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汉军要来?!”
众人闻言大骇,下意识看向黄旗,竟真的发现黄旗向此处摇动,旗下人马也呈现骚动之态。
(其实是李司马对只来了一半的二五仔大怒,认为他们是在敷衍自己,要拎出来当鸡来杀)
“黄旗真的动了,他不是在唬人。”
“是真的,那我们怎么办,投降吗?可我们刚刚不还是……唔唔。”
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出声的匈奴兵连忙伸手捂住嘴,警惕地看向外面的劝降者,几乎是在脸上写着“我心里有鬼,快问啊”。
劝降的倒霉蛋也很配合扫来探究的目光,并眯起双眼,暗暗思索:
“原来是先前就有打算了吗,看样子,还是有利于劝降的这面。”
还不等倒霉蛋思索出一个巧妙的试探问法,阵中的话题又有了新的变化。
“如果管不住自己的嘴,以后讨论的时候,你可以捂住耳朵。”
“哎,不要这么说人,我们不早就做好了这方面的打算,现在不过是二选一罢了。”
“嘁,说的轻巧,两个选择本就是差的,你还要从当中选最差的。”
“逃跑就比投降好到哪去吗?”
“你想给汉人当狗,那你自己去,反正我不想。”
“我宁愿给汉人当狗,也不愿意让人撵着东奔西跑。”
“哼,给人当狗的家伙/追求自由的蠢货。”x2
话不投机半句多,代表着小队内“安稳”和“冒险”的两人双手抱肩扭过头去,不再理会对方。
“你们……”
此时,显然不是产生争吵的时候,兵卒们无奈地看了眼对立的两人,只好将求救的目光投向话语权最重的头目:
“头目,您怎么看?”
“我?”
除了下达命令期间说几句话,其余一直冷眼旁观的头目愣了下,他并不认为现在已经到了自己下决定的时候。
“再让大家……”
急于将棘手问题扔给别人的兵卒们没有功夫去体会自家头目的想法,被黄旗吓到的他们只想着迅速解决问题:
“头目,黄旗已经动了,我们没有时间再进行一轮商讨了。
“您直说好了,咱们到底是处理掉这个叛徒,继续等着逃跑机会出现,还是跟着这个叛徒去投降?”
“……”
被问题怼到脸上的头目收起一贯的微小,瞥了身前的属下的一眼。
好小子,逼我的宫。
大人,情况实在是危急,到了不得不……
好了,你闭嘴吧。
以一个瞪眼作结尾,头目抬起头,扫过身后一张张期待的脸庞,原本因“逼宫”产生的那点恼怒不知不觉间消散一空。
唉,我是头目,这个时候我不拿主意,谁能,谁又敢拿主意?
自我安慰了一句,摆正心态的头目眼中闪过一抹精光,略微佝偻的腰杆直立起来,从摸鱼状态进入到了发言。
“我们的意图已经暴露了,再留在原地就是去赌汉人想不想杀我们,愿不愿意花一点时间解决掉我们,这无疑于等死,不是智者要做的。
“看似我们还有的选择,其实我们的选择只剩下了一个。”
“……”x15
不愧是头目,一张嘴就是伤人的大实话,让全场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就连邀请他开口的那人,都不禁摸着下巴怀疑,再这么尴尬下去,会不会让还能博一把的大家快进到分赃散伙。
可人是自己请的,跪着也要把话题进行下去,他硬着头皮站出来,说道:
“头目,难道说,我们只能跟着这个叛徒去投降了吗?”
瞥了眼把自己逼出来的“凶手”,头目心中微恼,说话也带上了几分呛人的火气:
“如果你不想原地等死的话,确实只有投降一条路。”
毫不客气的言语,再次表现了什么叫“我是老大,我说什么你们都得听着,不能扎刺”的气势。
“……”x14
这回,沉默的众人学聪明了,他们齐刷刷地把视线放到刚刚开口接话茬的同伴身上,施加压力,让他继续。
你们可真是我的好袍泽啊!(咬牙切齿
被推出来的匈奴兵卒本想挨个瞪回去,用眼神表达自己被信任的“热情”。
但人数太多,他还没瞪到一半,就开始脖子酸,不得不停下来,一边揉着脖颈,一边走上前去。
“头目,您难道就不担心这是诈降,他们故意把我们从严密的阵列中诱骗出去,好方便一举击破吗?”
“担心,怎么不担心。”
“那您还……”
“可我更担心不投降,会被汉军视作敌人,发动数倍于我们的人马,从四面八方扑上来。”
没往,或者说不愿意往这方面的兵卒们被头目一点,脸色渐渐苍白起来。
有被自己想象出来的糟糕处境吓坏的匈奴兵,颤抖着开口安慰自己:
“不会这样吧,我们这里的只有十多人,五六十人在溃散,要追也应该去追他们啊。”
“就算不提那些溃败的家伙,咱们身后不还跟着第二波援军吗,足有一百多人,汉人不敢放任他们的。”
不过,因为是害怕到极点的自我安慰,所以声音就有些不受控制,以至于叫外面的劝降人听了进去。
这是给个夸大威胁,恐吓他们,让他们投降的机会。
眯起的双眼瞪大,倒霉蛋仿佛看到了任务完成的曙光。
顾不得把语言组织得尽善尽美,连腹稿都没打一遍的他连忙开口,拔高的嗓门让十多人都能听得仔细。
“此言缪矣!”
“刷刷。”
正绝望间,冷不丁背后炸起一道声音,残兵败将们被吓得差点跳起来,慌张地转过身。
等到最后头目也抬过头,一直观察着他们的倒霉蛋才继续说道:
“一颗胡虏首级值数万钱,此处溃散者众而散,汇聚者少而密,换成你们,你们是想选[就算追到了也捞不到多少的溃散者],还是想选[成功了,就是一波肥的汇聚者]?”
“……”
慌不择路的逃兵,这种公认的软柿子当然好捏,一队人就能肆意猎杀,而不必担心自身安全会受到威胁。
但逃兵们是没有组织的,他们是各自逃命的,抓固然好抓,可大把时间却浪费在了赶路上面。
在时间充裕一点的情况下,二五仔们绝不会介意这点,就像草原上的狼一样,他们会将最后一点败兵分食干净。
但现在不是没有时间,把诈降装成投降,把黄旗催促说成大兵来袭吗?
二五仔们没有时间去一个个地捏软柿子,他们只能挑硬一点,收获也大一点的柿子咬。
就像眼前的这群人,不大不小,正合适。
……
“他说的对吗?”
“恐怕是对的,四周那些猎杀队伍都已经消失了。”
“那我们怎么办?”
“别急,听下去,看他还能说什么,听完再拿主意。”
声音故意压低,倒霉蛋就不能像刚才听的一字不落了,但大概是相信,还是不信;是恐惧,还是鼓劲,这点,他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就快了就快了,还差最后一下。
“嘶,呼~”
一个平稳情绪的深呼吸过后,倒霉蛋看着神色慌张的敌人,自信满满地给出了最后一击:
“你们光顾着警惕四周,或许还不知道吧,跟在你们身后的那一支援军,在看到你们被轻易击破后,就已经选择撤退了。”
“什么?!”x16
话语就像是一颗石头投入潭水,激起千层浪,苍白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惨白起来。
“不可能,在最危险的时候(指黄旗进入战场),他们选择了出击,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抛下我们?”
“要怪,就怪你们败得太快,第二次冲击就是全军溃败,连几十步的距离都坚持不住吧。”
倒霉蛋幽幽开口,替他们找出了一个合理的理由,自尊心被刺痛,羞恼之间,直接喊出声,“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换成我,我看到自己要救援的友军连两次冲击都撑不住,在自己到战场之前就退了场,我也会掉头就走的。
“你听,我理由都给他们找好了,咳咳,‘连三四十步都撑不住的袍泽,真的有救援的必要吗’,‘不是我军见死不救,实在是同袍太弱,坚持不到救援就败退了’。”
倒霉蛋抓住一切机会打击信心,让他们绝望,向投降靠拢。
效果还不错,一些将希望寄托在“外有救援”上的人当场就崩溃了。
“不,不会的……”
“他们怎么敢,就不怕我们投降汉军,掉头一起去打他们吗?!”
“他们还真不怕,因为有人替他……”
“够了。”
倒霉蛋还想着加把力,话说到一半,突然被一道坚决的声音打断。
“头目。”x15
所有人再一次将视线投到了头目身上,只是和上次还在纠结“跑”、“降”不同,这回的人们已经拿定了主意。
看他是通过眼神表达出自己等人的打算,让他顺从民意,而不是让他来自己决定。
“我明白。”
某些人的眼神过于炽热,头目不禁抬起手并点头,表示自己接收到了,然后才是抬头看向外面的劝降者:
“投降,是怎么个投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