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儿茫然的摇摇头,看那样子她也不是知道很多:“我只知道这件衣服今晚一定要送去碎屏轩,娘娘说过这是她唯一的希望,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问了还不如不问,更加的扑朔迷路。兰若在心里叹了口气。
“前面不远就是碎屏轩了,咱们快去吧。”福儿看着不远处的一片黑压压的宫殿说。
兰若抬眼望去,朦朦胧胧中,一座不是很大的建筑,跟着福儿慢慢走过去,出来的时候还以为这一路有多么艰险,以为会遇上什么牛鬼蛇神,没想到会这么顺利,已经近在眼前了。
来在碎屏轩面前,兰若这才发现,这并不是宫殿,只是个不大的两进两出的亭台似的建筑,更像是游玩累了之后暂时休息的场所。
碎屏轩的大门外挂着两盏不甚明亮的灯笼,勉强能看得清剥落了朱漆的大门,是什么人住在这里?记得阮贵妃说是什么孙嬷嬷,兰若猜测应该是这宫里不得意的人,不然不会住到这样的地方来。
没有侍卫巡视,也没有值夜站班的太监。
夜很深了,冬季里,呼出的气息像是一团淡淡的白雾,福儿伸手拍了拍大门,手上并没有用多少力气,但是在这寂静的夜和寂静的地方却显得格外的清脆。
大门嘎呀呀的打开了,一个老妇人手里拿着一支小蜡烛出来,非常短小的蜡烛,还冒着丝丝的青烟,兰若知道那是宫里质量最差的一种蜡烛。
然后,兰若开始打量出来的这个老妇人,五十多岁将近六十的年纪,穿一身灰不溜秋的宫装,非常寒酸的样子,但是又非常的整洁,身量不高,偏瘦,低眉顺眼的好像很好欺负的样子。
福儿叫道:“孙嬷嬷,好久没见你了。”
原来这个人就是阮贵妃说的孙嬷嬷,但是以她的身材不像是能穿上这件新衣的样子。
孙嬷嬷谦恭的笑着:“原来是福儿姑娘,真的好久不见了,姑娘越来越好看了。”
任何女孩子都喜欢被人称赞长的漂亮,福儿不由得略为羞涩的低了低头。
孙嬷嬷抬头看眼跟在福儿身后的兰若,并没有问兰若的来历,只是问福儿:“娘娘吩咐的东西带来了吗?”
福儿回头给兰若递个眼色,兰若连忙将那个黑绸子的包裹交给孙嬷嬷,孙嬷嬷双手接过,兰若发现孙嬷嬷的双手居然非常的秀气,不像是劳苦大众那样粗糙厚实生着老茧的手,这样的手应该出自大家闺秀。
兰若抬头看着孙嬷嬷,她的皮肤比寻常这个年纪的人号白皙,脸上的皱纹只增加了她的慈祥和成熟,完全没有一般妇人老态龙钟的样子。
有那么一刹那,兰若和孙嬷嬷的四只眼睛对视,孙嬷嬷的眼神中完全没有奴婢的那种卑微感觉,反而汤兰若有种莫名的不卑不吭的感觉。
兰若心里叹气,能和阮贵妃打交道的人,好像个个都有点来历。
孙嬷嬷将那个包裹小心的抱在怀里,生怕被人抢了去似的,对两个人说:“天色不早了,老奴就不留二位姑娘了,二位姑娘请慢走。”
“嬷嬷保重。”福儿好像对这个孙嬷嬷很有感情似的。
孙嬷嬷低着头将大门关上了,福儿转过身拉着兰若走,兰若却望着福儿问:“这个孙嬷嬷好像很有来历的样子。”
福儿却噗嗤一笑:“你可知道她是谁?”
兰若茫然的摇摇头,这皇宫里看似简单,实则是个藏龙卧虎的地方。
“这个孙嬷嬷就是前朝后宫里的最高级别的教导女官,出身书香门第,原本是入宫为妃的,但是却甘心做了女官,一做就是几十年。”福儿一一道来。
兰若吃惊不小,难怪孙嬷嬷身上那股气质,那是父母几代人书香气质的沉淀,可是,皇宫最高级别的教导女官,相当于太监中的大内总管,这样一个有身份的人,怎么会如此寒酸的住在这里?
很快福儿就为兰若解开了谜团:“孙嬷嬷曾经无意中犯了大错,多亏咱家娘娘力保,孙嬷嬷才保住了一条性命,从此对咱家娘娘尽心尽力的效忠。”
原来如此,这深宫之中,就是这样的恩怨分明,因为这里是世界上最势利最现实的地方,所以也更加快意恩仇,恨一个人或者效忠一个人,有时候就在刹那之间。这个孙嬷嬷是阮贵妃收服的一个得力的助手。
但是,兰若还是不明白,这件新衣有什么用,而福儿只顾着急匆匆的回去复命,没有再说什么,料也多问无益。
回到冷宫,钱嬷嬷果然在乖乖的等门,还亲自端着一盏小蜡烛灯将兰若和福儿送到阮贵妃的小院子门前,然后才悄无声息的退下。
阮贵妃还没有睡,躺在软榻上做面膜,一脸的白色膏状东西,猛然间见到会吓死人,还好兰若和福儿都习惯了。
福儿详细报告了事情的经过,但是没有说和兰若结拜为姐妹的事情,阮贵妃在听到新衣平安送达后也就不再追问什么,连话也不想说,因为做面膜的时候说话,面膜就不能最好的贴在脸上,会起一些皱纹的。
阮贵妃朝两人摆摆手,示意两人去下去。
福儿拉着兰若出了阮贵妃的寝室,兰若自去睡觉,福儿好像一整夜都在忙碌。
次日一早,福儿就叫醒兰若,兰若揉揉眼睛,天一冷她就想冬眠,要是能每天舒舒服服的窝在棉被里睡到自然醒,那将是最幸福的事情。
福儿给兰若一件黑色的破旧衫裙,上面补丁摞着补丁,但是浆洗的很干净。
“这个做什么?”兰若不解,自打来到这里后,衣服都是阮贵妃提供给她穿的,但都是质地很好的衣服。
“今天穿这个。”福儿对兰若说。
兰若发现福儿也是这样的装束。
在兰若换衣服的时候,福儿又说:“娘娘吩咐,今天一律不准盛装,不准涂脂抹粉。”
兰若不知道阮贵妃在发什么疯,还好兰若不是在乎穿着的人,至于涂脂抹粉,只有去见贞元的时候,兰若才会擦一些浅淡的胭脂,其他时候根本不在意化妆。
待兰若洗漱好后,来给阮贵妃请安,发现阮贵妃今天也异于往常。
以往的阮贵妃总是打扮的高雅端庄,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苟,今天却长发散乱,只穿了一件和她们同样破旧的黑色衣服,那黑色更衬得阮贵妃肌肤如玉。
阮贵妃不发一语的带着兰若和福儿走向了前面的院子,今天这里也不同往日,往日,那些被打入冷宫的女子要在院子里借着天光做针线活,今天这些女子好像都人间蒸发了一样。
兰若四下里打量,才发现那些女子今天都藏在院子角落里的一间小屋子内,非常的安静,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想是一群死去的幽魂回来看阳世的故人。
阮贵妃直奔钱嬷嬷的房间,钱嬷嬷正垂着头恭恭敬敬的等候在房门口,兰若从未见过这个嚣张跋扈的老嬷嬷也有这样守规矩的一天。
钱嬷嬷见到阮贵妃连头也不敢抬起来,只是跪了下去,磕头碰地,阮贵妃只心不在焉的一句:“罢了,起来吧,吩咐你的事情可都预备好了?”
钱嬷嬷拿捏着声音,恭谨的回答:“都按照娘娘的吩咐准备好了。”
“那你就去你应该去的地方吧。”阮贵妃站在屋子门口,看也不看钱嬷嬷。
钱嬷嬷连忙答应一声,翻身便走。
兰若不知道钱嬷嬷要去哪里,哪里又是她该去的地方,便一直盯着钱嬷嬷,钱嬷嬷倒也没有走远,直接进了那些女子们所在的房间,后来兰若才明白,阮贵妃叫钱嬷嬷去那里,是为了看守那些被打入冷宫的女子,以免当一个大人物来到冷宫的时候,那些女子胡言乱语。
阮贵妃将一切都计算到了。
福儿伸手推开钱嬷嬷的房门,兰若记得钱嬷嬷假惺惺给自己请太医治病的时候来过这里,当时匆匆一瞥还有些印象,屋子里面虽然不是很豪华,但是作为寝室也算是舒适了,但是今天似乎冷宫每个地方都商量好了似的好与以往不同,每个地方都一反常态。
钱嬷嬷的寝室里空空落落的,只有一张去掉了被褥的大木床,不是原来钱嬷嬷睡觉的那张床,而是一张有很多年头,随时随刻会散架的木床,床上只一张很久的淡蓝色的毯子和一条同样颜色的薄薄的被子。
除了这张床,就是屋子正中一个摇摇晃晃也快要散了架子的八仙桌子,没有凳子,桌子上只有一个破茶壶一个破茶碗。
除此之外,屋中别无他物。
阮贵妃款款走到床前,兰若万万没有想到阮贵妃会躺到那张床上去。
阮贵妃侧卧着,用手半撑起身子,问福儿和兰若:“你们站在门口看本宫气色如何?”
“气色很好啊。”兰若直接回到,没病没灾的气色能不好吗?每天瑜伽练习着,燕窝粥滋润着,还采/阳/补/阴的有那么多面。首,气色不好就见了鬼了。
福儿则很认真的审视了一下,说道:“刚一进门看到的娘娘的气色有点暗。”
兰若站在福儿的角度仔细看了一下,由于光线和角度的原因,在刚一进门的时候,阮贵妃的脸色不是那种自然的白皙,有点晦涩的暗淡。
阮贵妃连忙从衣袖里掏出一个翡翠的粉盒子,屋子没有镜子,福儿快步跑回小院子里取来一面把镜,阮贵妃对着镜子仔细的往脸上扑了点粉,让福儿再去看。
兰若和福儿再次站在门口看,这下子阮贵妃的脸色正常了,那种娇弱的白皙肌肤,但是兰若不知道阮贵妃捣的什么鬼。
这时候阮贵妃心满意足似的将粉盒子收好,神情舒展,但是兰若却感觉不到任何的舒展,反而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后来才知道,这果然是一场大战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