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一路开进城郊的香榭山庄,一座座不同颜色楼顶的小别墅隐匿在道路两旁的绿化带间,偶尔还能看见小小的温泉眼蒸腾着热气。杨绵绵偷偷从后视镜里打量了一下陆先生,他看起来十分低调寡言,却没有想到是这样大富大贵之人。也是了,阮梫认识的朋友大多都不是普通的人。
陆劭廷感觉到杨绵绵的眼神,笑笑说:“杨小姐你不必拘束,这片楼盘都是景先生的大哥开发的,我是‘托关系’才能购下一栋的,你就当作是住自己家的房子好了。”
杨绵绵摆摆手:“那怎么能行呢,我住在您家里本来已经制造很多不方便了,况且……我和教授……”她顿了顿,终究没有继续说下去。
一路上杨绵绵都心绪混乱,但想着马上就能见到小软了,又欣喜焦急、把一切烦恼都抛诸脑后了。她跟在陆劭廷身后穿过别墅的小院,远远地便看见小软和另一个四五岁大的小女孩在一株小松树下玩积木,小软抬起头看见杨绵绵、张开两只小胳膊像小鸟一样飞扑进她怀里。杨绵绵的眼泪一下子便涌了上来,紧紧抱住小软左看看右看看,着急地问:“这两天不在妈妈身边,小软过得好么?”
小软瘪着小嘴泪眼迷蒙地看着她,用两只小手捧住她的脸,“那个怪叔叔不让我回家找妈妈,晚上睡觉的时候我以为是妈妈在我身边就去摸妈妈的脸,结果被那个怪叔叔的胡子扎醒了。妈妈,小软再也不要去那个怪叔叔家了,我要和妈妈回家。”说着说着,眼泪就啪嗒啪嗒地掉下来,杨绵绵看着小软可怜巴巴的样子也心疼地跟着落泪。
“杨小姐,对不起,看来是我没有照顾好小软。”
杨绵绵听着身后传来的女声连忙站起来,见一个年轻女子站在陆先生身边、正抱歉地看着自己,她连连摆手:“陆夫人您别这么说,我应该感激您才是,小软习惯我陪在她身边了,所以才会哭。”
“你叫我依雪就好了,我们年纪差不多。”韩依雪笑着走上前拉起小软的一只手、柔声说:“小软,可以开饭了,我们快进去吧,不然永菁那个小馋猫可要把好吃的全吃光了!”
小软看起来挺喜欢她,乖乖点点头,举起另一只手去拉杨绵绵,杨绵绵飞快地擦了擦眼泪、和韩依雪一同拉着小软走进别墅。
佣人已经准备了一大桌的菜,琳琅满目的十分丰盛,杨绵绵低头看了看小软馋馋的模样有点心酸,孩子长这么大别说是吃到、就是见也没有见过这么多好吃的吧。永菁已经坐在餐桌边等了,见大人们终于过来了,开心地拿起筷子说:“爸爸,你们快点来,我都要饿死了!”
韩依雪招呼永菁过来,拉着她的手说:“不许没礼貌,快和杨阿姨问好。”
小女孩生得眉清目秀,脆生生地叫了一声“杨阿姨”,然后又跑回餐桌边拿起筷子随时准备着开动。陆劭廷宠溺地看着永菁摇摇头,笑着对杨绵绵说:“杨小姐别见怪,她从小被我宠坏了,她是喜欢你才不跟你客气。”
晚饭吃得十分开心,永菁十分可爱活泼、是大家的开心果,自己大快朵颐时还不忘小软,每吃到好吃的菜就一定要夹一筷子给小软。相比之下小软显得十分安静,每每想夹什么总要抬起头小小声地询问杨绵绵:“妈妈,那个我可以吃么?”看得韩依雪十分心疼,便另拿了一个盘子每样菜都分一些,给小软放在面前。
陆劭廷笑着打趣说:“看来我们小软长大以后是要留洋的,每天吃西餐!”
大家和乐融融,韩依雪看着两个小花骨朵似的小不点忽然说:“这样真好,永菁也有小伙伴了,杨小姐,你和小软就不要搬走了好不好?劭廷,你叫阮梫也搬来,我们大家在一起生活好么?”
杨绵绵愣了愣,陆劭廷为韩依雪别了别鬓边的碎发、夹了一箸子菜放在她碗里柔声道:“快吃,这是你最爱吃的烧黄花,新鲜的。”
晚饭后,韩依雪带着两个小花骨朵在客厅里看卡通片,杨绵绵和佣人钱妈在厨房里收拾碗碟,陆劭廷走过去笑着说:“杨小姐,你休息就好了,怎么能让客人洗碗呢。”
杨绵绵擦了擦手:“就让我做些家务吧,不然我心里不安。”
“其实真的不必,但随你吧。”陆劭廷顿了顿:“小雪生永菁前得了一场大病,现在精神上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不过,你真的没有想过和阮梫在一起生活么,哪怕是为了小软?”
杨绵绵低下头:“陆先生,我知道您是好意,不过我已经下定决心了,要是他真的想把小软从我身边带走的话,就算和他同归于尽我也不会让他那么做的。”
陆劭廷沉默不语,犹豫了片刻,对杨绵绵说:“其实有些话我原本不该同你说,因为阮梫和景教授的大哥都是我的好朋友,我不该帮任一方说话。不过阮梫真的不像你想得那么坏,事实上应该说他从小到大因为景教授的姑姑吃了许多苦头。他父母在没有离婚的情况下,他父亲就让外面的情人和私生子登堂入室地搬进了家里,那个情人就是景教授的姑姑景秀萍,而私生子就是他最亲近的二表哥景文晟。林阿姨凡事忍让,听说阮伯父和林阿姨的关系十分僵,你可以想像阮梫的成长环境。他恨景家人并非没有理由,只是把无辜的你牵连进来,的确是他的不对,可是难道你从没想过试着原谅他、接受他?”
杨绵绵低头看着白色的地砖,喃喃道:“陆先生,我和他是不可能的,我没办法原谅他。这辈子我有小软就够了。”
刚好这时陆劭廷的手机响起来了,杨绵绵呼了一口气、埋着头快步走出厨房。陆劭廷看着杨绵绵瘦弱的背影叹了一口气,低头一看来电显示顿时有点慌了,清了清嗓子接起来:“喂,阮七啊,有事么?”
“小软好着呢,现在正和永菁看海绵宝宝呢。”
“什么猫啊狗啊的,海绵宝宝是动画片!你放心吧,我家没养宠物你又不是不知道。”
“什么?现在来看小软?!”陆劭廷边讲电话边快步走向客厅,看着韩依雪和杨绵绵说:“车子已经到香榭山了?那个,你明天再来行么,我和你嫂子已经休息了。”
杨绵绵一愣,全身的细胞都紧张起来,连忙拉起沙发上的小软、随时准备要藏起来。陆劭廷心知已经拦不住了,一边忙朝韩依雪和杨绵绵做手势一边应付着电话那一头的阮梫:“七点怎么了,七点就不能休息了?小软真的没事,算了,你要是实在担心就过来看看吧。”
杨绵绵握着小软的两只小手紧张地说:“小软,等一会你千万不要和那个怪叔叔说妈妈也在这里知道么?不然妈妈就再也不能陪小软一起呆在这里了!”
小软虽然不是很明白,但仍眨眨大眼睛、重重地点点头。韩依雪带着杨绵绵上楼,有些疑惑地问:“杨小姐,你和阮梫吵架了么?怎么劭廷嘱咐我说阮梫一来就要把你藏起来呢?”
杨绵绵一时也解释不清,想了想胡乱应付说:“是啊,他欺负我,我就带着小软离家出走了,要给他点教训以后他才会对我好,所以千万请你替我保密,好么?”
韩依雪捂着嘴小声笑起来:“原来是小两口吵架,我还以为怎么了呢,弄得神神秘秘的。”她一笑起来十分好看,眼睛里没有一丝杂质、一双明目在洁白似雪的肌肤映衬下顾盼生辉。
杨绵绵觉得她纯洁得就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女一样,于是不禁自惭形秽,她这几年经历过各种各样的事情、遇见过各种各样的人,早就不是从前大学里裙角飞扬的天真的学生了。韩依雪狡黠地对她一笑,微凉的手指握住她的手,小声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绝对不会被阮梫发现的!他找不到你一定很着急,以后看他还敢不敢欺负你!”
韩依雪拉着她来到三楼的小阁楼房间前,拉开门笑着轻轻将她推进去说:“你就呆在这里吧,阮梫从来没进过这间房间,等他走了我再叫你出来。”她捂着嘴笑,像一只雪白的小狐狸。
杨绵绵点点头,韩依雪便轻轻关上了门。房间布置得十分精致,蓝色的星星点点的小壁灯挂满了房间,她走过去看那面贴成心形图案的照片墙,都是陆先生夫妻甜蜜的合照。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杨绵绵看着照片上系着的小卡片,看来陆先生夫妻感情一定非常好,他们相恋的故事一定十分甜蜜。陆先生看起来少言沉默,没想到对妻子这样温柔体贴,他们真是幸福的三口之家。她不知怎的有点感慨,靠着墙壁怔怔出神,忽然听到门外传来“咚咚”的脚步声,心脏不由得提到了嗓子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