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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只会笑的草叶姬

鼓点随心,震荡入魂。

存粹的鼓乐最是能深入人的意念深处,获取共鸣共情,让人沦陷沉迷,而眼前这面沧桑的大鼓,击打着远古的节律,每一次鼓面的震颤不仅把悲凉苍茫的往事散入四周的空气,更是把摄人心智的阴邪煞气传遍四周,将人群团团包围。

人们不自禁地沉浸在了鼓乐诉说的,远去年代的那个悲伤故事里,有人看见了战乱杀戮的血腥场面,有人看见了凄楚哀怨的离愁别绪,有人看见了情仇交加的男欢女爱,有人看见的是天降责罚的洪荒之灾……总之都是悲伤的场景。

梦依依应该是不会受到这阴煞之力蛊惑催眠的,但她看着周围人各异的表情,很好奇那面大鼓到底要呈现一个什么故事给世人?它经历了那么久的沧桑岁月,还未得到超脱的执念是什么?于是她解除防备的灵力,在身边那几个保镖诧异的目光下,作为普通凡人,遁入虚幻中去了。

时光逆流,废墟变回它原来城池堡垒的模样,苔藓从城墙上褪去,连空气都似乎回到了旧时候的味道。

被鼓乐召唤而来的人应该都已隐去了自己,和这片天地的一草一木,一花一鸟融为一体,看着故事画卷展开的同时亲身感受故事里的喜怒哀乐。

就如现在的梦依依,正享受着一个新生命初降世间的欣喜与好奇。

春日草长的明媚午后,晔国的长公主在众人的期盼中来到这个世界,她本该是守万众瞩目的天之骄女,她是国主与大夫人的第一个孩子,也有可能是将来晔国统治权的继承人,应该得到父母和国人的万千宠爱,应该是五月春光里万物繁茂中的宠儿。

可是这个初生的女婴,还带着母体里的血,居然睁开着一双乌黑闪亮的大眼睛对着身边的人笑出了声。梦依依也看着这个孩子,忍不住对她微笑,这让她想起了自己投身人间时,也是这样骇人又调皮的样子,这个公主应该拥有不同寻常的灵魂。

草叶姬并没有梦依依幸运,她也不是什么冥界下凡渡劫的公主小仙女,她的一声笑引来了众人的非议,随着满天乌云卷来,刚刚还是和煦春风的午后,顿时雷电大作,风雨交加,白昼像夜晚一样无光阴郁。

那天的风吹垮了不多少百姓家的平房陋室,吹翻了多少出海捕鱼没来得及回港避风的船只,巨浪滔天,淹死了不知多少以下海采珠为生的百姓。

民怨四起,公主草叶姬被视为不详的妖孽,文物官员,祭祀神侍都建议国主除却妖孽,以国家安居百姓乐业为重,但为人父母的心却让他怎么也做不出抛弃自己女儿,让她去祭海的事。

梦依依和草叶姬的母亲一起哭泣流泪,看着草叶姬的父亲一筹莫展,为了国事家事烦恼出两鬓银丝。人的感情还是胜过一切权利,草叶姬的父亲买通了一个水性极好的采珠人,把祭海典礼扔进大海的草叶姬秘密救出,通过另一条水道潜游到岛的背后,带到阴面一处闲置已久的行宫,从此采珠人一家带着公主便生活在了这处行宫。

公主出生掀起的波澜似乎就此平息下来。

草叶姬在那片阳光鲜少照得到的宫殿里生活着,她不会讲话,但有迷人灿烂的笑容,性格也乖巧伶俐,采珠人一家甚至疼爱这个命运多舛的女孩,把她呵护得如同海底深处最罕有美丽的夜明珠。采珠人有个儿子叫作弘,比草叶姬大五岁,从小和她一起长大,当作亲妹妹般喜欢。不过随着时光流逝,他们之间不再是哥哥和妹妹的喜欢了。

弘以自己的天赋和努力,在成人礼的时候成为了晔国鼓乐营里一名鼓手。晔国的鼓乐营隶属祭祀神庙管辖,每逢传统节日,或是重大海猎,包括士兵出征打仗都要有他们的鼓乐随行,据说鼓乐有震煞邪魔,庇佑祈福的作用,晔国人非常迷信这一点。

“我入鼓乐营了,以后你就可以听见我打鼓的声音了。”弘从秘密水道潜游而来,都没歇一口气,带着满身的海水和岛屿阳面的阳光余辉跑到阴幽的行宫,跑到草叶姬的房里。

草叶姬乌黑闪亮的大眼睛弯成月牙的迷人样子,嘴角绽放出笑颜如花。她是喜欢鼓乐的,这个声音伴随着她出生,伴随着她被投入大海,但她依旧喜欢,因为每一次都是新生,再艰难的劫难之后都是新生。

弘掏出腰间插着的鼓槌,鼓乐营特制的鼓槌,在门廊前的木框上打击起节奏。他以前是随手拿起木条,筷子都可以打击出节奏旋律给草叶姬听的,只因她喜欢,他就愿意为她做。

少年郎健硕的身躯,结实的肌肉在湿淋淋的衣服下,随着鼓乐的节奏呼之欲出强健的吸引力,他身上不知是汗水还是海水的小水珠散发着浓郁的男性的气息,深深吸引着草叶姬,让她的心澎湃难安。

少女的冰凉柔滑,芬芳馥郁的身体突然贴上了弘的后背,缠绕裹挟少年整个如火的身心,似是平息炙烧沸腾的热情,实则是在烈焰里加上一把催动之风。

就这样人间最美最纯粹的情欲爱恋爆发出火花,他们成了至死不渝的爱人,日日夜夜缠绵相融,人间的禁果反反复复尝了个透彻。

要不是突如其来的战争,要不是当年窝藏祸害晔国妖孽一事的败露,草叶姬应该会和弘长厢厮守地爱下去,终了此生便无遗憾,也许吧。命运的牵绊无论如何都是逃脱不开的。国主为了让公主再一次逃避祭海之灾,答应了大祭司的要求,把她送去来犯的强国和亲,以联姻求得和平,两个交好,国主觉得与其眼睁睁看女儿死,不如用她的自由换取国家的安定。

可他不知道,就此创下大祸,草叶姬的身也许从未自由过,但心是自由自主的。

两个年轻人决议冒天下之大不为,私定终生,逃亡私奔,至于将来如何,他们想到都没有想过。草叶姬知道自己不可以嫁给除了弘之外的任何人,弘也决绝今生为草叶姬生死与共,没有人可以在他手里夺走心爱女人的微笑。

梦依依停留在他们相约私奔的那个夜晚,是月亮太亮吗?毁了两个相爱的人唯一的契机和希望,草叶姬等了一夜,弘没有出现,梦依依陪着她心灰意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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