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明季国初诸老①之论词，大似袁简斋②之论诗，其失也纤小而轻薄；竹垞以降之论词者③，大似沈归愚，其失也枯槁而庸陋。
【注释】
①诸老：此处指陈子龙、李雯、朱彝尊、宋徵舆、汪森等人。
②袁简斋：即袁枚，字子才，号简斋，又号随园老人，浙江钱塘（今杭州）人。清朝诗人、诗论家，著有《小仓山房诗集》《随园诗话》等。
③论词者：指张惠言、周济、谭献、冯煦等人。
【译文】
明末清初各位词人论词，与袁枚论诗十分相近，他们的不足在于纤小而轻薄；朱彝尊以后的词家论词，与沈德潜十分相近，他们的不足在于枯槁而庸陋。
【评析】
在这一则，王国维从“失”的角度分析清朝的诗论与词论的相似性。他提到的“明季国初诸老”，主要指陈子龙代表的云间词派和朱彝尊代表的浙西词派。就词风而言，云间派的词偏崇尚花间派的词风，而浙西派词则偏重描写个人之情趣，这些与袁枚论诗的“性灵”说相似，以个人生活心性为本位，故其纤小，又喜欢写文人谑浪趣味，时见轻薄。正因为如此，王国维才放在一起谈论。至于“竹垞以降之论词者”指的就是常州词派的张惠言、周济等人。其论词主寄托，解说作品也务求深解，这些与沈德潜以诗教“温柔敦厚”论诗的旨意非常相似。王国维用“枯槁而庸陋”来形容，是轻视其艺术成就。“纤小而轻薄”当然眼界不大，感慨不深，更谈不上“有释迦、基督担荷人类罪恶之意”，境界的狭仄可见；“枯槁而庸陋”当然与深美闳约、神秀判然两途，词的“要眇宜修”的体性无由得现。从此则来看，王国维对于浙西派和常州派都有不满。两派之中，王国维对常州词派的不满要多一些，也更为强烈一些。而王国维的词学也是从这些词派中择取合理成分并融合新的研究成果而形成的。
【参阅作品】
洞仙歌
（北宋）苏轼
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水殿风来暗香满①。绣帘开，一点明月窥人；人未寝，倚枕钗横鬓乱。
起来携素手，庭户无声，时见疏星度河汉②。试问夜如何？夜已三更，金波淡③，玉绳低转④。但屈指西风几时来，又不道⑤流年暗中偷换。
【注释】
①水殿：指摩河池中或附近临水的宫殿。
②河汉：银河。
③金波：此处指月光。
④玉绳：两个星宿名，在北斗第五星玉衡北面。
⑤不道：不觉。
【鉴赏提示】
与苏轼其他悲壮豪迈的词不同，这首词是他写古代帝王后妃的生活，即花蕊夫人后宫生活的。在词中，艳羡、赞美中附着苏轼自身深沉的人生感慨。全词清空灵隽，语意高妙，想象奇特，波澜起伏，读来令人神往。我们在欣赏这首词时，可以翻阅一下清朝浙西派和常州派词人的词作，看看那些词与此词相比，“失”在哪里，相似之处又有几分。如此，他们将会在对比之中感受到王国维词学的独到魅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