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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西部岩画艺术(2)

其次,岩画是人类一定历史阶段的文化产物,与人们的生产和生活方式有直接的关系。从岩画所反映的内容和岩画地点来看,岩画作者以狩猎或游牧为主要生存方式,西部许多地方在历史上具备这样的条件。在西部北方,草原游牧民族活动区构成了岩画长廊。以阴山岩画、贺兰山岩画和阿尔泰岩画为代表的山地岩画基本上可以说是狩猎游牧岩画,先民社会生活和赖以生存的生态环境在岩画中得到直接反映。而在西南,历史上长期保留着原始农耕文化,它们的生存状态也在岩画中得到相应的表现。有研究者指出:“就中国境内已发现的岩画风格和内容而言,大致可分为三大类。一类是以云南、广西、四川、贵州数省为代表的赭绘岩画:如云南沧源崖佤族自治县岩画,广西左江宁明县的花山岩画,四川弓县僰人悬棺岩画,贵州关岭市布依族、苗族自治县的花江岩画、牛角井岩画等,都是代表原始各农耕民族的生产、生活、宗教、建筑等丰富内容的历史长卷。另一类是位于东南沿海各省的岩刻,即以磨刻、凿刻为主的岩画,与滇、黔、川、桂各省的赭绘岩画不同,它们是农业文化和海洋文化相结合的一种原始岩刻文化……”“最多最突出的一类是北方、西北地区大山、草原的岩画,主要代表了草原文化,与以上两类岩画有着不同风格和内容。其数量之多,至少占全国岩画的70%以上。”西部地区的岩画在内容和表现形式上因此区别于其他地区,就岩画画面的特点来看,西部地区岩画中动物、狩猎、放牧的图景,主要分布于内蒙古、宁夏、青海、甘肃、新疆、西藏等北方草原地带;人物及人的活动岩画,分布在云南、四川、贵州等地的岩画中;人面像岩画,在内蒙古和宁夏的阴山、贺兰山岩画中最多。这同以广西、江苏等地较为明显的祭祀岩画有较多的区别。

再次,岩画又与少数民族有很大的关系。不同民族用岩画的方式表达着他们特殊的精神世界和情感。中国西部岩画带中最重要的几个地区的岩画几乎都与少数民族相关,比如新疆岩画,内蒙古阴山岩画,宁夏贺兰山岩画,西藏阿里岩画。内蒙古中南部的阴山,曾经是北方游猎牧民与中原汉民族经济交往地带,历史上有北狄、匈奴、乌桓、鲜卑、柔然、高车、突厥、回鹘、吐蕃、党项、蒙古等民族交替在这里繁衍,阴山岩画是这些民族生存繁衍过程中的艺术成果。而西藏岩画中出现的苯教符号,显然与民族宗教有直接的关系。

在对西部岩画有一点粗略的宏观了解之后,现在,我们稍微走近一些,看看岩画在西部大致的分布情况。

新疆岩画

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是中国已知岩画最为丰富的省区。说起新疆,给你的第一个感觉不外“远”和“大”。新疆之“远”,你可以坐火车去体会。假如你从上海起程,要经过几十个小时才到新疆首府乌鲁木齐,那还要速度不太慢的特快列车。即使你到了新疆,你要到区内的其他地方去,你的行程也不亚于出省甚至出国。新疆“远”的感觉是与它的“大”联系在一起的。新疆幅员非常辽阔,东西长约1900公里,南北宽约1500公里,面积约为165万多平方公里,约占全国面积的六分之一。如果你有兴趣想与别的什么“大”地方比较一下,那么你可以先找一张中国地图,你会发现新疆大约相当于两个东北地区,或者相当于16个江苏省;你再找个地球仪,你会发现,它大约相当于两个法国。在如此广袤的地域,横亘着天山、阿尔泰山、塔尔巴哈合山、昆仑山、嘻喇昆仑山、帕米尔高原等着名的大山脉,遍布着富饶辽阔、水草丰美的大草原。在这些大山崖壁和草原山地,发现了数量巨大、内容丰富的岩画。

据研究到20世纪90年代中期在新疆40多个县市中发现了岩画。这些岩画主要分布在阿尔泰山、准噶尔西部山地、天山南北、帕米尔高原、昆仑山、喀喇昆仑山。其中天山以北直至阿尔泰山及准噶尔盆地西部山区岩画最为丰富,而天山以南及昆仑山、喀喇昆仑山等地也有岩画发现,但较北疆要少。新疆岩画分布的不同与水草的丰茂程度有关,归根结底与人的生产生活方式有关,也与人(岩画作者)的生存需求和精神需求有关。因为新疆岩画大都是游牧民族的作品,而远古游牧养畜业采取春夏秋冬四季轮牧的方法,其中冬牧场最为重要,它要经历5-6个月。在这长达半年多的时间里,人们才有较长时间的相对稳定地居住地,也才有充分的时间进行宗教活动和艺术创作,岩画主要在这一时期创作。而天山北麓在这些方面具备充分的条件。

关于新疆岩画的分布,新疆大学历史系教授苏北海先生的新疆岩画一书有详细的记载。苏教授曾经在新疆亲自进行过岩画的发现考察。他在本书中共列举了45个县市的岩画点。其中重要的有:富蕴县洞窟彩绘岩画,阿勒泰市阿克塔斯洞窟彩绘岩画,哈巴河县沙尔布拉克乡的洞窟彩绘岩画,吉木乃县沙吾尔山卡尔麦斯干岩画,裕民县巴尔达库尔岩画,托里县玛依勒山喀拉曲克牧场岩画,唐巴勒霍拉岩画,伊吾县岩画,巴里坤县岩画,木垒县芦塘沟岩画、博斯坦牧场岩画,奇合县北塔山岩画,天山博格达峰岩画,米泉县柏杨河乡独山子村岩画,呼图壁县康家石门子岩画,博乐市和温泉县岩画,伊犁地区乌孙山洞窟彩绘岩画,哈密沁城区岩画,托克逊县科普加衣岩画,温宿县天山岩画等等。此外,还有一些研究岩画的着作中还提到新疆其他一些重要岩画,如南疆库鲁克山尉犁县兴地岩画,在面积约90平方米的地方,有大小图像近300个。包括动物、树、狩猎、放牧、舞蹈、杂技、手印、斗殴、征战、建筑、神秘符号等。位于且末县莫勒恰河东岸的岩画,在2500平方米的岩壁上,发现岩刻1000多处,内容有人物、动物形象,如骑马、射箭、舞蹈、徒手搏等等。仅就以上岩画分布的区域的广阔而言,新疆岩画世所罕见。仅就阿尔泰山的岩画来说,它已经不是用“岩画点”所能形容的,而是绵延1000公里的岩画长廊;而天山南北和昆仑山也是重要的岩画宝库。

新疆岩画不但分布区域广阔,数量巨大,而且内容丰富,形式独特,艺术和文化价值极高其特点主要是:

首先,新疆有多处在全国其他地方少见的洞窟彩绘岩画,洞窟彩绘岩画就是绘制在洞穴或洞窟深处的彩色岩画,这在外国尤其欧洲比较多见,在中国则只有在内蒙古的雅布赖山和广东珠海高栏岛发现过,其他地方多是露天岩画。而在新疆已发现的重要洞窟彩绘就有,富蕴县唐巴赖塔斯村洞窟和沙拉乌俊洞窟彩绘岩画,哈巴河县杜阿特和松哈尔洞窟彩绘岩画,阿勒泰市的阿克斯塔洞窟彩绘岩画等。这些彩绘画都是在洞穴内的岩壁上用赭色绘制,间或配以黑白色。估计这些彩绘的绘制时间在10000-5000年左右,其上限大约在旧石器时代晚期,下限大约在新石器时代。这些彩绘岩画的内容也与一般露天岩画有所区别,有人面像、咒符、象征女阴的同心圆圈,还有野猪、狐狸、牛、马、虎、羊等动物,有手印、脚印、太阳、芒状形高帽等图案,有人物、狩猎者,也有巫师形象和舞蹈场面。画面充满着女性生殖崇拜气氛和巫术宗教气息。

岩画绘制在洞窟,还是涂绘或凿刻在露天,并非一般人所想只是地点的简单选择,实际上有重要的含义。就世界范围来说,在旧石器时代和新石器时代,岩画绘制的地方是有区别的,旧石器时代的岩画,是以洞窟艺术为主,大都刻绘在不见太阳的洞窟深处,如法国的洞窟线刻,作品完全在黑暗之中。中国最早的手印岩画,内蒙古雅布赖山手印距今3万年时间,也是喷涂在洞窟深处的。到了新石器时代以后,岩画则大都制作在有光线的岩石或崖壁之上。从漆黑的洞窟深处到敞亮的崖面岩石,可能反映了原始人不同的心理,也有着不同的目的。对此还有待探讨,但这种变化是值得特别注意的。新疆洞窟深处的彩绘岩画的画面,反映出母系氏族社会对女性的生殖崇拜,对太阳的崇拜,同时有原始氏族的标记,还有萨满巫术的宗教仪式,以及欢快的舞蹈场面等等。这些都可视为远古时期的形象历史,有很高的艺术和学术价值。

其次,新疆岩画中,有集中地、大量地生殖崇拜场面和远古人体艺术形象。生殖崇拜,在史前艺术中是较为普遍的内容,它在原始雕刻、陶塑、彩陶造型和纹饰中都有较多表现。这反映了原始社会人们的一种普遍的信仰和意识,许多人类学着作对此都有研究。在岩画中,反映生殖崇拜和性崇拜的也不鲜见。但是像新疆岩画中出现那样集中体现生殖崇拜的作品还不多见。其中最着名的是呼图壁县康家石门子岩画中的巨幅生殖崇拜岩画。

这个岩画点发现于1988年。据考察,岩画面积有120多平方米,有200多个人像,还有马、虎、羊、牛等动物,排列为几层。这些形象有大有小,大的和现实中的真人不相上下,小的只有10厘米,20厘米0人像姿态各异,有的站立,有的斜卧,有的着衣,有的赤裸。画面最奇特的是人物形象刻划中显示出对性别特征的夸张表现,女性宽胸、细腰、肥臀,男性则多有不成比例的被极度夸大的生殖器,且多勃起;而更为突出的是千姿百态的交媾图,这在中国乃至世界上都极为罕见。另外,还有其他奇特的人物画面,如双头同体人物形象,交媾舞蹈等等。

这些岩画,特别夸大了男性性器,有的生殖器大到几乎与人的身体相当,这被认为是突出了男性在生殖繁衍中的重要地位,表现了男性生殖崇拜的文化特点,是从母系社会发展到父系社会的反映。呼图壁县康家石门子岩画另外的意义还在于,它是中国远古存在裸体艺术形象的见证。在以往人们的印象中,中国历史上没有或很少裸体艺术,即使发现少量裸体作品,如西域绘画中的裸体,也被认为是受外来影响产生的。而近20年的考古研究打破了这种看法,比如在辽西红山文化中发掘出的原始女神塑像就有大量裸体,突出表现了女性性征。而新疆呼图壁县康家石门子岩画中的男女形象,虽然与逼真细腻的裸体雕塑和绘画艺术有很大距离,但是,对人体大胆地、不加掩饰地表现却是显而易见的,其中洋溢着对人的生命意识的热烈赞颂,对人的生理欲望的肯定。这似乎可以说明,中华民族,特别是汉族在后来由于封建礼教的束缚,扼杀了裸体艺术的发展,但是,在远古时代中国同样存在过自由恣肆地表现人体的历程。这一点人类不同民族几乎是相同的。新疆岩画对生殖崇拜和人体的表现,不仅存在于呼图壁县康家石门子岩画中,而且在哈巴河县沙尔布拉克乡的洞窟彩绘岩画、裕民县巴尔达库尔岩画、托里县玛依勒山喀拉曲克牧场岩画等地的岩画中也有突出的表现。

新疆岩画在整体上构成了远古民族的形象历史。它分布广,数量大,成为有相对连续性的形象画面。这些岩画内容丰富,画面一般较完整,有些是有意识的构图,也有场面的描绘,可以说这是迄今为止最古老而又最完整的形象的原始历史画面。

内蒙古岩画

内蒙古是中国北方边境,也是中国最重要的岩画宝库之一已发现的岩画有锡林郭勒草原岩画,百岔河岩画,乌兰察布岩画,阴山岩画等。

锡林郭勒草原岩画分布在草原深处的丘陵地带、有呼和楚鲁、塔马格图、乌兰恰达、乌兰图等近10个岩画点,绝大多数是青铜时代至早期铁器时代的作品。内容多与游牧生产生活相关,其中动物最多,有马、狼、北山羊、狐狸、骆驼、马鹿、藏羚、绵羊、狍子、野猪、蒙古原羚、交尾蛇、草原鹰、犬和飞禽等。还有反映牧民社会活动的,如车轮、骆驼转场、路,如械斗、人牵马、人捉羊、牧马、放羊、执弓猎人等。另外还有自然景物,如太阳;有生殖崇拜,如象征女阴的小凹穴、男女交媾;有原始宗教活动,如巫师作法和原始乐舞等。锡林郭勒草原岩画中最引人注目而且数量较多的,一是与马相关的题材,如马群、骑马、牧马、套马、驮货马、马拉车等;二是车辆。车辆在岩画中,有的是大致的轮廓,有的是一个或者两个车轮,简约但特征明显。车辆岩画是北方草原地带青铜时代至铁器时代常见岩画题材之一。这些内容表明,岩画内容与人们的生活生产的关系是极为密切的。

地处阴山山脉东段的乌兰察布草原岩画,分布较广,在东西200公里,南北120公里的范围内都有岩画发现。这里在历史上有多个民族生存繁衍,最早有北狄与匈奴,后来则有鲜卑、铁勒、高车、柔然、突厥、回鹘、契丹、女真和汪古等民族,现在主要是蒙古族聚居地。这里的岩画内容有马群、鹿群、牛、岩羊、牧马、狩猎、蹄印以及畜圈等,集中反映了初期畜牧社会的生产生活状况。

内蒙古最重要的岩画是阴山岩画。阴山位于内蒙古的中南部。20世纪80年代到90年代,对阴山部分地区的岩画进行了考察,在阿拉善左旗、磴口县、乌拉特中旗、乌拉特后旗等地发现多处岩画点,估计岩画在万幅以上。阴山岩画内容丰富,有大量的动物、人物、生产生活现象、自然景物,以及祭祀、舞蹈战争等场面。动物“家族”十分庞大,有岩羊、盘羊、北山羊、羚羊、藏羊、黄羊、绵羊、狐狸、狼、虎、豹、黑熊、家犬、野马、野驴、家马、梅花鹿、马鹿、麋鹿、驼鹿、驯鹿、野牛、家牛、牦牛、羚牛、双峰驼、单峰驼、野猪、野兔、跳鼠、蛇、蜥蜴、龟、鸵鸟、鹰、海螺、骡等,其种类之多是少见的。而狩猎、放牧、舞蹈、转场、车辆、征战、拜日等活动也形象地反映出远古先民的社会状况和生产生活方式。手印、蹄印、符号、穹庐毡帐、日月星辰、小凹穴、巫师、人面像等等符号和形象,更增加了原始氛围。

内蒙古还有乌海市桌子山岩画,以人面像为其重要特点。这些人面像千奇百怪,怪诞神秘,有的可以看出五官,有的则只有用象征性的刻痕表示五官。其神态多样,有的发怒,有的则面带笑容,有的好像在沉思,有的好像在注视。有的图像带有头饰,有的像是太阳放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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