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梦中的皇甫阙迷迷糊糊听到耳边传来叽叽喳喳的鸟叫,他一开始没太在意,只觉得有些吵闹,突然他好像意识到什么,猛地一睁开眼,天已经是蒙蒙亮了,而他的怀中正躺着一个人,是南月儿。
他屏住呼吸,将身体慢慢移开,然后又脱下马褂给南月儿盖上,他看了一眼熟睡的南月儿,不知道该干什么,于是就坐到洞口,呆呆望着天边那一片浅红。
昨天喝的酒的作用还没完全褪去,皇甫阙现在还能感觉到脑袋有些胀痛,他回忆起昨天他和南月儿坐在这里看流星,可是后来不知怎么就睡着了,南月儿也没叫他,不知道南月儿有没有告诉师父他们来看流星了,他老人家不会正担心吧。
“昨天看你睡得死,就没有叫你。”南月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已经起身坐在坐垫上。
“嗯,我在想我们没回去,师父不会担心吧。”皇甫阙道。
“我爹他不知道我们出来了。”
皇甫阙站起身对南月儿道:“那我们快些回去吧,等下师傅起来看不到我们会担心的。”
南月儿看着皇甫阙道:“要不我们稍微晚点回去,就跟我爹说你是出来练剑了。”
“可是我没有带剑出来。”
“哦,对。”
南月儿赶紧爬起来,将马褂还给皇甫阙,然后将垫子卷好放在靠里的位置,放好垫子后,她转身对皇甫阙说道:“在这里睡觉好舒服啊。”
皇甫阙没有说话,南月儿又继续说道:“要是以后能经常来这里睡就好了。”
皇甫阙笑着道:“你一个人在这不会害怕吗?”
南月儿看了一眼皇甫阙,也没有再接话,拾起地上的烛膏,道了句:“走吧。”
然后南月儿带着皇甫阙沿昨天来时的原路返回,走到皇甫阙练剑的草坪时,皇甫阙让南月儿先回去,说他想在那练习会儿站桩,于是南月儿就一个人先回去了。可能是就要离开的缘故,皇甫阙站桩时总觉得心里空空的,虽然呼吸很自然,但是感觉功夫好像没有练到身上,不过今天他站桩的时间比昨天长了许多,一直到南月儿来叫他,他都不怎么觉得累。
他们回去没多久,向魁举也到了,向魁举今天显得有些焉了吧唧的,和皇甫阙刚见他时的精神小伙模样有些不同。吃过了饭,皇甫阙和向魁举就回保靖城了,走得时候,南啸天叮嘱皇甫阙一定要勤练功夫,南月儿送他们出寨,她叮嘱皇甫阙不要忘记她的生辰。
皇甫阙心里已经把这个地方当做一个家了,对这里也很留恋,他让南月儿放心,到时候他一定来,南月儿站在路口一直望着他们远去。
在路上皇甫阙问了向魁举有没有他爹皇甫锦的消息,向魁举告诉他,代祖丰率领的右后两营已经去了古铜溪与皇甫阙会和,据守兵上报,在杀苦岭发现有大队人马活动的痕迹,然后皇甫阙带兵进山去排剿了。
皇甫阙听了直呼遗憾,本来还想着等代祖丰来了随他们一起去剿太平余党,现在看来是去不了了,不过他还是注意到向魁举讲述的时候语气有些低落,就问他是怎么回事。向魁举告诉他是因为一个他喜欢的女人,就是周冰城的女儿周蕊荷,周冰城有意和知县林福昌结亲家,想把周蕊荷嫁给他家的公子林少卿。
皇甫阙听了就道:“向兄你一表人才,还怕找不到媳妇吗,她要嫁林家公子她便嫁她的,你何必自寻烦恼呢。”
向魁举叹了口气,道:“兄弟你不懂啊,我和她也算是青梅竹马了,她小时候还答应嫁给我呢,再说,那个林少卿坏心眼多得很,以后蕊荷嫁了他肯定要受委屈,我心里着急啊。”
皇甫阙思忖一会儿道:“自古有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大事,又不是你能做主的,要我说啊,不如让向伯伯先去和周叔叔提亲。”
向魁举道:“那怎么能行,周大人已经想把她嫁给林家了,他不会同意的。”
皇甫阙道:“你就和他说那个林公子人品不好,要是把他女儿嫁给你,你一定会好好待她的。”
向魁举又摇了摇头,道:“这肯定不行啊,周大人会误以为我是故意编排人家的。”
皇甫阙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道:“向兄,不是我说你,你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你就非得娶那个什么,那个她吗?凭你的条件娶个好的媳妇还不是轻而易举,你就非要一根藤上吊死?”
向魁举又道:“其他的我都看不上,哪天我带你你见一下她你就知道了。”
皇甫阙本来想好好劝劝向魁举,没想到他那么死心眼,他在旁边劝得都有些窝了火,便道:“好,我倒要看看她有多好。”
向魁举把心里的事和皇甫阙说了,心里也敞亮了些,于是他俩又继续聊回剿太平天国余党的事。
向魁举没有把皇甫阙带去二月坡营地,而是把他带到了城西龙头山下的参将署,周冰城正在和典吏商量下发至各村寨关于太平余党的相关告示。皇甫阙让周冰城派人送他去古铜溪,谁知皇甫锦已经带过口信来,说让周冰城帮皇甫阙寻一个僻静处读书,周冰城就想把他安置在家里。
周冰城让皇甫阙在偏厅等他,待他办完公事就领着皇甫阙去了城北的周宅,在路上的时候周冰城告诉皇甫阙,他家里书房就藏有许多书,平时都是他女儿周蕊荷在看,如果缺什么书,可以让下人彭妈带他去买。皇甫阙道了声谢,不过他倒不关心书的事,他问周冰城,有没有地方可以练武,周冰城说他家后院有一处是他专门练武的,皇甫阙听他这么说,心里倒是放心了些。
周冰城把皇甫阙带到周宅后,直接把皇甫阙的事给彭妈作了交待,然后就回了参将署。皇甫阙的行礼已经被周冰城带过来了的,彭妈带他去认了客房,又带他去了书房,跟他说有什么事吩咐她就好了。
彭妈走后,皇甫阙环顾了一下书房,书房不大,北面靠墙是一排简陋的书柜,房间正中间放着茶几和几个矮圆凳,南面是一张长案桌,旁边斜放着一张靠椅,西面墙上挂的有一些字画,其中几幅设色的画特别显眼,一幅是横轴,画的应该是映山红,随着远山近景距离的不同,粉红色调的映山红不同层次的变化着,给人一种脱俗的感觉。还有几幅是立轴的,画的是荷花,有含苞待放的,有正灿烂盛开着的,还有的是小荷才露尖尖角,都是小写意,画面空灵清新,这几幅画的落款者都是莲心,皇甫阙开始还以为是一个叫莲心的人画的,但他后来又觉得莲心和蕊荷很相似,就猜测这些可能就是周蕊荷画的。
皇甫阙走到案桌旁,看到桌上有摆放整齐的女四书,还有一本翻开的李易安词集,他推开窗想借一些光线,结果看到窗外就是一片池塘,池塘里满是荷花的枯枝残叶,若是在盛夏时节定然是一番美景,但现在没什么观赏可言,于是他便坐下,拿起那本李易安词集翻看。
大概看了半个时辰,皇甫阙觉得一有些疲乏,就让彭妈带他去周冰城练武的地方。那里还算宽敞,但皇甫阙看了一下,地上只有沙袋、石盘、石锁等练气力的,兵器只有刀、长枪、短棍、叉、戟、流星锤之类的,并没有剑。他就问彭妈能不能帮他找把剑,彭妈说剑在老爷房里,她去帮取来。
不知是到了新的地方心情不同,还是这里要宽敞些,皇甫阙觉得今天练剑练得十分顺畅,一口气可以耍出好几个连招,最后他便一路耍下去,不曾作停歇,当他耍剑耍得正用心,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啊”的一声。他回头一看,是一名女子,因他刚才云剑划过,被吓得向后跌倒,眼看就要倒在阶梯上了,皇甫阙赶紧一个箭步过去,将她揽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