佚名
一匹小马驹降生在锡林郭勒草原上冬末初春的暴风雪之夜,它还没有睁开眼睛就失去了母亲。主人娜仁额吉(太阳妈妈)用毛毯包着它在火炉边烤干了身上的胎液,梳理了它身上的茸毛,又挤了别的母马的奶,装在奶瓶里给它喂了第一口奶。小马驹睁眼第一个看到的就是老额吉那慈祥的脸庞和充满鼓励、期待的眼神。老额吉给这个漂亮的菊花青小马驹起名叫萨仁(月亮)。
也是在这一夜,老额吉的孙女呱呱坠地,全家人忙得不亦乐乎。小姑娘生得白白净净,健康可爱,她的降生似乎像光明驱散了阴霾,暴风雪停了,草原上霞光艳丽。因此,大家给小姑娘起名叫图娅(光辉)。
小马驹在老额吉的精心喂养下健康地长大。小姑娘也在爸爸、妈妈和奶奶的百般呵护下,在与小马驹形影不离的玩耍中快乐地成长。小马驹五岁时身材长得修长而高大,双耳如竹批,双眸似皎月,马头犹如精雕细刻般轻捷而秀丽,脖颈像强弓一样粗壮而有力,浑身上下漂亮的青色菊花裹着强健的筋骨和肌肉。草原上的牧人们都说“这真是一匹难得的千里马!”
每当老额吉亲切地叫一声“萨仁敏纳(我的月亮)”
或者图娅姑娘快乐地喊一声“萨仁,奈西伊热(月亮,快过来!)”的时候,菊花青就“啾啾”地长嘶一声,像箭一般地飞跑过来。为了让老额吉或者图娅姑娘能骑上马背,菊花青总是前腿跪地,后腿弯曲,待她们骑上马背坐稳后才站起来飞跑开去。菊花青虽然对老额吉和图娅姑娘那么温顺而驯良,但是对生人却剽悍刚烈而不受驾驭。曾经有一个远近闻名叫巴特尔(英雄)的驯马能手慕名前来一试身手,结果连续五次被菊花青尥蹶子掀翻在地,摔伤了腰,哼哼呀呀地在蒙古包里躺了三天。
菊花青六岁那年开始,就在同样是六岁的图娅姑娘的驾驭下,参加草原上“那达幕”盛会中的长距离速度奔跑比菊花青马萨仁赛,连续三年拔得头筹,披红戴绿,上台领奖,好不惬意!
方圆百里的草原上,一提起“太阳妈妈的菊花青”及其身世和故事,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菊花青十二岁那年初冬的一个阳光和丽的早晨,图娅姑娘赶上羊群去井边饮水。草原上的天气说变就变,一时间狂风四起,令人毛骨悚然的草原“白毛风”(暴风雪)刮起来了!天色瞬间如同黑夜一般,五步之外看不见任何东西。羊群惊恐地随风乱跑,图娅姑娘奋力想将它们赶回羊圈,但是比起老天爷暴风雪的威力她显得太弱小了。她只能一步不离地跟随着羊群,吃力地挥舞着细细的皮鞭尽量将羊群拢在一起,防止它们跑散,方向是什么?家在哪里?她已经完全无法判别了。
爸爸、妈妈和奶奶急作一团,招集牧人们分头去找。老额吉的菊花青浑身蒸蒸汗气跑在最前面,一直到第二天的早上,暴风雪渐渐平息,已经搜索了方圆一百多里还不见图娅姑娘的影子。“图娅!你在哪里?都一天一夜了啊……”
正当人们茫然不知所措时,菊花青忽然竖起竹批似的双耳,鼻孔睁圆,“啾啾”地长嘶一声,驮着老额吉向前方跑去,在一个低凹的积雪坑边骤然停住,嘴尖抵住地面,前蹄狠命地刨地。人们如梦初醒,拼命挖雪。果然,奄奄一息的图娅姑娘嘴里还在微弱地呼唤着“萨仁,奈西伊热……”
不远处,筋疲力尽的一群羊静卧着,一只都没有少。从此,“神驹菊花青”的美誉传遍草原。
菊花青十八岁时已经是一匹很老的马了。那年,图娅姑娘要远嫁他乡。菊花青默默地站在送亲队伍的旁边,双眸湿润,眼神中充满着留恋和无奈。图娅姑娘来到这个与她同时出生、一起长大又给过她第二次生命的伙伴面前,流着热泪抚摸着它的鼻梁和脖子,久久不忍离去。最后,她摘下自己的耳环,精心地编在了菊花青额头鬃毛编成的辫子里。
又过了两年,娜仁老额吉走到了自己生命的尽头,永远地离开了草原。菊花青在老额吉的灵床前低低地嘶鸣着,前腿跪地,后腿弯曲,不停地用嘴衔住老额吉的衣角揪扯,许久许久。在场的人们无一不泪流满面。
此后,菊花青再也没离开埋葬娜仁老额吉的地方。牧人们经常送去一些新鲜的草料给它,那个被它摔伤过的驯马能手巴特尔也经常远道而来,将它牵到小河边,替老额吉和图娅姑娘给它洗澡、刷身子。
很久很久,牧人们总能听到远远地传来菊花青那悲哀的长嘶和前蹄咚咚刨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