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美成深远之致不及欧、秦①。唯言情体物，穷极工巧，故不失为第一流之作者。但恨②创调之才多，创意之才少耳。
【注释】
①欧、秦：此处指欧阳修、秦观。
②恨：遗憾。
【译文】
在意趣深远方面，周邦彦词不如欧阳修词和秦观词，但他在表达情感、描述事物时极其精致巧妙，因此周邦彦仍然可列入一流的词人之列。他创调方面的才能多而创意的才气少，这是我感到最遗憾的地方啊！
【评析】
在上一则，王国维提出了在艳词创作方面欧阳修词、秦观词要比周邦彦词格调高的观点。在这一则，王国维继续在周邦彦、秦观、欧阳修三人之间的比较中表达自己的词学观，但这一则在比较基础上带有对周邦彦词总评的性质。不过，让我们意想不到的是，前一则对周邦彦贬抑过甚，这一则对周邦彦的评价略有回升，欣赏的成分大大增强，将其列入“一流词人”。
深远之致属于传统文论话语，是指作品传达出来的一种比较广阔的意义联想和艺术感受的空间特征，与司空图的“韵外之致”和王士禛的“神韵”说等，精神是相通的。王国维再次强调深远之致，与他对词体“深美闳约”的体制要求有直接联系。因为作品深长的韵味与作者寄寓在作品中的深厚感情和含蓄、美赡的艺术风貌相关。王国维认为，周邦彦在这方面比不上欧阳修与秦观。这与前一则论艳语有一定联系，即有品格的艳语相比纯粹的艳语耐人咀嚼的空间要大。
当然，周邦彦在“深远之致”上不及欧阳修与秦观，并不等于说他的词完全没有深远之致。从抒发感情的细腻和描摹物象的精致工丽来说，周邦彦也有过人之处，因此，王国维仍将其列入“一流词人”之列。但是，王国维还是深表遗憾：周邦彦“创调之才多”，而“创意之才少”，以致在作词方面不如欧阳修和秦观。这既是对周邦彦词优点和不足的高度概括，也是对欧阳修词和秦观词的一种间接的溢美之词。
【参阅作品】
上行杯
（南唐）冯延巳
落梅①著雨消残粉，云重烟轻寒食近。罗幕遮香②，柳外秋千出画墙。
春山颠倒钗横凤，飞絮入帘春睡重。梦里佳期，只许庭花与月知。
【注释】
①落梅：指凋落在地上的梅花。
②罗幕遮香：此处指穿着漂亮衣服的女子。
【鉴赏提示】
这首词是写景，但其“深远之致”——冯延巳以一个女子的口吻，倾诉了对远行伊人的思念之情，读罢令人动容。全词用了对比的手法，将邻家女子的快乐与自己的愁思作对比，将满地的落梅与葱翠的柳枝作对比，使人伤春惜春的同时，更能感受到孤独的人儿此刻是多么忧伤。不难看出，冯延巳这首词虽然是写美女美景，言辞有些香艳，但其“深远之致”，具有较高的格调。我们在欣赏这首词时，不能仅仅看到表面文字，将其列入香艳词之列，而应该要深入地分析和品读，体味其“深远之致”和较高的格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