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地方了,咱们该走喽,不能打扰到大人们来视察。”
“走喽走喽。”
哗啦啦,壮汉四散而去,原地只剩下那队衣衫不整(人挤人,衣衫不整很正常啊),脸色苍白(被汗臭味包围,当然会苍白了)的小队。
“刷刷。”
伸长脖子四处张望一阵,确保壮汉真的离去了,观察的队员这才松了口气,看向阴晴不定的队长,弱弱开口劝道:
“队长,那群人的热情不正常,咱还是别看了吧,我总觉得看了之后要出事。”
“就是,真要是挖出了的好东西他们能欢迎我们来夺?肯定是挖出坏东西,就像……
“尸体,尸体,还有尸体。”
其他队员也纷纷开口附和,目光一扫到大坑边缘就迅速移开并小步后退,不想让自己去看到坏东西,坏了心情。
“不行,他们越是有恃无恐,我们就不能让他们如意。”
压下心中的不妙预感,强撑着面子的队长反过来劝说一众动摇的队员:
“来都来了,哪能一眼都不看掉头就跑,这事传出去后还混不混了?”
“队长,面子重要,可那也不能送了命啊。”
“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就是扒头看一眼。”
摆手拒绝掉建议,队长一边不在意地说着,一边伸长脖子向坑里看去:
“就是挖出坏东西来也不怕,我告诉你,我可是战场上枕着死尸睡觉的,什么场面没见过,还怕看这一目……”
突然,声音一滞,扒头看的队长不在意的表情凝固在脸上,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队长?你怎么了队长。”
看到这不寻常的一幕,众人顿时大惊,也不顾忌什么坏东西了,扭身向前扑去,就要保护队长。
“可别真的看到什么脏东西,你真出了事,我们也别想有好果子吃。”
“刷,我没事,不要过来。”
被队员的呼喊叫回神,队长立刻闭上眼杜绝视觉污染,抬手制止扑来的队员们。
“队长误怕,某来也。”
“刷,什么魑魅魍魉,先吃某家一刀!”
遗憾的是,队员们并没有听话地停下脚步,反而冲的更凶了。
结果就是……
“呕,双眼已瞎。”
“哐当,撑犁啊,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干呕的干呕,扑倒的扑倒,一个个在地上滚来滚去,感受着翻腾的肚肠,恨不得自戳双目。
与此同时,另一边……
四散的苦力们又重新汇聚了起来,此时,他们正站在“岸边”看着督察队们出丑,并发出幸灾乐祸的嘲笑:
“叫你能,叫你一开始鼻孔怼人,怎么样?现在知道厉害了吧。”
“吐啊,都吐啊,光是打滚有什么用,一个个的都给我吐啊。”
不过,也不是每个人都喜欢看别人笑话,有几个机灵的,在乐了一下后,想起来其他的东西,快步跑到代表身前,叽叽喳喳地说道:
“代表,他们看到的不会是那个吧?”
“代表,不是我为他们说话啊,实在是这样做不好,大家终究是要死的,万一死后也被人这样对待……我是接受不了的。”
结合消失不见的呕吐物,不难理会话里指的是什么……
龙套一号(捶桌):不要再提那个了!我犯恶心。
“啧,你们都想到哪去了,我难道就像糟践尸体的人吗?”
摸了摸下颌的杂乱胡须,代表学着汉人把它捋平捋顺,打理成一缕,这才攥拳放到嘴边咳了咳,端出假洋鬼子(划掉),假汉鬼子的架子,对着向自己进言的一众机灵鬼解释道:
“坑又不是只有一个,那么多木桩,每一根就是一个坑,埋脏东西(字面意义)的地方多了,我闲得慌吗,非要埋尸体坑里去?”
“那他们这是哦。”
像是明白了什么,一名苦力抬手指了指满地打滚,捂脸惨嚎的队友和青白变换的队长,试探地说道:
“您故意引他们去的那个坑?”
“当然,咱可不是什么大度的人,一开始摆的那副臭架子,我可是记得一清二楚呢。”
正在摆“假汉鬼子”架子的代表如是道。
“嘶,你现在摆的不也是臭架子吗?!”
有些话说出来容易出事,盯着代表猛瞅了一阵子,苦力的表情经过一阵变换最终还是压下了吐槽的冲动,他主动换了个话题,自嘲道:
“亏我还想着劝您毕竟是个贵人都要尊重,和他们谈笑风生的大人物,不要和他们一般计较,现在看来……”
“哎哎,用词严谨点,是和贵人的亲卫头子谈笑风生,不是贵人。
“想让那群鼻孔长头顶上的家伙尊重,首先你要有个叫呼延/兰/须卜/单于的爸爸。”
提及贵人,还带着浅笑的代表立刻变脸,换上了嘲讽的面孔。
“您说的对,那些贵人真不是个东西,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咱们就要扔下兵刃卸掉甲具,在这里卖苦力。”
读作兵卒,写作苦力的小机灵鬼咧了咧嘴,众人默默点了点头,手中拿着的绳子瞬间攥紧,低垂的眼帘在压抑着怒火。
这年头可不是我大怂,兵卒饱受欺压却没有那么贱。
使唤兵卒当苦力还没成上百年的惯例,远未到就连苦力们自己也不觉得侮辱,甚至为自己能被帅臣挑中干活而感到激动,打扫建房子走私之类的活抢着干的时候。
“啪,把你们纠合起来,不是让你们说这些丧气话的。”
手摁在肩膀上,目光扫过垂头丧气的众人,代表哦不,应该说龙套二号。
他再度拿出反面案例来,指着不远处已经停止打滚的小队,冷笑道:
“苦力又怎么了?你们瞧,这些理论上来监管我们的‘大人’们,不还是被我们整成了这个样子。”
“……”
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向监察小队,大多数人很快侧开视线,只有少数人大大咧咧,不加掩饰地注视。
虽然那些移开视线的苦力们依旧低垂着脑袋,但眼中闪烁的已经不再是被欺压的怒火,而是怒火得到发泄的畅快。
“你们也有今天呐。”
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心中响起了类似的话。
“匈奴故俗,力强者胜。”
看到众人的变化,龙套二号满意地捋了捋打理好的胡须,趁热打铁地向这群被自己拉起的炮灰(好家伙,你这还不如苦力呢)灌输思想:
“具体在这件事上就是,为什么我们能这么整他们,他们还不敢报复回来?
“因为我们的数量接近他们的一百倍,一根指头就能把他们碾死,一句话,我们的‘力’更强啊。”
防止煽动性还不够强,和实际的联系不够紧密,龙套二号弯腰从地上拣起一块婴儿巴掌大的土坷垃,拇指、食指用力一碾。
“莎莎,咔嚓。”
预料中的沙土跌落声,可还不等龙套二号笑出牙后跟,关节咔嚓一声,两根手指剧痛。
“嘶。”
狠狠吸了口凉气,“土坷垃”倒腾到另一个手上,脸色惨白的龙套二号先是低头看了眼受伤手指头,确保没有大碍,这才收回颤抖的二指,将视线移到“土坷垃”上。
圆滚滚的肚子,尖锐的小角,远超土块的硬度,以及外层土皮去掉后暴露的颜色……
“*,石子!”
低骂一声,把“凶手”往手心一颠,用力向远处一扔。
“有多远滚多远,噗~”
骂声刚落,十多步外就砸出一个小坑,掀起一小小团尘土。
龙套二号(老脸一红):是石子太小不好扔,不是我没力气。
龙套一号(敷衍点头):是是是,石子太小,石子太小。
“就这?”
期待化作失望,失望变成自嘲,灌输刚一开头就要提前走向结束。
如果这世上的举例子失败能分档次的话,这一定是后果较为严重的那种,有些起色的士气直线滑落谷底。
“……记住这一次的失败,这就是‘力’没有人强,还要负隅顽抗的下场。”
迎着众人投来的目光,深吸一口气阻止了一下语言,龙套二号板起脸,看不出半点尴尬,他举起被怼尖角怼得发红的拇指、食指,试图挽回尴尬,把它化作正面。
“……”
理由过于牵强,大家并不买账,现场继续沉默下去。
“这位同袍,看你眉头紧皱,是有什么想问的吗?”
“啊,我?”
突然被点到名字,小机灵鬼愣了一下,抬起头左右看了看,又伸手指了指自己。
“对,就是你。”
急于顺下去的龙套二号眨了眨眼,对他使了个眼色。
“哦,是我啊,那我要问要问……”
眼珠子滴溜溜地来回转,小机灵鬼不负机灵之名,只重复了两遍,就想到了该说什么:
“咱们这几百号人是手指,那力弱的小队是土坷垃,那谁是力强的石头呢?是大王,还是贵人,亦或是整只大军?”
手指、土块石头牵扯到了现实象征,前两个的比喻提起来有点道理,重新吸引了有所失望的众人,大家也想知道谁是不能招惹的。
“我觉得是大王,因为大王是最大的大人,他管着其他大人。”
“不对,散而软者为土块,聚而坚者为石子,这说的分明就是贵人们啊,并力时,河山可拔;散乱时,鸠酒、白绫如宰一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