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二人将着一切都逛了个遍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湛河两侧已经华灯初上,将河面将整个亭台楼阁都拓印在其中,里面仿佛也有另一个世界。
“该回去了。”二人走在湛桥之上,周萱低声说道。
“嗯,回去吧,再晚了你家中人该担心了。”夏空蝉点头道。
不知何时桥上的人渐渐变得多了起来,宽阔的湛桥桥面之上像是被人群填满了,而且大都是朝着另一边去的,看着迎面而来的汹涌人潮,夏空蝉轻轻叹了口气,随后将手掌伸向了身后的周萱,红裙女孩微微一愣,便将手放到了夏空蝉手心里,白皙的笑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不过被两侧如火般的灯光很好的掩盖住了。
“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人这般多?”夏空蝉有些好奇地问道。
“算算日子,应该是快到我国的国立之日了,三百年前我湛卢国建国,随后每年建国之日举国欢庆,前一夜都举行盛大的花灯烟火表演,这会儿的城隍庙,太学才是真正的热闹呢!”周萱脆声应道,小脸上闪过雀跃神色。
“你很想去?”夏空蝉问道。
“嗯,可是这会儿要回家吃饭了,今天是没有时间了,我们明天晚上可以过来看看。”周萱眨巴着大眼睛,狡黠地说道。
夏空蝉拉着周萱的手逆着人潮往前走,在前方微微沉默片刻,随后拉着周萱往两边暗处走去。
“我有办法现在就可以看到,而且还不耽误回家的功夫,跟我来。”夏空蝉在前方说道。
“什么?”周萱在身后问道。
“你来就是了。”夏空蝉卖了个关子,脸上浮现出笑意。
夏空蝉拉着走下了湛桥,走到了河畔一处楼阁的小巷子中,见昏暗巷子中没有旁人,当下走到周萱身后站定,二人之间空隙只有一拳之隔。
“将眼睛闭上。”夏空蝉对着身前的周萱说道。
周萱闻言将眼睛闭了起来,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夏空蝉随后取出生灭剑,剑诀轻掐,生灭剑化作一道剑光向二人脚下掠去,而后将二人轻轻抬起,随后加速升空而去。
感受到这股失重感和耳畔呼呼的风声,周萱将眼睛睁开,发现自己正在湛河上空飞行,此时的湛河变成了小小一条红光绸带,不禁两腿发软,向身后靠去。
“我们..我们这是?”周萱颤声问道。
“嗯,如你所见,在飞。”夏空蝉轻轻用手臂挽过周萱的身子,双手在两人身前结剑印。
感受到身旁的手臂,周萱感觉安全了许多,当下心中微定,好奇地朝四周看去,这不断移动中的高天上的视角,高天之上长风浩浩,四周云气稀薄,一轮明月在眼前冉冉升起,月色映照下的夜空像是一块幽蓝顺滑的幕布,二人像是要迎着明月飞去一般,这是周萱从来没有体验过的感觉。
“原来这就是飞翔的感觉呀!小时候常常幻想着,没想到今日夏哥哥带我实现了!”周萱脸上挂着激动的笑容,声音清脆干净。
“是啊,这就是飞翔的感觉,我第一次御风的时候,比你还要激动呢。”夏空蝉在周萱耳畔轻声道。
二人说话间,夜色中灯火通明的青燕城在身下飞快略过,不一会就到了城隍庙上空,夏空蝉稍微按下剑光,二人自空中微微下降,周萱努力克服眩晕低头往下看去,此刻的城隍庙附近被彩灯映照得通明,庙前的广场张灯结彩,广场的空地上被一个又一个的小小人儿填满,小小的人们拿着彩灯走来走去,看上去就像一只只稍大些的彩色萤火虫。二人继续往西边飞过,远远就可见到一株高大的杏树耸立在太庙前,现在的杏树就像一株枝叶繁茂的幼苗,在这小树下人们挤在一起,正努力地朝着这颗小树的枝叶上挂心愿签。
周萱大眼睛被地上的灯光映照得闪闪发光,目不暇接的看着这一幕幕,兴奋地顾不上说话,双手紧紧地捏住自己的衣角。
就在二人飞离太庙上空之时,远方燃放起烟火,漫天烟火在空中结成火树银花,映照着夜空五彩斑斓,夏空蝉二人在这烟火背景中急速略过天空,看上去,就像是二人一路飞过,身后一路有烟火亮起。
二人一路飞过,经过白天的茶馆,经过买糖人的街道,经过湛河,向尚书府飞去。
此时在下方某一个街道上欣赏烟火的虎头虎脑的幼童突然扯了扯旁边母亲的衣角,兴奋地叫道:“母亲,我刚刚看到天上有两个人!”
“哦,那是天上路过的神仙,你有没有向他们许愿呐?”旁边母亲柔声说着。
“孩儿忘记了。”幼童失落的说道。
“没事没事,咱们现在去太学那边的银杏树去许愿去,听说那边灵得很呢。”母亲一边摸着幼童的脑袋一边轻声安慰着。
“那娘亲,我们快走吧!”虎头虎脑的幼童拉着母亲的手往前方跑去。
再说夏空蝉二人在飞过了大半个青燕城之后,在尚书府所在的长街转角附近找了个没人的幽暗角落,按下剑光,二人缓缓向地上落去。
二人落地之后,夏空蝉将一抹剑光收入袖中,周萱站在原地微微愣了一下,随后兴奋地在原地蹦跳,用闪亮的大眼睛盯着夏空蝉,夏空蝉最是受不住这样的目光,当下转身抬脚就走,嘴上说着“快点回去吧,你爹娘该担心了。”
周萱鼓起腮帮子哦了一声,随后便蹦蹦跳跳地跟了上去。
二人刚走到府门前,还没来得及敲门大门便开了,夏空蝉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府内,还没走多远,便有一男一女迎了上来,男子着黄色云纹锦袍,中等身材,面白蓄须,女子便是白天见过的周萱之母刘倩,此时已经换上一条白色长裙。
“想必这位少年便是夏少侠了吧,当真是风流少年,我是萱儿的父亲周云,小女一路走来幸得夏少侠护佑,周某与内人感激不尽,请随我入殿一叙。”周云人对着夏空蝉拱手说道,声音浑厚,中气十足。
“您客气了,顺手为之罢了,况且萱儿之前在船上与我也算是认识的,袖手旁边非我辈所为。”夏空蝉摆摆手说道。
“哎呀,你二人别在这冷风中客气了,客气话进屋再说,萱儿,来,饿了吧,咱们进屋。”旁边刘倩笑着对三人说道。
“也是,夏少侠,萱儿进屋说话。”周云说着将夏空蝉迎进了殿内。
殿内长桌上已经备好满满一桌子的佳肴,色香味俱全,看上去就让人食指大动,周云落座主位,家人刘倩周萱落座右手边,夏空蝉一人落座左手边。
“夏少侠,对不住了,最近国立庆典,白天公务繁忙,让夏少侠久等了。”周云朝着夏空蝉客气道。
“您客气了,在下一介散人,并无要紧之事。”夏空蝉回答道。
“哈哈,那就好,夏少侠不怪周某招待不周就好了。既然你与萱儿有旧,不妨喊我一声伯父,在这里无需拘谨,就当是在自己家中。”周云笑着说道。
“伯...伯父。”夏空蝉看了一眼周萱,女孩此时正在朝着他眨动着大大的眼睛,不由得硬着头皮喊了一声。
周云拿起桌上的酒壶,向夏空蝉这边晃了晃,嘴上说着:“夏小子,这可是宫中御酒,要不要陪伯父我喝两盅,这家中只有萱儿和他母亲,别的地方都还好,就是每次喝酒只有我一人独饮,属实无趣呀。”
“小子还未到饮酒的年纪,恐怕要让伯父失望了。”夏空蝉放下筷子,老老实实地回应道。
“阿爹,你若是自己想喝酒便喝就是了,这样的日子里阿娘也不会拦着你的,何必去找夏哥哥的麻烦。”周萱朝着周云脆生生喊道,刘倩在一旁笑着看着父女二人。
“你阿爹我这不是想着好不容易来一个能陪阿爹一起喝酒的人嘛,夏小子,你这般风流少年,不喝酒可惜了,等你什么时候喝上酒了,你就发现这其中的美妙滋味了,嘿嘿。”周云一边给自己斟酒一饮而尽,一边笑着说道。
夏空蝉在一旁看着宴席上的一家人,也静静微微笑着,眼中闪烁着莫名的光彩,像这般其乐融融的家宴,还是这些年来夏空蝉第一次经历,当下少年有些不由自主地缅怀。
一边刘倩看着夏空蝉的神色,当下心中微动,对着夏空蝉开口道:“夏小子,别理你伯父,酒不喝没事,菜多吃些就好了,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是啊是啊,夏小子,多吃些,再长大一些,就可以与伯父我一起喝一杯了。”周云也在一旁说着。
夏空蝉面对着突如其来的热情,有些招架不住,当下只是点点头,安静吃着桌上的美味佳肴,虽然夏空蝉是超凡境修士,只要灵气充足,对食物的需求不再像凡俗之人一般,一般都是浅尝辄止,但碰上这般场景,也是不得不放开肚子吃上一吃的,还好尽是些可口的菜肴,这对夏空蝉来说,也是一种享受,毕竟,美食美景人人爱,修士的本质也还是人。而且这顿饭对夏空蝉来说,也是一种久违了的体验,这让夏空蝉那颗受道韵影响越发脱离凡尘追求浩渺至高大道的道心,再度有了一点归于凡尘的气息,这是等百里境三转之后的归真境才逐渐明了的体悟,不过因缘际会之下被夏空蝉体会,当下心境又拔高了一下,一时紧绷的道心偶尔间放松下来,气海金色莲台之上的虚丹悠悠转动的速度加快了一些,感觉依稀要跨入二转的境界了。
随着虚丹的不断转动,夏空蝉身上的出尘气质越发缥缈,明明在桌上安静地吃饭,在周萱三人眼中,却感觉距离越拉越远,随时都有可能飘然而去。
夏空蝉静静吃着饭,却感觉气氛有些不对,桌上三人都直直地盯着自己,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运转道诀,压下那股破境气息,朝着三人微微一笑:“你们怎么都不吃了,看着我做什么,我脸上有花?”
经夏空蝉这一开口,刚才那股怪异的感觉消失不见,三人皆以为是自己眼花了,随即桌上恢复之前的热闹景象,周萱之母刘倩正忙着往周萱夏空蝉碗里夹菜,周云在一旁自斟自饮时不时看着桌上众人开怀大笑,周萱跟母亲说着一路上的见闻,夏空蝉很享受这一刻的安心氛围,在一旁静静地笑着,是不是回答一些周云的问话,一顿饭宾主尽欢,吃完之时已经是月上中天,此时虽然下弦月月相,但是因为天气晴朗,空中云气稀疏,仍是照着殿门外的庭院中树影稀疏,一片皎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