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尊敬的保安队长，你来代替她告诉我，你们保安队，到底在这下面，做了些什么？”
现场的空气也仿佛随着杰克的这个问题变得冷冽起来，马克从没见过他露出这样的一面，杰克的脸上对染还挂着平时的笑容，岁月刻下的纹路勾勒出一张和蔼的面孔，可眼睛里却完全没有任何笑意，就好像是有另一个人在他的身体里看着哈桑。有那么一瞬间，马克甚至开始怀疑，杰克的身体里，是不是像他一样，居住着另一个人格。
“这个……其实我们……我们……”面对杰克冰冷的质问，哈桑嚅嗫半晌，却连一句连贯的话都没能说出来。
站在旁边的卢克看到他这副样子，皱眉道：“男子汉大丈夫，做了就做了，何必吞吞吐吐呢？”
哈桑显得有些心虚：“又……又不是你做的，有什么资格说风凉话。”
杰克见哈桑不愿回答，转而向卢克：“看来你知道些什么，能不能替你这位同事解释一下呢？”
卢克没有说话，眼睛看着哈桑，像是在等待他自己说出真相，可是一分钟过去了，哈桑还是咬紧牙关，一点都没有开口的意思。
“唉——”卢克叹了口气，抿了抿嘴唇，对杰克说道：“这件事情……我也只是听过一些传闻。”
“什么传闻？”杰克问道。
“我还在保安队做队长的时候，恐怖屋的地下挖掘刚好完成到员工区的建设以及从仓库到员工区车站的铁轨铺设，还没有进入到杰里科矿坑的核心部分，那个时候我们面临一个问题。”
“问题？”
“简单来说，”卢克又瞥了眼一言不发的哈桑：“就是保密问题，如果继续深挖，我们并不能确定什么时候会挖到黄金，而一旦出现这样的情况，雇佣来进行主题公园建设的工程人员，是无法保守秘密的，毕竟这些工程人员都记录在册，我们无法简单地让他们消失，那么到最后，主题公园挖到黄金这个标题，必然出现在各种媒体上，然后引来州政府和其他一些势力的干预，这样一来，我们所做的一切，就等于是为他人做嫁衣，不仅得不到黄金，还会引起不必要的关注，而这两样，杰克，你应该明白，都不是老板愿意看到的。”
“所以呢？你们是怎么解决这个问题的？”
“那之后，由于员工区的一次失火，我被贬到了小码头那里，所以详细的情况我也不清楚，不过我听说……”
“卢克！”哈桑大叫道：“你再说下去，阿诺德，不，连老板也不过饶过你的！”
卢克闭上了双目：“我早就不在乎了，我在出狱的时候，就早就想死了，要不是后来为了报答老板的恩情，根本就不会来趟这潭浑水。所以遇到难以抉择的事情，也是能避则避，不过……”
他猛地睁开眼睛：“我刚才也想清楚了，既然麻烦不会自动消失，那就只能想办法干掉它了。”
哈桑破口大骂道：“你这忘恩负义的家伙，那场火灾都是因为你在员工区乱丢烟蒂造成的，因为消防署的检查和整顿，还让工程进度整整停了一个月，当时要不是阿诺德和我给你求情，你早就被老崔给肃清了！”
“是吗？”卢克笑了笑：“抽烟确实是我的坏习惯，我不否认，不过我也很清楚地记得，当时我是踩灭烟头才走的，至于后来又烧起来，我是不是也该感谢你呢？”
“你怎么……”哈桑张开嘴，却不知为什么卡在了那里。
“是的，我早就知道，”卢克并没有显出一丁点的怨恨：“我反而应该感谢你，因为我不做保安队长，就不必去执行那些命令了。”
哈桑还不肯罢休，继续嚷嚷道：“卢克，你这杂种，你现在想做好人了？早干嘛去了？你以为自己就干净吗？呸！”
他又转上杰克他们几个：“还有你们，你们以为自己就干净吗？你们在场的这些人，哪个手里没有沾上好几条认命的！你们……”
“马克，让这只聒噪的蛤蟆闭嘴！”杰克不耐烦道。
早就等在一旁的马克，立刻就将自动步枪的枪管插进了哈桑的嘴里，终于让后者安静了下来。
杰克接着问道：“卢克，你继续说下去，你听说了什么？”
卢克定了定神，眼帘低垂，看向地面：“我听说，阿诺德用那次火灾作为借口，辞退了原来的所有工程人员。”
“辞退？”杰克挑了挑眉毛：“可我怎么听说，挖掘还在继续进行，虽然速度是比以前慢了不少。”
“那是因为……”卢克抬起头：“阿诺德联系了边境地区的蛇头，购买了许多非法移民过来，就跟当年杰里科兄弟所做的一样，把他们当做廉价的消耗品，靠着极为原始的手工方式，继续进行矿坑的挖掘工作。”
“非法移民？”
“是的，按照员工区的容量，我觉得前前后后，大概有几百人左右。”
马克看到贝拉这时在胸口画着十字默默祈祷，想到她的那些后来的同胞，不论老少男女，冒着生命危险穿越边境，非但没能过上梦想中的美好生活，反而成了这个地下挖掘场的苦力，最后还殒命于此，心中就感到阵阵酸楚。
“难怪梅丽莎变得这么狂暴，”他想道：“如果换成是我的话，在不危及自身的情况下，恐怕会用比她更加残酷的方式进行报复吧。”
他这么想着，手上不觉增加了几分力道，令嘴里插着枪管的哈桑咳得眼泪鼻涕流了一脸。
另一边，杰克沉吟了一会儿，又问了一句：“所以贝拉所说的那些死人……”
卢克微微叹息道：“应该都是那些非法移民，我想多半是挖掘工作已经完成地差不多了，加上前段时间因为财务主管墨菲的死，引起了条子的怀疑，阿诺德和哈桑，才私做主张，决定斩草除根，只不过巧合的是，他们刚干完这事儿，还没来得及处理尸体，你们就来了。”
杰克听完后，摸着下巴想了想，对马克道：“让保安队长大人的嘴腾出来一会儿，我想听听看他的说法。”
马克将枪管从哈桑的嘴里拽了出来，上面已经满是黏糊糊的液体。
“咳咳……咳咳……”哈桑立刻大声的咳嗽起来，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好了，哈桑，”杰克问道：“卢克的话你应该都听到了吧，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哈桑喘息道：“这事……这事……不是我和……老大的决定……”
他又恢复过来后，接着道：“这是老板的命令！老板的命令！你们懂吗？！”
“老板的命令？”杰克的眼睛微微眯起。
“是啊！”哈桑狞笑道：“这么大的事情，我们怎么可能私做主张，你们自己想想好了，如果是我们私自浪费了这么多劳动力，万一老板说要继续挖掘，我们一时半会儿怎么可能再搞到这么多人手？你自己也说过吧，老板的命令是绝对的，你觉得要是我们完不成老板要求的进度，会有什么下场？老大也只是想得到天使谷的控制权罢了，可从没想过违抗老板的命令。”
这番听起来无可辩驳的话，对在场的众人都造成了大小不一的震撼，杰克脸色铁青，卢克也瞪大了眼睛，贝拉不停画着十字，两只手都在微微颤抖，至于爱丽丝，则紧紧抱住了贝拉，就像是鸵鸟一样，把脸埋在了她的围裙里，就像在躲避着什么可怕的东西。
马克和老板通过电话，那个人说话的方式慢慢腾腾，还总是保持着一种上流社会的那种，掺杂着冷漠的过分礼貌，用屁股想都知道老板肯定不会是那种心慈手软的类型，可在听说他能够下达这种命令时，马克内心还是有些难以置信，这倒不是说他对老板有着什么道德上的期待，毕竟他自己也不算什么好人，只是一般来说，上位者在这种事情上，都是尽量保持距离的，很少有这种直接参与的情况。
“怎么啦？你们这些虚伪的家伙。”双手反铐着的保安队长，仿佛变成了胜利者一般，用嘲讽地口吻说道：“刚才以为是我和老大做得决定，就装出一副自命清高的蠢样嘲笑我，现在知道是老板的命令了，就像乌龟一样把头缩了回去，哈哈哈哈，你们以为自己是什么人？你们跟我一样！跟老大一样！特么不过都是一群罪犯罢了！一群罪犯！还想讲什么道德，简直脑子有坑！有种你们就杀了我啊！杀了我啊！为了这件事情杀了我，就等于是背叛老板！你们都知道背叛老板是什么后果吧！哈哈哈哈……”
哈桑的笑声在空旷的大厅中回荡，这个曾经用作矿工出发前集合和点名的地方，这个曾经渗透着劳作的汗水、弥漫着绝望的啜泣、吟唱着无声的祈祷的地方，如今却被这个始作俑者的笑声所盘踞。除了他以外，所有人都沉默了，除了一个人以外。
“你这个坏蛋！”一个稚嫩的声音突然响起，犹如一柄利剑，刺穿了这恶臭的笑声。
紧接着是一声枪响，哈桑的笑声戛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