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朝倾一去数日,都没有音信,独留余言在醉欢楼中,听着不绝于耳的呻吟声,闻着腻鼻的脂粉气,余言备受折磨,便让师兄的亲信曾岳,带着自己外出透透气。
“公子想去哪里?”曾岳是梁朝倾的得力助手之一,为人忠厚侠义,听得余言的遭遇,更是生了同情,便想看顾好他。
“带我随处走走。”
醉欢楼在定城西侧,皇宫则在东侧,虽然隔着整个街市,但同处一方,余言觉得,自己跟弦歌又近了一步。
于是,曾岳搀扶着余言,从醉欢楼另一条小道出了门。
二人一路一停,最终在一处安静的茶馆停了下来,幽幽茶香飘散,萦绕在余言鼻尖,闻着着实让人凝神静气。
“小二!”曾岳唤来伙计。
“来咧!”伙计提溜着铜茶壶,如灵蛇般,从桌子里穿梭过来,走到二人面前,点头哈腰道:“二位客官有何吩咐?”
“公子要何种茶叶?”曾岳将余言扶到一个四方小桌旁坐下。
“有岩茶吗?”余言很是想念山中茅屋中的茶水,和那个一同煮茶的人。
伙计挠挠头,一脸为难,“这岩茶生在悬崖峭壁,本店微薄之利,着实没有。”
余言略显失望,可还是点了壶花茶,曾岳亦要了杯花茶。
片刻,茶水就上了桌,余言拿起杯子,抿了口,思绪便飞到了远方。
“放肆!本姑娘的银子你也敢偷!”一个清脆的女声传来,接着就响起一股打斗之声。
说时迟那时快,“啪”的一声,茶壶应声而碎,飞溅起的茶水混着茶叶扬在余言脸上,曾岳正要将余言扶开,打斗的二人已经到了眼前,女子借着余言挡开了盗贼的攻势,正当盗贼要下黑手的时候,女子顺手拿起桌上的沸水就向那人泼了过去,只听一声哀嚎,打斗才结束。
“姑娘手下留情,小人再也不敢了。”盗贼双手奉上刚才盗取的银两。
女子接过,照着盗贼就踹上去,“滚。”
“谢姑娘。”盗贼连滚带爬的出了茶馆。
曾岳正要扶着余言离开,就被女子拦了下来,“刚才多有得罪,还请公子恕罪。”
说着就要用手帕抹去余言脸上的茶渍,才接触到余言的皮肤,就被余言一挡,女子的手悬在空中,着实尴尬。
“不必。”余言微微侧身,示意曾岳离开。
刚要走,女子便挡住了二人的去路,“我向来有仇必报,有恩必报。”
“你我既无恩,也就谈不上报。”
“公子此言差矣。”女子拿出追回的银两,交给曾岳,“你帮他拿着。”
曾岳搀扶着余言,并未接过,只想侧身离去,可女子就是死死挡住,让他好不为难。
“拿着吧。”余言不想过多纠缠,徒惹是非。
曾岳接过,女子从二人身前让开,余言想着赶快回去,刚走过半步,又被女子叫住,“我叫梁熏,你叫什么?”
“无名。”余言由着曾岳搀扶着前行,并未再理会梁熏。
看着二人急速离去的背影,梁熏嘴角勾起一笑,打个响指,便有一个穿着朴素的妇人从茶馆后出现。
“跟着他们,看看去了哪里?”梁熏坐下,自顾点了杯茶水,开始品起来。
妇人听命后,步履蹒跚的跟着二人,直到进了醉欢楼,也未曾被发现。
半响的功夫,妇人就回来复命,“禀主子,那二人进了醉欢楼。”
“醉欢楼?”梁熏把玩着手中的茶杯,嫣然一笑,“继续盯着他们的动向,时刻来报。”
“是。”
妇人退下后,梁熏展开一幅画像,上面的人不是余言是谁,合上画像,梁熏闭上双眼沉思,想起了那日离府的情景。
“熏儿,你此行前去大昔,务必利用一切信息,促成两国联盟,助你六哥登上皇位。”一名身着锦缎的夫人执着梁熏的手,语重心长的嘱咐着。
“母妃放心,金国的皇位一定是六哥的。”
被梁熏唤作母妃的夫人是金国皇帝的妃子谭雅纪,近年深受金帝的宠爱,有了这份荣宠,便生了许多格外的念想,太子如今有沐王府加持,奈何不得,自己的儿子想取而代之实属不易,幸好,前日无意间探听到梁朝倾有一名爱惜的师弟,这让她有了可乘之机。
通过沐王妃的心腹丫鬟,拿到了余言的画像,制住了余言,就制住了世子,那太子也就孤立无援了。
梁熏饮下最后一滴茶水的时候,天空开始变得低沉,黑云催山而来,仿佛触手可及,远处,电闪雷鸣,刺啦着划过头顶,接着大颗的雨水不断砸下,将地面砸出一个小土坑,这天,慢慢的要变了。
拢了拢肩头的帛衣,梁熏扔下一枚银子在桌上后便出了茶馆,街前,已有马车在等候,环顾四周后,快速钻进了车内,“去大昔三王府。”
“是。”马夫缓缓抬起头,竟是刚才那盗贼。
“驾——”马蹄声响起,马车缓缓驶出,向着顾源府的方向,消失在大雨中。
余言趴在窗沿,仔细听着落雨的声音,由噼噼啪啪到淅淅沥沥,自己的心绪也随着雨声飘远,落雨时刻,澄净空明,弦歌在干什么呢?
“阿嚏……”弦歌坐在窗前,用手接着落下的雨水。
采文赶紧给她披上一件褥子,“主子回屋吧,别着凉了。”
“你先下去吧。”
看着被雨雾氤氲的藤蔓,弦歌想起了余言,想起了十岁那年的夏天,也是这样雨落不断,自己跟余言被困在茅屋中,百无聊赖下,四处张望,居然在树冠里看见了一只躲雨的大头蜻蜓,自己偏偏喜欢极了,余言二话不说,就冲到院子里,赤着脚爬到树冠,小心翼翼的为自己捉到了蜻蜓,饶是全身湿透,还是笑着问道:“可还喜欢?”
那时不懂事,拿着蜻蜓就躲到屋内,自己戏耍着,丝毫没有顾及余言,果然,淋了雨,受了凉,余言夜里发起了高烧,那夜,是弦歌最为害怕的一夜。
夜晚惊雷不断,余言高烧不退,弦歌守在他的身边,哭得接不过气,“余……余言,你……你怎么了。”
余言滚烫的手握住弦歌,动了动唇,“别怕,我没事。”
弦歌哭得累倒,趴在余言床边就睡着了。
第二天,弦歌醒来的时候,余言已经将吃食端了进来,“吃饭了。”
弦歌闪烁着泪蒙蒙的双眼,看向余言,撞在他的怀里,开心的像只小猫。
这样的经历,弦歌珍藏在心底,很是珍贵,那是她的依赖和爱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