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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小报第一支笔

第一节 小报笔战健将

小报最早始于上海游戏小报,清末小说家李伯元所办《游戏报》为典型,以刊载消遣趣味文字为主。近百年来,上海出版的小报不下百种。虽然小报良莠不齐,但当时确实为广大市民所喜爱,对推动中国新闻事业,作为大报的某些补充,以及版面编排的改革等,都起到了积极的作用。

民国成立,上海的小报又是一种情景。民初的游乐场轰动一时,新世界游乐场经理黄楚九于1916年出版《新世界报》,延请孙玉声(海上漱石生)为主编,这是上海第一张游乐场报。翌年,黄楚九脱离新世界,另外创立大世界,孙玉声随往主编《大世界报》。《新世界报》改由郑正秋任主任,奚燕子为主编,编辑助理为姚鹓雏、周瘦鹃、闻野鹤、陈小蝶、吴绮缘、周剑云、戚饭牛、恽秋星、尤半狂等,刚踏上文坛的平襟亚也是助编之一。直至杨尘因接任主编,襟亚才卸任助编。[45]

《新世界报》曾举办过三次“花国选举”,搞得非常热闹。襟亚身临其境,感受强烈,《人海潮》中对此有细致的描写,无意中留下了一段史料:

且说“大总统”登极那天,场中布置得堂皇典丽:一间大厅上,正中一座高台,三把龙椅,左右“总揆”阁员席;台下排成半圆形,“都督”“巡阅使”“花政长”座。以下一排一排三四百位来宾座,桌上满装花朵、茶点,电光下远望,如瑶台仙境,蠙阁螭宫。厅后元老座,参众两院席,厅前细乐悠扬,弦管咿呀,名花翩然而至者二三百人。元老用红色汽车往迎正、副总统,军乐前导,侍从武官三十余人将护而至。冠芬长身玉立,体态丰腴,身御黄色金绣团龙旗袍,四缀明珠百绯,垂垂如缨络。胸悬碗大宝石山茶花球,四缀茉莉,花心装一电炬,花球四周别上四只钻石蝴蝶,花心电炬照耀,闪闪作万道金蛇,徐登宝座。两旁贝英娇小玲珑,丰致嫣然;菊云袅娜丰裁,秀眉媚目;大家打扮得如花如锦。莲英风骚绰约,姿态活泼。一众执事,环肥燕瘦,各擅胜场。长千花于一室,聚百美于当筵,真算得千载难逢之胜会。当总统御极时,赞礼员喊着:“全体名花,向大总统行三鞠躬礼。”不约而同,大家站起来,弯了三弯身子。(《人海潮》第十九回)

《新世界报》影响所及,各游乐场纷纷自出小报,如周瘦鹃为先施公司主编《先施乐园日报》,其他还有《劝业场日报》《新舞台报》等,襟亚在这些小报上发表过不少游戏之作。

延续到20年代,以《晶报》为代表的三日刊,成为小报的主流。《晶报》原为《神州日报》附刊,1919年3月由余大雄接办,独立发行。《晶报》继承了晚清小报的消闲性质,但又有不同,为熔新闻、文艺、知识、娱乐消遣于一炉的综合性小报。《晶报》誉满申城,受到广大读者喜爱。

为了扩大《晶报》的影响,余大雄故意在小报上引发文人之间的种种争端,挑起笔战。余大雄笔墨尖刻,他和主笔张丹斧动辄在《晶报》上指桑骂槐,尤其对于陆澹庵骂得最凶。京剧名青衣绿牡丹从陆澹庵学书法,陆为鼓励她,在《晶报》上写了不少诗文吹捧这位名旦。《晶报》对陆澹庵长期狂捧无度深感厌烦,约请毕倚虹撰文讥讽陆澹庵“中了绿气”(旧时氯气称“绿气”)。陆澹庵和其他被骂的人因为没有地盘可以回骂,因此与朱大可、施济群、孙玉声等10人集资,于1923年10月创办三日刊《金钢钻》报,曲意金钢钻可以克“晶”。所以,两报一开始就处在敌对状态。

《金钢钻》报第一号出版,就向《晶报》猛烈进攻,称余大雄为蹩脚编辑,毕倚虹为蹩脚律师。毕倚虹马上还击,骂《金钢钻》报的编辑施济群为“脚编辑”,因为他曾以卖脚气丸为生。后来陆澹庵出马,以西门庆影射毕倚虹,以其住在西门恒庆里之故。而毕倚虹也不甘示弱马上回击,直指陆澹庵穷捧绿牡丹,是别有所图。小报史上第一场大规模笔战就此展开。这一战历时半年,《金钢钻》报就此销路大增。

当时被誉为小报界“四大金刚”的有《晶报》、《金刚钻》报、《福尔摩斯》报、《罗宾汉》报。《罗宾汉》报被小报界公认是“戏报鼻祖”,创刊于1926年12月,创办人与主编是朱瘦竹、周世勋。该报先后出版过梅兰芳、荀慧生、程砚秋、尚小云、谭富英、马连良、盖叫天、周信芳等南北巨伶的特刊、专页,每期有关戏曲界的掌故、趣闻、轶事、动态连续不断,赢得了广大戏迷的欢迎。到1949年6月停刊时,《罗宾汉》报历时23年,出版时间可为小报之冠。

自英国柯南道尔的侦探小说风靡一时之后,“福尔摩斯”之名几乎妇孺皆知。1926年7月,胡雄飞、吴微雨、姚吉光、汤笔花合办的三日刊《福尔摩斯》报创刊。胡雄飞任经理,吴微雨为编辑,姚吉光主持内政,汤笔花负责广告。在该报早期阶段,有平襟亚、秦瘦鸥、中医师陈存仁、胡憨珠、陈听潮(后改名陈灵犀)、沈吉诚、吴微雨的兄弟吴农花等经常供稿。詹纪凤律师和平襟亚担任法律顾问。

《福尔摩斯》报和大部分小报不同,不登风花雪月之类的文字,专门选择一些大报所不便刊登的社会内幕新闻,揭露社会黑幕。采用这一方针,虽然能够吸引读者,扩大销路,而麻烦也就经常发生。当时上海公共租界的特区法院常来传讯主笔和经理,追究文稿的来源。有时流氓也来打砸报馆,投恐吓信。吴微雨因此拜了黄金荣做“老头子”。《福尔摩斯》报成立不久,襟亚应吴微雨之约,写了一篇揭发流氓借“花会”、赌博诈人钱财的文章。该文刊出后得罪了法租界巡捕房流氓包探程子卿,程子卿当晚就把小报馆砸烂,襟亚与吴微雨因畏惧不敢出来。此事被苏州黑社会人物谌则高获悉,就出来做了和事佬,他偕襟亚、吴微雨前去拜访青帮头子黄金荣。经黄金荣调解,双方的纠缠才算了结。谌则高和平襟亚关系颇好,后来还结拜为兄弟。[46]

因为类似情况时有发生,很多小报报人和帮会发生了关系。平襟亚和吴微雨、施济群、胡憨珠等,都拜了黄金荣,姚吉光拜了曹幼珊,黄转陶拜了张啸林,毛子佩拜了杜月笙。俞逸芬拜的是袁寒云,袁寒云是袁世凯的次子,位列“民国四公子”之首,当时是《晶报》名义上的主笔,他虽是一位名公子,文采风流,擅长书法、昆曲,可也是青帮帮会的一个“大字辈”成员。[47]

某次,《福尔摩斯》报和《晶报》、《金钢钻》报同时刊登了汉口路一家药房的药品广告,租界当局认为这种药品是春药,由捕房英籍律师博良出面,向特区法院对《福尔摩斯》报提起公诉。开庭时由承审官沈叔木主审,他听了原告之词后,不许詹纪凤律师和平襟亚两位法律顾问辩护,宣判处罚被告现金500元,如无款就扣压《福尔摩斯》报。小报是只靠广告和发行两项收入来维持的,500元罚款对《福尔摩斯》报影响很大。因此该报除向法院进行上诉之外,又由詹纪凤、平襟亚根据法律条款撰写了一篇文章进行辩护,希望读者能主持公道。主笔吴微雨出面将这篇文章登在该报第三版,文中嵌着姚吉光画的三幅插画,有一幅描绘的承审官沈叔木的小圆脸盘、戴墨晶眼镜的形象。或许是这篇辩护文章起了作用,在由另一承审官主审上诉庭时,当庭宣布上次所缴罚款500元暂予领回,并劝告今后发表针对法院的文字时必须郑重。

《福尔摩斯》报受到这一次打击之后,在内容上略有变更,开始注重刊登公堂审案消息。当时,香港虎标永安堂为了推销万金油(即清凉油)、八卦丹等几种药品,来沪开设分店。它的开业广告,大报只登《新闻报》,小报只登《福尔摩斯》报。因未在《晶报》刊登广告,《晶报》就策动老报人包天笑写了几次文章,讽刺虎标永安堂,并攻击《福尔摩斯》报。襟亚在《福尔摩斯》报上撰文还击,形成一场笔战,愈战愈烈,几至涉讼法庭。后经郑毓秀、陈则民两律师从中调停,这场笔战才终结。[48]

当时沪上有一家名叫“包平和”的老牌鞋店,《晶报》登过一篇文章《包平和》,记述包天笑、平襟亚大打笔战,之后经人调解而和好的经过。

在小报界,平襟亚如鱼得水,他笔调幽默活泼、笔端尖刻的才能发挥得淋漓尽致,被人称作“小报第一支笔”。[49]舆论界称史量才、汪汉溪、狄平子、席子佩为大报四大金刚,平襟亚和余大雄、吴微雨、冯梦云被称为小报四小金刚。[50]襟亚在小报界的声望由此可见一斑。襟亚的小品常在各小报上刊载,署名有网蛛生、秋翁、襟霞、襟霞阁主等。玖君在《报人外史》中这样评论襟亚:

先生为报人中的清客,书贾中的逸士,本报《社日》《说日》等,时有阁主署名的轻灵小品,片段解颐,信手拈来,皆成妙谛,阔斧(长篇)短刀(小品),十八般武艺,件件皆精。

当代学者孟兆臣研究小报多年,他在各种小报上检索到的平襟亚作品有:

《福尔摩斯》之《文妖活现形》,网蛛生戏述;《铁报》之《秋斋笔谈》,秋翁;《东方日报》之《秋斋笔谈》,秋翁;《社会日报》之《秋灯梦忆》,秋翁(文言);《民初秘乘》,秋翁;《社会日报·每日画刊》之《古艳钩沉》,襟霞编辑;社会讽刺小说《黑莱姑娘日记》,网蛛生、徐培仁合译;侦探小说《蒲公英秘书》,网蛛生、史炎合译;《书城搜奇录》,襟霞阁主;《海报》之《秋斋笔谈》,秋翁;《秋斋说笈》,秋翁;《小说日报》之《小说偶谈》,襟霞阁主;《奋报》之《襟霞阁漫笔》;长篇侦探小说《灯光血影录》,襟霞阁主译;《新世界》之义侠短篇《烈女殉节记》,襟霞阁主;《剑底萧魂录》,襟霞阁主。[51]

对当时小报文人编报的情形,张爱玲曾根据她的所知所闻作过描述,从中不难想象平襟亚作为小报记者的另一面:“社会小说在全盛时代……写妓院的太多,那是继承晚清小说的另一路线,而且仍旧是大众憧憬的所在,也许一般人太没有恋爱机会。有些作者兼任一家小报编辑,晚上八点钟到报馆,叫一碗什锦炒饭。早有电话催请吃花酒,一方面‘手民索稿’,写几百字发下去——至少这是他们自己笔下乐道的理想生活。小说内容是作者见闻或者是熟人的事,‘拉在篮里便是菜’,来不及琢磨,倒比较存真……”[52]

今天的读者看到“妓院”“吃花酒”等字眼,往往和“性交易”“黄色”联系起来,其实在近代,许多高级妓院不过是一种公开的社交场所而已。比如晚清时期的革命党人,就常常在妓院开展活动。当时的高级妓院虽然也含有性的成分,但是有各种规矩和尺度的。与平襟亚有半世纪交往,曾创办《海报》的金雄白说:“我与他(编者按:指平襟亚)真是五十年的朋友,在战前同逛长三堂子(上等妓院),也一直在旅馆所开的长房间中每晚大谈其洋场风物,往往直到天明。他把听来的一切趣闻艳事,写成社会小说。”[53]

襟亚在《人海潮》续集《人心大变》的序言中,称自己一度“竟日度着三馆(妓馆、旅馆、菜馆)生活,心旌摇摇,不能自主”。那时包天笑与毕倚虹等著名文人就是这样编报的,踏入小报界不久的襟亚自然也是如此。当年到大上海来闯世界,就像小说中的沈衣云一样混迹于熙来攘往的人海之中,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难于排遣内心的苦闷与空虚,只觉得前路茫茫,在社会中找不到自己的位置。襟亚和很多小报文人一样,抱着“玩”的心态来为小报写作。他们的冶游,是十里洋场中娱乐消遣的普遍现象,又是文人“才子佳人”旧风习的遗留。正如出版家张静庐所说,文人“一定要‘风流’,才可以称为‘才子’,一定要进出娼门,才配称得起为‘洋场才子’”[54]。

襟亚又曾写道,自己涉足花丛是跟着朋友一起玩,结果有一次还被朋友叶仲方捉弄得叫苦连天。襟亚那天和一个认识的花丛女子在著名的沙利文咖啡店吃午饭,被叶仲方撞见。叶仲方是有名的捣蛋富家子弟,他热情地代付了饭钱,又把襟亚和那女子拉上他的汽车。结果汽车一溜烟开到了世界书局,叶仲方在书局门口连声呼喊书局经理沈知方,说平先生带着相好来请沈经理去吃花酒。襟亚被搞得哭笑不得。当时平襟亚一家就住在书局,妻子沈慧珠闻声而出,她人很开通,对文人狎妓游玩的社会情形也是见怪不怪,她大大方方地把那个花丛女子接进客堂,化解了丈夫的尴尬。[55]

从上面的故事可以看出,沈慧珠也是颇有能力的。值得一提的是,她还妥善解决了与平襟亚的情感危机。郑逸梅在《朋友的故事》一文中写道,平襟亚一度有过红颜知己。襟亚曾瞒着妻子,在外弄了一套房子,购置了全套的红木家具,富丽堂皇,颇为舒适。后来襟亚和异性朋友到杭州西湖春游,一去十多天。等回到上海,发现藏娇的金屋里的家具全部不翼而飞,向邻居打听后才知道原委。原来,沈慧珠早就看透了丈夫的隐秘,一直忍着不说。等到这一次有机会了,老实不客气地把家具搬回家,自己派上了用场。襟亚被搞得啼笑皆非,既不能向慧珠讨还家具,又无法在恋人面前托词掩饰,弄得毫无办法。最后,因为妻子釜底抽薪式的“执法”,襟亚到底和恋人脱离了关系。此事大约发生在1930年前后,平襟亚从此收回了心,再不曾做过这种对不起妻子的事情。

平襟亚在20年代末到30年代初这段时期,作为《福尔摩斯》报的主要撰稿人之一,成为上海滩上小报界著名的撰稿人。1928年的《奋报》上有篇文章对他作了描述,寥寥数语,小报文人平襟亚的生动形象就跃然纸上:

平襟亚寓居上海的时期里,每期里都有他的大作,有时候有五六篇之多。平襟亚的笔路,素以尖刻著称,人家所想不到的,他能在笔路上形容尽致。以前《福尔摩斯》上小方块里的文字,十九是他的作品。说几句打趣的话,把看的人肚皮也笑痛了。他的署名,并不十分一定。去年间,自从六月至十二月止,这六个月间,是平襟亚的撰稿时期,就是和《晶报》开笔战的时期,一场混战,非常厉害,恐怕读者脑筋里,至今还留着很深的印象罢。[56]

平襟亚的名字,在上海的小报史上留下了深深的印记。

第二节 与吕碧城的“狗官司”[57]

1926年,上海文化界闹起了一场沸沸扬扬的大风波,那是女词人吕碧城控告平襟亚的一场官司。

事情是由一条狗的受伤引发的。在这一年元宵节过后的第一天,为了替世界书局和上海东亚书局、共和书局作宣传,沈知方、平襟亚、李春荣迎合小报潮,创办了《开心报》,这是一张三日报。襟亚是名义上的编辑。报社设在麦家圈,社址曲里拐弯,不易找到,平襟亚幽默地和朋友们说开玩笑说:“‘开心’是需要寻找的。”

没想到,《开心报》只办了几天,就出了一桩官司,弄得平襟亚很不开心。事情是这样的:3月的某一天,《开心报》刊出了一篇《李红郊与洋狗》,署名“捉刀人”。文章说上海有一位女文豪李红郊,她每天的清课,总是一早拿了她的一本诗集,叫汽车夫往各处文人家里拜访,同时送诗集,请求指教。直到晚上回来,亲自把她的一条心爱的苏格兰种洋狗,放入浴缸,替它洗澡。

作者“捉刀人”是小报文人王小逸的笔名。那时。王小逸正在周瘦鹃办的《紫罗兰》半月刊上连载长篇小说《春水微波》,反响不小。文中的“李红郊”明显是影射女词人吕碧城,吕碧城的确出版了一本诗集《信芳集》,每天一早开了汽车去送给朋友。而且她有善待动物的仁慈心肠,后来还曾参与世界动物保护运动。她家里畜养的一条洋狗叫杏儿,每晚上要替它洗澡的。有一次杏儿被某外侨的摩托车辗伤,吕碧城请律师与之交涉,送入兽医院治愈方才作罢。

吕碧城是安徽人,出身富贵,诗文都做得很好,旧学很有根底,还曾出过洋留过学。她是中国教育史上女子公学第一位女校长,还做过袁世凯总统府秘书,经商又很成功,成为十里洋场上的第一女徽商。吕碧城为人心高气傲,目空一切,周旋于以男权为主导的上流社会中,文人雅士众星捧月,她摆着名女人的架子,做不到心平气和地立身处世,缺少和普通女人那样谈婚论嫁的正常心态。

吕碧城当时寓居上海,她的洋房别墅坐落在上海静安寺路同孚路,内部欧式陈设富丽堂皇,钢琴、油画点缀其间,并雇有两名印度籍仆役,出入则以汽车代步。家里不时开跳舞会,当时中国会跳舞的人少之又少,座上嘉宾全是外国人。她奢侈的生活引人注目,尤其她当时还是单身,她的择偶自然引起小报的广泛注意。郑逸梅在《艺林散叶续编》中转述叶遐庵(恭绰)的话,说吕碧城曾经说过:“生平可称许之男子不多,梁任公早有妻室,汪季新(精卫)年岁较轻,汪荣宝(汪东之兄,国会议员)尚不错,亦已有偶。”可见其择偶标准之高。由此也带来择偶的难度,以至最后终身未婚。

《李红郊与洋狗》刊出后,吕碧城拿了这份《开心报》,跑到租界领事团的英国卓领事公馆中,向领事哭诉。卓领事是会审公廨领事团的主席,吕碧城与他关系莫逆。所谓会审公廨,是1864年清政府与英、美、法三国驻上海领事协议在租界内设立的审判机关,规定凡涉及外国人的案件必须有领事官员参加会审,凡中国人与外国人间诉讼,若被告系有约国人,须由其本国领事裁判,若被告为无约国人,须由其本国领事陪审。所谓会审,空有其名,最后租界内纯粹中国人之间的诉讼也须经由外国领事观审操纵判决,是领事裁判权在华的延伸。

卓领事势力很大,喜欢说上海就是他的上海,一切地方行政、经济、司法全由他操纵。所以吕碧城有了卓领事的撑腰,不用请律师提起诉讼。据事后一位翻译说,吕碧城去哭诉时这样说:“有《开心报》的记者,名‘捉刀人’,他在报上骂我。还连带骂你,说你是一条苏格兰的洋狗,我替你洗澡,还有种种不堪的话。”卓领事听了大怒,于是下令巡捕房严办。

平襟亚后来在《和两位名女人的官司》中写道,捕房探员潘连璧平素和他颇有交情,那天气急败坏地赶到共和书局,报告说店里出了乱子,卓领事因报上骂他,命令捕房立即开出拘票,要把负责人和写稿的“捉刀人”拘案严办,“现在拘票已出,就要来捉人,应三十六着走为上策”。平襟亚听了感到莫名其妙,还不知为了哪一篇文字犯了案,马上翻来覆去仔细检查最近所出版的刊物。这时,突然有外国探长萨乃文带领了探员薛子良等二人,闯进到书店,要捉姓平的人。襟亚来不及逃避,正在无可奈何之时,亏得探员薛子良认识他,暗中帮了他一个大忙。薛子良假作不认识,气势汹汹地问:“这里有个叫平襟亚的人,现在到哪里去了?”襟亚顺水推舟,谎称姓平的当天早上到苏州去了。薛子良和襟亚关系很好,做出信以为真的样子,就不再问下去。探长查抄了许多报纸,捆载而去。临走之时留下一张拘票,上面写着令平襟亚必须自行投案,于第三天上午9时到会审公廨刑一庭受审。

襟亚是一介书生,怎么敌得过租界领事的势力。到了开庭那天,襟亚躲了起来,由李春荣代替上堂。平襟亚在文中描述,李春荣被押入被告栏站立,看见原告栏内站立的那个女人,“头戴西洋式草帽,帽搪上还插了两根黑色羽毛,扣了一朵红花,身穿洋服,腰围绝细,下面长裙委地,鼻上架着墨晶眼镜,唇点朱红,绝似一西妇”,以为她是卓领事的夫人,直至点名时才知道她就是吕碧城。

当法庭庭丁呼喊被告平襟亚名字时,李春荣急忙声明自己是共和书局经理李春荣,被告平襟亚是共和书局雇用的,由平襟亚负责主编《开心报》,书店接到拘票时,平襟亚已去苏州探亲,不在上海,等他回来后投案应诉。至于文章作者“捉刀人”,是一个投稿的人,一时找不到他,请庭上改期再审。当庭法官名叫关絅之,本来准备拿起笔写“准予改期”。不料,吕碧城立即抗议,说有人昨天还看到平襟亚在上海。卓领事立即在捕房介案单上写了一行字,递呈法官,关絅之不敢得罪卓领事,看完字条只好以欺骗公堂之罪判李春荣关押捕房三个月。

得到好友身陷缧绁的消息,襟亚心中不忍,立即就要去投案自首,后经好友相劝制止。襟亚冷静下来后,细细想了想,觉得如果他去投案,探长一看就知是那日在书店询问之人,探员薛子良会就有“纵放”之罪,也要被关起来。文人怎能敌得过“洋地头蛇”!襟亚权衡利弊,只得逃到杭州,在小旅馆里隐姓埋名地住了下来。三个月后,平襟亚在杭州再也住不下去了,偷偷地回到上海,连夜携同妻子离开已经居住了十年的大上海,搬到苏州去落户。他在苏州富仁坊巷租赁了套房子,改名为沈亚公,平日里闭门不出。外界都传说他失踪了。

这期间,沈知方、李春荣到苏州探望过平襟亚三次。恰好郑逸梅等人组织了一个文社“星社”,同仁有陶冷月、徐碧波、程小青、蒋吟秋等,每月雅集一次,切磋学问,交流心得。郑逸梅回忆说:“恰巧这一届由我当值,我知道襟亚蛰居闷损,便邀他也来参加,并告于他,这些社友,无不处事审慎,守口如瓶,在这方面,可无疑虑,襟亚也就放胆来临。”在觥筹交错之际,郑逸梅劝平襟亚:“乘此闲暇无事,何不重温笔墨,有所述作留待他日之需,益为遣闷计。”[58]

襟亚听了建议,想起多年来自身的经历,唤醒了旧日的记忆。他开始发愤写作,日夜笔不停挥地写了一部长篇社会小说,这就是《人海潮》。因为对吕碧城余恨未消,襟亚在小说中借书中人之口,诌出“吕小姐下口大于上口”的恶谑,他性格中爱开玩笑的特点再次显露无余。幸好到小说出版时,吕碧城已远在欧洲,并不知道此事,否则这场官司又是襟亚消受不起的。

再说吕碧城到处找不到襟亚,非常愤怒。她征得平襟亚照片一帧,马上致信沪上各大报馆,自费刊登大幅广告,通缉襟亚。有一次,沈知方、李春荣到苏州探望襟亚,带来一份《神州日报》,报上的广告登着“吕碧城悬赏缉拿逃犯平襟亚”,又说如有人通风报信捉到该犯,愿将慈禧太后亲笔所绘观世音菩萨像一幅奉赠。襟亚看了广告,只好作一番苦笑,他对沈知方、李春荣说:“本人觉得与吕碧城未谋一面,素不相识,她这广告,好像和我有杀父之仇,真是何苦如此呢。想我是个穷书生,如今身价居然也值一幅名画,可称异数。”

沈知方临别时劝慰平襟亚,只要不进入上海租界就绝无危险,吕碧城的靠山就是卓领事:“如今你身在苏州,她的势力范围所不及,莫说观世音画像,便是玉皇大帝的画像也吓唬不倒人的,你放心就是。”平襟亚感激不尽,与他们分别后,放下心来继续创作《人海潮》。

1926年秋,吕碧城离沪赴美。临别时,她将爱犬杏儿赠予好友杜月笙。杜月笙是上海滩大亨,青帮头子。吕碧城后来每次与杜月笙通信,都会问到杏儿的情况。不久,杏儿死了,得知这一消息后,吕碧城惆怅不已,曾作诗纪念:“依依常傍画裙旁,灯影衣香忆小窗。愁绝江南旧词客,一犁花雨葬仙庞。”她的爱狗成癖,由此可见一斑。

1927年,北伐军到了上海,将上海的会审公廨收回,改作临时法院,领事裁判权也同时取消,局面为之大变。当年5月,平襟亚挺起腰板回到上海,把《人海潮》交给沈知方、李春荣二人去出版。同时又经过老友钱芥尘介绍,委托女律师郑毓秀写信给吕碧城,信上说襟亚在郑毓秀的律师事务所当秘书,如吕碧城要涉讼,可催法院传讯,如果一星期内不去催,郑律师将向法院请求撤销以前的通缉令。此时吕碧城的靠山已倒,接信后置之不理。郑律师当即向法院申请,撤销了通缉平襟亚的命令。

一场“狗官司”经过一年又三个月,至此总算结束了,而平襟亚的长篇小说《人海潮》出版后轰动一时,半年时间内狂销5万余本,一举奠定了平襟亚在文坛的地位。如果没有吕碧城与平襟亚的这场“狗官司”,平襟亚未必能想到写《人海潮》这本书,自然也没有机会成立中央书店。

因祸得福的故事,在平襟亚身上演绎了一个新的版本。

第三节 《人海潮》奠定文坛地位

1927年5月,平襟亚携眷重返上海,此时他的大儿子沈东海刚刚出生不久。沈知方和李春荣为他置酒欢迎,庆祝长篇小说《人海潮》的完成。

沈知方对襟亚说:“10年前你从一本书起家,今天你再从一部书致富,我保证你可以实现这一愿望。”李春荣也表示支持。于是,平襟亚以这本50万字的小说充作资本,沈知方支付排印工费用,李春荣买了纸张,以新村书社的名义印成初版5000部。这部小说分订5大厚册,装在锦匣内,定价每部5元,实售3元。同时,三个人合开了一家“中央书店”。

襟亚以“网蛛生”作为《人海潮》著者笔名。《人海潮》出版之后,以大幅广告在《新闻报》上作宣传,号称“晚近第一部社会长篇大说部”。一干文坛名流,也纷纷出手相助。郑逸梅的内兄周梵生曾得到袁世凯聘请,在袁的老家河南彰德养寿园为西席教师,教授袁世凯次子袁寒云的几个儿子读书,因此代平襟亚索得袁寒云为《人海潮》题签并作序。民国元老李根源题扉页,胡亚光、张荻寒绘插图,郑逸梅校订,作序者还有钱芥尘、程小青、张秋虫,题词者有杨了公、王小逸、顾佛影、赵眠云、范君博、郑逸梅、范烟桥。声势浩大的宣传引起读者的浓厚兴趣,光门市销量每天平均就达200多部,初版不满一个月就全部售完了。接着再版7000部,一半分发到世界书局在各省的代销处,留下半数供应上海市场。经过大约半年的时间,一印再印,销量达5万部,结算盈余已超过了10万元。

《人海潮》是最终奠定平襟亚小说家地位的苦心经营之作,他由此跻身旧派文学名家之林,成为民国时期鸳鸯蝴蝶派的代表作家。

正如袁寒云在序中指出的,《人海潮》将上海滩上“凡艺林、花丛以及种种秘幕未经人道者,皆网罗在内”。这可算是对《人海潮》的一个非常概括的总结。袁序又说:“网珠生自谓‘人海潮’,余直谓‘人海镜’耳。”确实,襟亚用笔制造的这面镜子是有自己特色的。

这部小说与很多描写上海滩的社会小说不同。小说前10回纪实性地描写了以常熟辛庄为背景的农村生活,反映了民国初年江南农村的种种社会危机。在地主敲诈勒索、农民难以为生的社会状况下,襟亚以逼真的细节叙述了乡董独断讼诉、地痞横行乡里、农民纷纷涌入都市的故事。襟亚以自己为原型,塑造了一位贯穿全书的主要人物沈衣云。沈衣云是没落的书香子弟,小说中穿插了他与陆湘林、陈琼秋的三角恋爱关系。衣云与湘林一见钟情,湘林之父包办女儿婚姻,衣云只好选择表妹琼秋。小说最后,衣云从沪回乡后,终日精神萎靡,逐日消沉,直到湘林抑郁而死,他才懊悔不及。农民金大的女儿银珠,也是一个贯穿全书的人物,“一片汪洋田庐成泽国”的水灾逼得他们“一家门兄弟夫妻女儿五人到上海来寻生意”,以致将银珠送进了妓院,成了名噪一时的红倌人(旧时卖艺又卖身的欢场女子)。

到了小说后40回,前10回中的人物来到上海,描写他们的所见所闻。襟亚在“著者自序”中称“随笔写来无多寄托,无甚结构,事实随意拼凑,人物随境穿插,拉拉杂杂,不免琐碎之讥”。凭着记忆,襟亚把他在上海的所见所闻信手写来,展示在“人海潮”这幅长长的社会画卷中。上海的社会状况和风俗人情,历历如绘,其间有“军阀官僚的豪奢,名士美人的风流,妖姬荡妇的放浪,市侩文妖的狡狯”[59],小说对“海派高僧”、靠“慈善事业”发财的“善棍”等社会丑恶现象也予以了批评和谴责。

襟亚寓居上海十年的生活,是《人海潮》的创作素材。后40回主要写了海上文坛面面观,对照他晚年的回忆《六十年前上海出版界怪现象》,《人海潮》留下了当年上海出版界的许多史料,弥足珍贵。在《人海潮》中,许多史料已经融进了小说情节,这些情节都与以环球书局编辑马空冀为首的一群海上“文豪”有关。马空冀其实也是襟亚本人的一个影子,只是马空冀的形象结合了别的出版界投机商人的事迹,没有像沈衣云那样完全是影射襟亚。

在小说中,马空冀说:“我们在上海社会,也算得是一员投机健将,各种投机事业总要尝试尝试,结果决不致给潮流卷去,可也不容易了。”小说第32回中,有的出版商开导沈衣云,出版只讲究营业和赚钱,因此书名最为重要,内容却在其次,顾客看了书名被吸引,买回去发现内容不通,也不能够来退换。“上海出版潮流千变万化,这并不是书贾的欢喜变化,是阅者的眼光变化。书贾无非想赚几个钱,不得不随阅者眼光转移,迎合阅者心理,投其所好,利市十倍。”像“恨”“怨”“悲”“魂”“哀史”“泪史”名目的书,在民国初年曾轰动过一时。以后潮流转移到武侠一类,什么《武夫丛谈》《武侠大全》《侠义全书》《勇侠大观》,后来越出越多,“甚至一根烟杆子刺杀128个好汉,两柄宝剑,鼻子里进去,屁股里出来,简直像说梦话一样,看的人也就没有兴味了”。书业潮流很快移到出版黑幕书上,如《黑幕大观》《黑幕汇编》《黑幕里的黑幕》《姨太太黑幕》《大小姐黑幕》之类,越出越多。后来潮流又转到财运上面去,人人都想发财,因此什么《财运预算法》《财运必得法》风行一时。沈衣云听了某书商的话,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想不到书业中有这么忽起忽落的潮流。

书中还写到很多出版黑幕,襟亚晚年的文史回忆中也有相应真名实姓的记载,《人海潮》其实是写出了一段又一段出版界的轶事。如小说中描写一个一字不识的出版商(影射朱锡泉,原是沈知方开办大东书局时手下打杂的),中头奖3万元开了一家书局,在出版一本《财运预知法》之前七天,在报上显著地位登了几十方“灵”字戳,叫读者猜想什么最灵。原意是七天后揭开谜底,说这本《财运预知法》最灵,照书上的办法买彩票定中头奖。不料另一出版商(影射沈知方)获知消息,抢印了一本《财运预测法》,抢先在报上登出灵书今日出版广告。结果朱锡泉等于为沈知方做了广告。

海上文坛奇闻百出,令读者大开眼界。书中写到某个文人将别人文章据为己有,不以为耻,反而在朋友面前津津乐道。又写到两个人开办文学函授学校,目的是为了要骗取学生的学费和职员的保证金,一味滥吃浪用。还有某书店老板,专以破坏别家书店的信誉为能事。这些都不是无中生有,是当时实际发生的故事。

《人海潮》以半是纪实半是虚构的笔法,描绘了一批洋场才子。据考证有作家吕戡乱(李定夷)、虞小兆(姚民哀)、吴逸梅(郑逸梅)、姜作起(蒋箸超)、洪幼凤(朱鸳雏)、柳一佛(杨了公)、古禹公(吴虞公),报刊编辑言子夷(奚燕子)、饶牧牛(戚饭牛),电影家章石流(张石川)、孙亦秋(郑正秋),艺术家柳天稷(刘海粟),此外还有海上闻人汪初益(黄楚九)、钮铁汉(钮永建),以及女伟人秦爱心(沈佩贞)等,勾勒了一大批上海名流的侧影。当然,小说人物和原型相比,作者有较大的改写加工,并非都是原型的实录。

在《人海潮》中,襟亚对以朱鸳雏为原型的洪幼凤充满了同情。洪幼凤的写作跟不上时尚,他拒绝写书贾要求的小说《男女联欢史》,最终病饿而死。洪幼凤的夫人也因悲伤过度,不到一个月香销玉殒。他们去世后事迹登在报刊上,忽然成了热门人物,夸赞洪幼凤是王实甫再世,曹雪芹复生。过去书贾不愿买他的小说,现在就用三号字排版,认为奇货可居。在洪幼凤死后,书贾把他的小说《疟》发表出来,又搜罗他的轶闻艳事,连同旧作全部发表,结果书贾谋得了暴利。在现实生活中,朱鸳雏的事迹确实和小说中描述得一模一样。襟亚非常怜惜这位一起笔耕过的旧文友,在朱鸳雏去世后不久,他“偶检行箧”,得“挚友鸳雏稿三四篇,睹物思情”,于是在《小杂志》创刊时刊登了鸳雏的遗稿。此外,襟亚还出资结集出版了朱鸳雏遗作。

可以说,平襟亚能在上海出版界站住脚跟,是因为他熟悉上海出版界。从他的襟霞阁图书馆做起,直到后来当上中央书店老板,熟知种种出版内幕,对他的出版事业发展不无裨益。

《人海潮》从第十三回后半回开始,襟亚写到妓家生活,这是《人海潮》中的另一条线。小说描写沈衣云写了同村乡民金大的女儿银珠,因为乡下发大水日子难过,也被父母带到上海,拜了老鸨阿金娘作干妈并开始下海。阿金娘使出全身本领调理她:“上海地方堂子里真正是你们的一只漂白缸,只要有好手替你们漂,凭你黑炭团一般,立时立刻可以漂得像天仙女一般。”(第15回)在她的精心教导下,银珠果然进步很快,在“漂白缸”里成了名妓。但是银珠的命运最终很悲惨,她被一个贵州军阀买去做妾,新婚当夜军阀被杀,她做了小孤孀,今后生活的悲惨可想而知。襟亚通过妓女表面欢笑,实际是痛苦和血泪的生活,写出了当时的上海是有钱人的天堂、妓女们的地狱。

《人海潮》的情节吸引读者,回目也不弱,如“雪涕赠银瓶,镂心刻骨;排愁观电影,落魄销魂”;“征尘未洗,隔座听雄谈;浊酒初浇,当筵工雅谑”;“小楼春雨,名士著书;舞榭秋波,狂奴捧角”;“快乐度春宵,筝繁弦沸;诙谐谈影事,海阔天空”;“文字生涯,茧丝抽乙乙;女儿情绪,瑶瑟语丁丁”;“英雌谈性欲,玉尺最才;浪子弄玄虚,铁窗堕泪”;“十丈软红尘,销金有窟;漫天飞白雪,埋玉无人”;“蝶乱蜂忙,恋花空有恨;鱼沉雁杳,捉月了无痕”。这些回目对仗工整,用词雅驯,据郑逸梅说,回目出于漱六山房张春帆的润色,“名手自不凡也”。

平襟亚写到第50回时,不知如何收束,大笔一挥:“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人心大变》。”读者来信纷纷,要看他的续集。平襟亚在《〈人心大变〉代序》中说:

谁知《人海潮》出版以后,居然有人热烈地欢迎……接着又有不少阅者,希望《人心大变》的发行、出版,更有天津、北平、广州、武汉……不少地方的书贾预先汇款,给中央书店来定购,也有要求独家经销。中央书店主人,因此特地托我续撰这部小说,我辞不获命,只好搜索枯肠勉强写了出来。

1928年年初,平襟亚决定动笔写《人海潮》续篇《人心大变》。为了静心写作,他于农历正月初五离开上海,到苏州家中专心写作。因为一开始杂念多,不能定下心来,他干脆搁笔到苏州的天平山、灵岩山、穹窿山等处游览,又在太湖边的邓尉山住了一个星期。从2月初开始,襟亚开始专心创作《人心大变》。写作期间出了两桩事故,一件是富仁坊巷六十号巷家中着火,幸亏消防队、救火会及时救援,化险为夷;另一件是人称“小抖乱”的上海朋友叶仲方半夜冒充苏北人来乱敲门,惊动了苏州的警察,害得襟亚过了好几天才定下心来。[60]全书于5月底完成,由中央书店发行。

在《人心大变》中,马空冀又被拉了出来,用象征的手法,让他去华界四维路道德里去探访道学先生良博士。这位博士有两个儿子,一良知、一良能。不久良氏父子死去,“从此春申一片土,茫茫人海中再无良知、良能其人”。以此来比喻世道人心之堕落。良博士临终时哀叹:“人兽相食的世界已到。”

在第一至三十一回,平襟亚以《人海潮》中的沈衣云、尤璧如、马空冀作为贯穿全书的叙述线索,主要描写了富人的为富不仁、律师的狡诈等。在第三回中,通过阔少金四少爷之口,把“人心大变”的原因归结为人们对金钱的贪欲:“人生在世,为的是钱,有了钱,多么锋芒;没有钱,凭你家世清华,谁来睬你,你看世界上傲骨嶙峋的人,那个不穷得狗肝出。”小说中几位主要人物意志消沉,最后“只愿去深山穷谷中终身徜徉。”在第三十二至四十回中,主要人物都先后远离上海,回到了沈衣云的老家。这部小说和《人海潮》相比较沉闷,故事过于纪实性描述,人物语言也不够精彩。小说最后主要描述沈衣云与丽青的恋爱,乡村古朴的民风,以及优美的湖光山色,这种轻松、幽美的情调,似乎特意和《人心大变》中的社会丑恶现象作鲜明的对比。第三十五回有一节描写福熙镇的日常生活,和《人海潮》的开头互相呼应,这倒是为了解平襟亚家乡当时的乡风习俗提供了难得的资料:

三月初十那天早上,太阳还没有升到树巅,福熙镇上已是人声沸腾,挤轧推着,背心走路,附近各村各庄,男男女女,蓬头赤脚,提着篮,带着秤,背后跟着狗子,上街卖小菜,留着看戏的亲眷吃饭,算得一件正经。直要闹到猫儿眼睛橄榄形。各人拖着大鱼、肥肉、肚子、猪肺、茭白、豆芽一篮一篮回转家中,手忙脚乱的收拾一番,一样一样烹调起来。那时候新嫁的女儿,领着她丈夫摇着船,捧着一盘青团子,一盘白团子,回转娘家,丈母娘见了女婿,快活得眼睛合了缝,招呼着呷茶吃饭,这是老例。每逢乡间做戏,总是这样子的,那镇上的戏场里呢,一只板木搭成的戏台,面朝着南,搭在人家麦田里,这时候的麦,麦穗已经很大。种的人费下半年的心血,因为演剧酬神,是替公众保太平,不敢不牺牲……

在《人心大变》之后,1932年,平襟亚再次以“网蛛生”的笔名出版了一部《人海新潮》,又名《明珠浴血记》,共三十二回,约14万字。原书曾标为“社会奇情长篇小说”,实则是一部扑朔迷离、案件诡谲的侦探小说,人物、内容与《人海潮》毫无关系,只是借用《人海潮》的书名便于向读者推销罢了。小说通过一副价值连城的明珠窃取争夺,展开了一连串风波迭出、扣人心弦的故事。书中探长取名程不青,影射写《霍桑探案》的程小青。小说共16万字,情节曲折,惊险神奇,出版后也获得了很大成功。

第四节 和陆小曼的恩恩怨怨

1927年底,平襟亚刚从与吕碧城的“狗官司”中缓过劲来,没想到又因笔墨文章与陆小曼引发一场官司。这一切,要从为庆祝天马剧艺会成立十周年举行的平剧公演说起。

当年12月6日和7日,天马会在上海夏令配克电影院组织了两场公演。公演筹办人美术家江小鹣派定陆小曼连续两天唱大轴,第一天《贩马记》原由唐瑛饰赵宠,可是唐瑛有几句唱词转不过调来,一气之下就不演了,要昆剧名家俞振飞代替。但俞振飞已在《群英会》里饰周瑜,他不愿舍彼就此,于是就想到昆剧、京剧俱佳的翁瑞午来代替。陆小曼的风流韵事,也从此推向另一个侧面。第二晚唱《三堂会审》,陆小曼演苏三,翁瑞午演王金龙,江小鹣演蓝袍,红袍一角则由陆小曼硬拉着徐志摩去演。徐志摩对京剧完全是外行,在舞台上出了点洋相。演出时,他坐在桌后,可是穿着靴子的双脚,总是不由自主地伸到桌帷外面,这大概是他写诗时养成的习惯。

陆小曼身体弱,连唱两天戏后旧病复发,犯了晕厥症。翁瑞午有一手推拿绝技,那天为陆小曼推拿后,手到病除。平时陆小曼多病,肠胃不好,所以翁瑞午为她治病要按摩腹部,而这些都是当着徐志摩的面进行的。报人陈定山在他所著《春申旧闻》中说:“志摩天性洒脱,他以为夫妇的是爱,朋友的是情,以此罗襦襟掩,妙手抚娑之际,他亦视之坦然。他说:‘这是医病,没有什么避嫌可疑的。’”翁瑞午是世家子弟,其父翁绶琪当过桂林的知府,与画家吴湖帆的祖父吴大澂一起参加过甲午海战,也是位名画家。翁瑞午从小通晓书画,在香港英国皇家学院肄业,回上海后从丁凤山学推拿医术。

翁瑞午除了常为陆小曼推拿之外,还不时袖赠名画,以博她欢心。据陈定山说,翁瑞午还教她吸食鸦片,陆小曼初次吸食病痛立即消失。于是陆小曼大喜,常常和翁瑞午一榻横陈,隔灯并枕,吸食阿芙蓉。

《三堂会审》演完十天后,即12月17日,《福尔摩斯》刊出一篇名为《伍大姐按摩得腻友》的文章,署名“屁哲”,因文字下流,在此只作部分摘录:

“诗哲余心麻,和交际明星伍大姐的结合,人家都说他们一对新人物,两件旧家生”;“因此大姐……镇日价多愁多病似的。后来有人介绍一位按摩家,叫做洪祥甲的,替她按摩。祥甲吩咐大姐躺在沙发里,大姐只穿一身蝉翼轻纱的衫裤,乳峰高耸,小腹微隆,姿态十分动人,祥甲揎袖捋臂,徐徐地替大姐按摩”;“那时大姐觉得从未有这般舒适,不禁星眼微扬,妙姿渐热,祥甲那里肯舍,推心置腹,渐渐及于至善之地,放出平生绝技来……”

文章又说沪上举行“海狗大会串”,大姐登台献技,配角便是她名义上丈夫余心麻,和两位腻友汪大鹏、洪祥甲。大姐在戏台上直使两位腻友,心摇神荡,惟独余心麻无动于衷,原来心麻早已“麻木不仁”了。不用细看也会知道,余心麻影射徐志摩,伍大姐影射陆小曼,汪大鹏影射江小鹣,洪祥甲影射翁瑞午,海狗会影射天马会。这篇文章,写得实在太下流了,徐志摩夫妇和江小鹣、翁瑞午气愤不过,延请律师,向法院提起刑事诉讼。起诉的对象是《福尔摩斯》报的主编吴微雨,一同被诉的还有平襟亚。

据襟亚回忆,这篇文章不是他写的,他只是代人受过。陆小曼等人演《三堂会审》,《福尔摩斯》报主编吴微雨等人和襟亚一起去观看。回到报馆闲谈时,有几个人就说起陆小曼的轶事来,吴微雨综合他人的谈话写了一篇文章,次日送襟亚修改。襟亚把黄色句子全部删除,真姓名也全部改换,又起了个《伍大姐按摩得益友》的标题。襟亚把文章交还吴微雨后,就到苏州去了。谁知发表时吴微雨仍然用他的原作,只是标题把“益友”改为“腻友”。所以,襟亚认为他对“这篇东西不能说完全不知道,但是文责应当由该报主编者吴微雨负担,为什么偏生要告起我来呢”[61]。

为了应付官司,襟亚聘请了律师詹纪凤和陈泽民。陈律师告知襟亚,陆小曼和翁瑞午的情感的确不正常,如果给报上揭露之后,她怎么还有脸孔见人?因此,她必定出全力促使平襟亚处徒刑,才好借此洗刷自己的名誉。襟亚很想和解,但被告知已经不可能了。詹律师很有办法,他说必须出奇兵致胜,让徐志摩、陆小曼他们措手不及,撞个鼻青脸肿。

1928年1月初,闷闷不乐的襟亚接到了法院的传票,巡捕房提起公诉,控他散布猥亵文字,开庭公审。庭审时,襟亚根据詹律师的意见,在法庭上承认散布了猥亵文字,由吴微雨把30元交给法院庭丁,并由庭丁在传票上写明本案已审结。襟亚和吴微雨拿了传票作为收条,交给詹律师保管。

过了3天,平襟亚又接到陆小曼等四人告他妨害名誉等罪的传票,并指定次日上午9时在法院第四刑庭审理。詹律师要求襟亚在庭上必须行使“缄默权”,拒绝发言,一切由他应付。

1月10日,此案开审,当日法院第四刑庭挤得水泄不通,原告为陆小曼、徐志摩、翁瑞午、江小鹣,原告律师张一鹏、董则民,被告人平襟亚,被告辩护律师詹纪凤、陈泽民,旁听者有社会闻人、电影明星、戏剧名伶、交际花、名妓各式人等,挤满了旁听席。

当天的庭长是徐志摩的一位族弟,加上原告律师张一鹏是名律师,陆小曼一方认为必然稳操胜券。主审法官为周先觉推事,首先由双方律师辩论。[62]周推事询问被告的姓名、年龄、籍贯,一向讲话有条有理的平襟亚闭口不答,法官震怒了,击着桌子呵斥。詹纪凤、陈泽民二律师即起立代被告辩护。詹律师将上次的传票呈上作证,并指出本案已经过巡捕房提起公诉,判处罚金,依据刑事诉讼法“一案不再审,一事不再罚”的规定,所以这次再审的是同一件事、同一被告,违反了法律的规定。詹律师又辩护说,被告人平襟亚既不聋,也非哑,因本次审理非法,所以他拒绝发言,正是维护了法院的守法精神,假如一定要审理本案的话,被告将坚持不发一言。

原告、被告双方律师为此案是否属于“一案不再审”,展开了一场唇枪舌剑的辩护大战。原告律师董则民认为那篇文章虽已受罚,但是此案情节特别,不能适用一案不得两控的原则。董律师还将文中影射一一列出,推测文中诸人即原告。被告律师陈泽民的辩护理由,注重于诉讼主体错误一点,文章中所记人名为余心麻、汪大鹏、伍大姐等,并无一语涉及徐志摩、江小鹣、陆小曼诸人,纵然文字中有侮辱谩骂之语,也与徐志摩等人无关。陈律师提出按照法律不能授引比附,以“莫须有”三字定罪,诉讼主体未定,应请驳斥不理。

最终,周推事根据“一案不再审,一事不再罚”的法律规定,判定“本案不受理。”当庭驳回并谕知原告。平襟亚打赢了这场官司,全身而退。

事后詹律师告诉襟亚,这是他花钱买通巡捕房稽查员,抢先把那篇文字上交,由捕房律师先行向法院起诉,抢在徐志摩、陆小曼他们之前开庭的。平襟亚对此案胜利颇为自得,据陈巨来记载:“此平君认为得意之笔,后来亲自告余者也。”此事最终不了了之,但带给徐志摩和陆小曼的伤害是可想而知的。后来,他俩的关系渐趋紧张。而陆小曼并不因此放弃她的交际生活,继续与翁瑞午、江小鹣等人来往。

世事难以预料。1931年底,徐志摩因飞机失事离开人世。陆小曼那年29岁,心中很是悲痛。此后,翁瑞午成了陆小曼不可或缺的密友,她完全依赖翁瑞午为生,最终和他同居。翁瑞午有妻室,还有5个儿女,陆小曼不许翁瑞午与原配离婚。他们之间算不上爱情,但存在亲人一样的感情。陆小曼在1959年填写的档案表格上,在家庭成员一栏正式写上了翁瑞午,从而表明了他们的关系。

陆小曼失去徐志摩后,一度无所事事。为了消愁,她拜贺天健为师学习山水,拜陈半丁为师学习花鸟,一心画画。在学画时,陆小曼一改过去慵懒生活,振作精神,颇有重新做人的意味。功夫不负有心人,加上天生聪慧,她终于成为海上画坛著名的女画家。

1942年5月,在平襟亚创办的《万象十日刊》上,久未撰稿的陆小曼分两次刊出了一篇《文房四宝的来历》。陆小曼为什么会为昔日对簿公堂的对手主办的刊物写稿呢?她在文章中说是好友周炼霞约稿。周炼霞是海上才女,善诗词,更善于绘制仕女、花卉图。她是襟亚的好友,襟亚后来以介绍人身份出席了她的婚礼。襟亚的小女儿平初霞,后来曾跟随周炼霞学画。周炼霞的约稿,是否为平襟亚的授意,现已不得而知,但可能性是存在的。毕竟,十年的时光过去了,岁月早已抹平了襟亚和陆小曼之间的不快。

时间在悄然流过。抗战胜利之后,陆小曼渐入老年,长相已经不好看。因为吃鸦片的缘故,她的身体越发不好,牙齿全部脱落,牙龈都是黑的,脸色泛青,头发蓬乱,大半时间缠绵病榻。翁瑞午待她依然如故,端茶倒水,供她医药饮食。

1946年第三期的《飘》杂志刊登了平襟亚致该刊的一封信,以《秋翁疑是陆小曼 一番情意可感》为标题,在信中襟亚表示要将获得的该刊赏金转赠给陆小曼。原来在此之前,《飘》杂志为了吸引读者扩大销量,登出一幅年轻女子的侧面像,悬赏10万元奖励猜中画中人姓名的读者。襟亚看到照片,一下子就认出是陆小曼。以熟悉海上杂志刊物历史著称的襟亚,又从收藏的刊物中翻出刊登原照片的《上海画报》,以作证据。

襟亚知道陆小曼因吸食鸦片的缘故,境况很不佳。“现在她头童齿豁了,谁知她二十年前丰姿曼妙?使我见着兴美人迟暮之叹。”他在信中真诚地向陆小曼夫妇、翁瑞午、江小鹣等四人道歉:“二十年前她虽曾和她的丈夫暨翁君、江小鹣君等人,向法院告我一状,可是当时虽然是他们败诉的,但毕竟我的不是。我写了一篇《伍大姐按摩得腻友》,她们才起诉的,我内疚于心。”平襟亚要求编辑通知翁瑞午,他愿转赠这10万元赏金,给陆小曼买些需要的东西。因当时货币贬值,10万元不是很大的数目,平襟亚说这区区之数,不算补助,聊充请吃一次咖啡罢了。

转眼时间又到了1949年2月,襟亚的万象图书馆出版了一册《作家书简》,收录74位作家的书信,全部“真迹影印”。其中有一封信是陆小曼联系出版徐志摩全集事宜,当时徐志摩已去世。作家叶灵凤对于襟亚把陆小曼信件收入《作家书简》很有想法,他认为陆小曼不是作家,她的身份最多只能说是徐志摩的夫人,或者只是当年的才女、闺秀,甚至只不过是一位美人罢了,言下之意是陆小曼的信不配选入这本书。

然而对于平襟亚来说,陆小曼是不是作家无足轻重,最重要的是他把徐志摩夫妇的书信收入《作家书简》,以实际行动再次向陆小曼致歉,这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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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凋零的世纪来临时,落叶归根,神秘隐匿。当仅有巨大的树矗立着的时候,能看清楚在大树下的存在吗?不想成为零落的灰烬,就努力去寻求大树的庇佑吧…亦或者…成为最大的那棵?我来到这个不凡的世界,我该做出怎样的选择?现实便是存在,发生即不可改变,从万物的存在的痕迹中,打造出自己的一段传说…(书友群:1082993886,想给作者提供帮助的可以来玩)
  • 大乘四法经释抄

    大乘四法经释抄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
  • 敢不让我证道

    敢不让我证道

    一个成长型猪脚,一个用心的故事!一个武力爆表的世界!
  • 莽西游

    莽西游

    穿越到西游世界,落脚在黑风洞里,成为一只熊猫幼崽。惨就一个字,无需多解释!可怜雷磙穿越才三天,孙悟空突然凶悍杀到。这波操作怎么像个巨坑呢?但是不管了,雷磙的目标,早锁定长生。为了这个终极目标,他可以百折不回,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如果前路有险阻,如果前面没有路,那我就杀开一条长生路!
  • 灵镜战警

    灵镜战警

    “是的!你可以把这里当做现实版的X战警,但是你要知道的是,这里有更完整的体系,更复杂的技能,更频繁的冲突,当然,还有更强大的敌人!”——犇教官。“灵人类与智人类的矛盾和冲突,延绵了几千年。神镜局的存在,就是为了双方能和平地生活。”——楠香城主。“叶扬,为什么你的灵镜跟我们的不一样?”“对呀对呀,上面刻着龙呢,里面不会是龙族的神兽吧!”——地下城的小伙伴们
  • 意了事记

    意了事记

    这是一部“杠精”与“孝子”的合集,成体系也不成体系的表达青年人从小寒窗苦读到中年前的迷茫和坚定。我著文目的是表达我生活经历的点滴,有篡改捏造,也有事实经历,孰真孰假,请看官自己辨析。只求在阅读的路上,大家能愉悦的欣赏沿途的风景,积极面对生活,有所共鸣,有所思考。
  • 赵长生修仙

    赵长生修仙

    一个身份卑微的少年一个忠心耿耿的僵尸保镖一个腹黑邪恶的随身小萝莉一个魅惑众生的御姐九尾狐还有一个精神分裂的红颜知己。修炼的路上注定不会寂寞……赵长生说:“我一定要出人头地!”武神姬说:“有奴婢在,谁也别想欺负主人!”莫幽冥冷笑:“没有本座的玄冥珠,你就是个屌丝!”九尾抛个媚眼:“小冤家,往后发达了可别忘了,奴家可是你的第一个女人呢!”东方问心大怒:“你们这群妖精,离我长生哥哥远一点!”
  • 仙铺

    仙铺

    “长生天”乃远古大能开辟的一个大天地,“长生天”内灵气粘稠如蜜吸一口提神醒脑,住一月百病全消,奇珍异宝,灵兽仙草更是多不胜举,称他为“仙境”也不足为过,想去长生天吗?书内有坐标!
  • 风过秦川

    风过秦川

    这是一部关于出生于80年代前后中专毕业生成长史的缩影,描写了那个时代改革背景下,国家政策的改变对于普通家庭的生活、普通人的人生所带来的改变和影响。苏正清的奋斗经历正是被那个时代所影响的一代人的缩影。他经过了数十载的寒窗苦读,曾经的他满怀梦想、踌躇满志,却在刚刚年满18岁,准备一展抱负的时候,经历了人生的重大挫折。他沮丧过,也曾经绝望过,但是在政策变化的残酷现实面前,他不得不面对现实,从新出发,用接近于十年的努力,去尝试、去证明自己在这个社会的价值,寻找自己的人生之路。尽管痛与殇在他的身上烙下了深深的印记,时代的变迁也给不了他任何答复,但他用自己的努力和奋斗书写着属于这一代年轻人的成长史诗。
  • 黑执事:主仆间的完美配合

    黑执事:主仆间的完美配合

    根据黑执事改编:19世纪的英国贵族,凡托络西家族的唯一的小女儿——夏雪*凡托络西。因为4年轻的大火烧毁了宅第,葬送了所有家人的性命。但她知道,这原本就是一场阴谋,有人要让凡托络西这个家族毁灭。于是她与恶魔艾莉丝(女性)定下了契约,帮助她复仇,最后吞噬掉她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