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那个无定城主？”时轻尘道。
“正是。”
“刚才那一剑，为什么避开我？”
李无心没有说话。
“看得出来，你并不想伤我。”时轻尘继续道。
李无心依旧没有说话。
“她是你打晕的吧？下手倒是不轻。”时轻尘看向施落雨：“你可知她的身份？”
这次李无心没再沉默，苦笑道：“朝廷七公主，大明皇朝排名前三的天才，明皇最为宠爱的女儿，我怎会不知道。”
“她跟我说过你，说你暗中勾结摘星门弟子，背叛朝廷。”时轻尘说道：“其实原先我并不怎么相信，毕竟那太过荒诞无稽。”
李无心依旧苦笑。
时轻尘道：“你背后掌控无定城属下各大城池的城主府，鱼肉百姓，搜刮钱财，扩大管辖范围，看似凶残无度，可这些都不是让你出手的原因。”
“传说你是为了修行，可是很明显，你身上的气血干枯，精神枯竭已久，并不像是拥有充足资源的模样。”
时轻尘淡淡道。
“你的那个徒弟不会有事。”李无心极其生硬地转移话题道。
“我知道。”时轻尘看着他：“否则你现在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他与宁玄龄虽然才认识不到半月，没多少深厚的感情，他也不想承认师徒关系，但毕竟还是有几分师徒情分的。
说完这句话，时轻尘不再理他，回身走向施落雨，将她轻轻扶起，手臂环过她的身体，将她的臻首靠入自己怀中。
施落雨紧闭着双眼，柳眉微皱，乌发披散开，垂落到时轻尘的臂弯上。
“我没伤她。”李无心道。
时轻尘不接话，小心探查过后，才松了口气。
如他所说，施落雨并没有受伤，只是单纯的被打晕了过去。
就是想唤醒她有点麻烦。
他一指点在施落雨眉心，神识透入识海。
“虽然刚才你的剑避开了我，但是你知道，就算没能避开，你也只有极小的几率将我重伤，而你则必定会死，所以我并不欠你什么。”时轻尘一边唤醒施落雨一边对李无心说道。
“我知道。”
“她很快就要醒了，你能走就自己走吧。”时轻尘头也不回地说道，加快神念涌入的速度。
“你不杀我？”李无心惊讶。
“你的目光和气质跟宁玄龄的父亲很像，看来你也一个有故事的人。”时轻尘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李无心沉默。
“谢谢。”他说道。
“你明明对这个世界带着厌烦情绪，又肯舍命帮助敌人，明明知道自己很可能会死，又敢来杀我，偏偏刚刚还冒出了求生的欲望。人性可真是复杂……”
李无心道：“抱歉。”
“其实你是想保护什么你认为的比你什么还重要的东西吧？”时轻尘漫不经心道。
李无心眼神一变，不说话。
于是气氛沉寂下来。
“走吧！等她醒了，她想怎么做我都不会管。”时轻尘冷淡道。
“多谢。”李无心再次道谢，支撑起身子，理了理身上脏乱的衣袍，强行运转功法，在体内聚起一团法力。
一股强横的神识攻击向他毫无防备的识海。李无心闷哼一声，胸口的法力溃散，再次融入体内。
与此同时，一道冰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李无心叹息一声，心想终究还是走的晚了。
时轻尘看向施落雨。
此刻她正半躺在时轻尘怀中，刚刚醒来，双眼微暗，神色动作间带着一股子柔弱气息。
察觉到时轻尘的目光，施落雨面色一红，挣脱开他的手，自己站了起来。
她没有看时轻尘，而是转向李无心，将识海中时轻尘留下的神识清理一空，眸子越发寒冷。
李无心不敢和他对视，强忍着眩晕感和疼痛感，偏过头去。
也幸好这些神识不是她修来的，无法真正发挥出来，否则他今天不死也残。
施落雨冷声道：“李无心，你可还记得我是谁？”
听闻这话，李无心不再逃避，向她行了一礼道：“回殿下，臣记得。无心十年前破境游虚，曾觐见过明皇陛下，当时您就在一旁。”
“三年前，殿下在大明武会是大放异彩，夺得三甲。其风华，臣，至，尚不敢遗忘。”
时轻尘在旁听得诧异，他在李无心身上想到了不卑不亢这个词。
这原本是下位者对上位者的态度，李无心再怎么说也是游虚境界的强者，哪怕深受重伤，也该有些傲气，现在却隐隐透出一副低人一等的样子。
李无心已经将自己摆在了一个臣属的位置。
这……或许可以理解为忠心耿耿？
时轻尘越想越是觉得怪异。在一个通敌之臣的身上看到忠心，这也着实太天方夜谭了些。
施落雨声音冰寒：“那么，李无心，你可知罪？”
李无心再次一叹，恭敬再行一礼，平静道：“臣，知罪。”
施落雨没想到他会认得这么干脆，呼吸不由一窒，冷道：“无定城主李无心，外通强敌，内欺百姓，践踏我大明律法，当处以死刑，以儆效尤！”
施落雨盯着他：“李无心，你认是不认？！”
李无心没有丝毫犹豫，提起衣袍下摆，双膝跪地：“臣，认罪。”
时轻尘看得无语。
施落雨没再开口，就这么盯着他。
李无心依旧恭敬跪着，没有一丝一毫的异样。
许久之后，施落雨哼了一声，收回目光：“你走吧！”
李无心一怔，有点不敢相信地看向她。
施落雨转过身，背着手，说道：“既然轻尘心软不杀你，我也懒得脏了自己的手。你回去，日后若是再敢对不起朝廷，我必亲手斩你！”
李无心沉默，对着施落雨磕了三个头。
“谢殿下不杀之恩。”
李无心起身离开。这时，一句话忽然传入了他的耳朵。
李无心心中一颤，不敢多想，低下头，匆匆离去。
待得他离去后，施落雨才转过身来。
时轻尘看着她。
正好四目相对。
施落雨想到刚刚醒来的场景，内心不由生出了几分慌乱，几分尴尬。
时轻尘没有多想，反而对施落雨的决定升起了好奇：“姐姐，你怎么会想到放走李无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