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乘枫找到展弦衣然后四人出了碧寒庄,来到苏郡城,回到了卜芸轩的时候是申时三刻。这个时候的卜芸轩大门大开,门口插着一杆旗幡,显然是开业的时刻,不过,没有什么人进出卜芸轩的大门,看样子生意不是很好。
于乘枫等人走进了卜芸轩,只见陈浣百无聊赖地趴在桌子上,嘟哝着嘴,手上玩着一个茶碗,两颊红彤彤的,表现出这是无聊的颜色。
陈浣也听见了有人进了门,她头都没有动,也没有看过去,仍然趴在桌子上,用一种极为不在意而且慵懒地声音说:“欢迎进店,随便看,随便坐。”
于乘枫一愣,和沈寸星对视了一眼,两人默契十分,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陈浣一听竟然有人在笑她,气鼓鼓地从桌子上一跃而起,她的两颊气鼓鼓,像是一只鼓起的江豚。但是当陈浣看见是谁后,她当场愣住了,嘴巴里鼓起来的气也慢慢地瘪了下来,她擦了擦眼睛,还是半天没说话。
“师妹,你就是这么欢迎我们的?”于乘枫张开双手,笑着说道。他和陈浣也是从小就一起长大的,这次有分别了大半个月,他的确也有些想念陈浣了,此时看到,不知为何,一股温暖的感觉从他的心脏处涌到了身体各处。
“你……你们回来啦!”陈浣终于反应过来自己不是在做梦了,她小跑带跳着,向于乘枫跑去,一下平地跃起。
陈义成噗地一下笑了出来,连展弦衣都是一脸憋不住的表情,只剩下于乘枫自己在风中凌乱。
陈浣并没有抱于乘枫,而是一把抱住了沈寸星,不止是于乘枫凌乱了,沈寸星也乱了,他不知所以地被抱了。一脸懵的沈寸星看到一脸懵的于乘枫还保持着张开双手的动作,顿时也笑了。一时间房间里的气氛欢快了一阵。
陈义成拍了拍于乘枫的肩膀,叹了一口气,憋着笑的脸几乎要扭成一个枯草团在于乘枫的面前晃了晃,故作生活不易似地摇了摇头。
接着这样的气氛,又闹了一阵,于乘枫在尴尬中把臂膀放了下来,就在他要感叹养大的姑娘要被拐跑的时候,陈浣突然“袭击”,抱了他一下,软糯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四散开来,像是在水里融化的糖。
“公子,我也很想你的!”
于乘枫心里一暖,看着陈浣,就像看到了他那远在天边的家乡,那么虚幻缥缈。
众人又说了一阵话,开始了例行地嘘寒问暖,在此之前,陈浣还将卜芸轩门口的旗幡收了回来,把门关了起来,挂了一个打烊的牌子。对陈浣来说,她实在不喜欢做生意。
卜芸轩的各位去集市里采购了一番,弄了一顿丰盛的晚餐,等晚餐做好已经快要戌时了。
同时,于乘枫把要说的话说了出来,也就是他的师父,盗圣人在那天夜里对他说的话。
“所以,现在到底有多少人知道你们要杀碧寒庄的圣人,姑苏客了?”陈义成听完于乘枫的话,一脸迷惑,夹了一块鱼肉,大嚼特嚼,然后说道。本来按照于乘枫之前告诉他的情况,这明明是一个极困难又保密的任务,怎么动不动就冒出来一个人说来帮他们杀姑苏客,陈义成都不禁是认为姑苏客惹了什么麻烦,他们被当成刀,来借刀杀人了。
“碧寒庄里有两人,其中一个还是圣人。”沈寸星吃了一口青菜,淡淡地说道,并且觉得这青菜烧的有些淡了。
“可信吗?”展弦衣也经历过这种事情,她侧着头问向于乘枫。展弦衣曾经听人说过,盗圣人诡计多端,行事多为诡异,虽是正派人士,但是往往干一些偷鸡摸狗,不如流的事情,被正派所不耻,所以她并不是很相信盗圣人。
“不信也没有办法,如果他真的要暗算我们,我们也没有什么办法,哑巴亏只能吃下去,但如果太过分,还是得想办法脱身,虽说干的事十死无生的事情,但是总不能白白送死。”于乘枫苦笑一声,吃了一口苦瓜,好苦,瞬间不知道为什么他要买苦瓜了。
“对了,那个冷月不是说帮助我们的吗?我到现在也没有看到她,她那时有和师姐你说别的什么吗?”于乘枫喝了一口酒,用火辣辣的味道缓解嘴巴里的苦味,然后歪头问向展弦衣。
“没有,她说时机到了,她自然会出来的。”展弦衣轻轻地摇了摇头,说道。
“我有预感,孟千霖马上会见你了。”沈寸星撇了撇嘴巴,说道。他的直觉一向很准,特别是在现在这种局面下,他几乎一猜一个准。
“我也觉得是这样,我现在就怕他也来一句‘我会帮你杀姑苏客’,这就搞得我们里外不是人了。”于乘枫先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一想到要面对那个笑嘻嘻地胖子,他就觉得心如刀绞。
“那不是很好,有圣人帮忙,不是手到擒来。”陈浣两只大眼睛眨巴眨巴,说道。
“没那么容易,一派宗主圣人对我们这些莫名其妙出现的外人说要帮助我们来杀门派里的高层圣人,怎么可能没有目的。”沈寸星摇了摇头,说道。他其实也害怕这样的情况,如果发生那样的事,一定说明有什么东西在发生异动,而这种异动是他们控制不了的,一旦控制不了,那么就摆明着他们要被吸入这历史的庞大漩涡里,难以自拔。
卜芸轩的聚会一直快到亥时才结束,虽然成为了碧寒庄的正式弟子之后,就可以自由出入碧寒庄了,但是最好还是要回庄里过夜,而且这才是他们成为正式弟子的第一天,总要给点面子,所以于乘枫等人打算回去住。
一提到要回去,陈浣又泪眼汪汪地看着他们了。
于乘枫叹了一口气,摸了摸他这个师妹的脑袋,暖暖地说道:“现在我们几乎可以每天都来看你了,没关系的,师妹。”
陈浣看着于乘枫,又看了一眼展弦衣,最后看着沈寸星,沈寸星向她微笑着点了点头,她才放行。
是夜的星辰很亮,像是指引人前行的灯塔。
亥时,湖边的船夫几乎已经睡了,花了大价钱,付了一两纹银才找到一只愿意渡人的船。
行到了碧寒庄已经是亥时三刻了,庄里虽是灯火通明但明路上也没有什么走动了。令人奇怪的是,渡口上似乎有一个人在等着。
船行到渡口,于乘枫等人下了船,才看清,那是一个高大又俊朗的男子,身穿着深蓝色的衣袍,背后背着一把非常巨大的木剑。
“于师弟,我在此等候多时了。”男子很有礼貌,而且于乘枫总觉得他很眼熟,表演赛那天似乎见过他。
“师兄是?不知找我有什么事?”于乘枫也很有礼貌地回应着,看上去也是文质彬彬,气质非凡。
“我是庄主的二弟子,楚悟流江,师弟叫我一声楚师兄就可以了,这次前来是奉师父之命,来请师弟,随我去一趟。”楚悟流江笑着,即使在黑夜中,他那无处安放的魅力也能让人感受到他的存在和他的轮廓。
于乘枫一听这话就知道不对劲了,他回头看了一眼沈寸星,后者对他点了点头,于乘枫叹了一口气,回头笑着对楚悟流江说道:“楚师兄,带路吧。”
几人分道而行,于乘枫乖乖地跟着楚悟流江。
随着走的越深,四周的林子也越来越茂密,于乘枫有点惊奇,没想到孟千霖竟然喜欢呆在这样无人静谧的地方。
“师兄,庄主找我什么事情?”于乘枫打算在楚悟流江这里探一探口风,问道。
“这个我也不知道,不过放心,并不是要责罚师弟,师父今日看上去心情不错。”楚悟流江笑着回答道。于乘枫看着楚悟流江微笑的脸,总觉得不愧是师徒,楚悟流江这笑容有孟千霖那笑的味道了。
“对了,应师妹找过师弟,只是太晚了,她就回去了,她托我将这药给你,说是涂老前辈给你配的新药。”楚悟流江一拍脑袋,从怀里掏出来了一包药,递给了于乘枫,说。
于乘枫接过药来,脑中浮现了应沐杳那平平凡凡的面容,叹了一口气。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叹气,就好像是时间到了,他要抒发一下他的情感。
“师弟啊,为兄给你一个小建议。姑娘家觉得不错,就去给她一个答案吧。你们从初选开始就很有默契,这是很难得的事情。”
到了独月居,就在于乘枫要上楼的时候,楚悟流江一脸意味深长地看着于乘枫,拍了拍于乘枫的肩膀,一面我是过来人的意味说着。
于乘枫哭笑不得地点了点头,看来这个名声震江湖的碧寒庄二师兄也不是那么的难相处。
于乘枫进了独月居,发现孟千霖正在喝茶。
“参加庄主!”于乘枫行了一个礼,说道。
“不用这么多礼数,我和你师父从小玩到大,随意一点,叫我一声师叔就可以了。”孟千霖笑呵呵地说道。
“是,师叔!”于乘枫听了这话也不拘谨了,他现在别的不怕,就怕他也来一句“我帮你”。
“这么晚叫你来主要是要给你一样东西,并不是什么大事情。”孟千霖笑呵呵地站了起来,说,“对了,你是秦国人是吧?”
于乘枫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说道:“是!”
“嗯,很好。”孟千霖笑着从自己的柜子里拿出了一枚如同水滴的铁符。
于乘枫看了一眼孟千霖,他心里已经考虑了很多了,盗圣人似乎没有将自己的情况告诉孟千霖,也就是说,盗圣人其实也并不是和孟千霖完全一条阵线的。
思考片刻的时间,孟千霖已经走到了于乘枫面前,递给了他那枚铁符。
“这是我炼制的宗主符,由宗主颁发给各位直系弟子,这铁符不但是你们身份的象征,同时它里面暗藏着一个可以使用三次的术。我炼制这宗主符的时候,在里面投放的术是随机的,所以我也不知道你这枚宗主符里是什么术,这还得你自己去探索。”孟千霖笑着说道。
于乘枫接过宗主符,看了孟千霖一会儿,他只是笑着,并没有接着说下去,也没有说出于乘枫最不想听到的那些话。于乘枫谢过了孟千霖,准备离开了,就在他转身要离开的时候。孟千霖突然说了一句话。
“师侄啊,如果你有什么想干的事情,最好现在不要轻举妄动,会有更好的时机的。”
于乘枫愣住了,他不知道孟千霖是什么意思,他转了过去,尽量让自己不颤抖起来,然后行了一个礼,说:“谨遵师叔教诲!”说完,于乘枫头也没回地离开了。
离开了独月居,于乘枫的汗才流了下来,他不知道孟千霖在想什么,但是他知道他刚刚可能差点死了。于乘枫提着药的手还在颤抖着,或许真的跟孟千霖说的一样,他现在不能轻举妄动,要静待一个完美的时机。
夜风拂过于乘枫的脸庞,他的眼睛看东西有点模糊不清了,似乎眼前窜过了一抹青色,不过只是一瞬间。于乘枫揉了揉眼睛,叹了一口气,真是在刀尖上舔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