痛得呲牙咧嘴。“王八蛋!我都没给腿买保险还专门打我腿!”
疼痛劲稍微缓了缓,她在自顾自吐槽后也安静了下来,看了一圈这地上的尸体,对于生命和存在的意义有些茫然。
巡视时接触到其中一个男人没有瞑目的眼睛,她瞳孔猛一缩,突然一下像是瘫软了一样单膝跪在了地上。
经历了六个小时的拼死枪战,加上昨夜潜伏时的近身搏斗,没死真的是万幸。
可身上的伤也不少,但还好都不是致命伤,很多不算大的伤口都争气的凝了血,她垂下头,低下了眼睫。
终于结束了。这一切。
十八年,她明日就满十八岁了。她从小就像个训练机器一样的活着,小姑姑不停的告诉她活着的目的就是杀掉以黑鹰为首的N次方成员。
十八年来,她苦练枪法、速度、听觉、魅惑、中草药......只为报屠家之仇。临行前,小姑姑说,她为自己准备了成人礼派对,今天结束这所有的恩怨,过了明天的party,往后的人生就都是她自己的了。
其实经过以往的残酷训练,今天真正一战,并不如想象中那般惨烈。
小姑姑的夙愿经过今天也算是了结了吧。那么以后,她是不是真的可以只为自己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