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沈志新突然来到“雀舌”,面色凝重。
“老刘死了!”沈志新兜头道。
“谁?”罗小飞手抖了下,茶水差点溢出来。
“哎呀,就是粮库的刘主任呀,那个秃头,前段时间我们不是在一起打牌来着。”
“他呀,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死的?”
沈志新点上罗小飞递来的烟,猛嘬一口,道:“前天晚边上,高速公路上撞到了护栏,车子在空中翻了几个跟头,掉下来就跟熟透的柿子似得,稀烂,人弄出来都不成了样子,惨不忍睹……”
“唉,生死无常,谁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会先来……”罗小飞感慨。
“意外个屁!”沈志新正色道,“据说这小子可能是故意找死,不久前他在人寿买了份人生伤亡意外险,保额200万!”
“什么意思,你是说他自杀骗保?”罗小飞愕然,嘴巴半天没合拢。
“我也是事情出来才知道,这小子已经偷偷去澳门赌搏有半年的时间了,不光输光了家产,借遍了亲友,还动了粮库好几十万的公款!”
沈志新言之凿凿,表情震惊中不乏惋惜。
“不会吧?”
“没想到吧,一开始我也不信,外事办的李科长是我发小,他亲口告诉我这半年来,刘子丰去了澳门近30次,算起来,他几乎每个周末都是在赌场过的!”
“他身为公务员,怎么能如此频繁进出澳门呢?”罗小飞不解。
“这有何难,只要认识人,这都不是事儿!”
罗小飞续茶,突然想起什么,问道:“那他这种情况,保险公司能赔?”
沈志新皮笑肉不笑,道,“谁能断定是自杀,不是意外?老刘多精明的人,特意选了个阴雨天,挑了个事故多发地段,也是有心了……这事能发生在他身上,真是想不到啊,哼,我从前倒是小瞧了他!”
罗小飞还想说点什么,手机响了。
是竹清县那个茶厂的厂长,说是刚到景安,想请罗小飞吃饭。罗小飞说饭就别吃了,浪费钱,有事就上店里来坐坐。
罗小飞挂了电话,沈局长便起身告辞。
“急什么,难得来我这,我还能让你空着肚子回去!”
“一会不是要来人吗,你们谈正事,我就不添乱了。”沈志新推说。
“哪有什么正事,我们喝酒才是正事,这都到饭点了。”罗小飞挽留。
“你刚才电话里,不是说不吃饭吗?”
“我是跟人家客套,你信不,他们一准连包厢都订好了!”
“你小子!”沈志新隔空用手指点点罗小飞,犹豫道,“还是算了,又不认识,别扭。”
“你放心,我不告诉他们你的身份,就说是普通朋友,总行了吧!”
沈局长这才重新坐了下来。
今天是周末,沈志新本来就打算找罗小飞喝酒,酒后约人打麻将,刘主任的事不过是个由头罢了。
十分钟后,来了一老一少两个男人,老的皮肤黝黑,一脸憨实,夹了个毛了边的黑皮包,说话带着浓郁的乡音;少的倒是斯文白净,甚至有些腼腆,发烟时还掉了根在地上。
两人容貌有几分相像,一望即知沾着亲。
互相介绍了一下,闲谈了几句,喝了杯茶,赵厂长便嚷嚷着做东吃午饭,说是来的路上把包厢都订好了,近得很,就在仿古街上的“黄鹤楼”。
如此再拒绝的话,有点伤人面子了,罗小飞遂爽快答应下来,扭头看沈志新,对方正冲自己笑,那含义只有他俩明白。
赵厂长是竹清县鸟山村的村长。鸟山村地理偏僻,但山清水秀,尤其适合种植茶树,但长期以来不过是自产自销,没能产生经济效益。
村长慧眼识珠,看好本村的茶叶,便带领村民们办起了茶厂,刚开始举步维艰,尤其是在茶叶的销售上:茶是好茶,但没有名气,市场不认可,卖不动。
后来经高人指点,赵厂长知道光茶叶的品质好,没有一个好听的名字,没有精美高档的包装也不行,“买椟还珠”才是时下消费者的心理,遂不惜花费重金请专业人士对“土茶”从新定位包装,这才走出了困境。
而这个高人便是罗小飞,后者不仅成了茶厂的贵人,还成了景安市“雀舌”的总代理商。
茶叶越来越有名气,销量也越来越大了,赵厂长便在村里又开发了几座山头,扩大经营,重点推向景安地区,于是就想再开一家专卖店。恰好侄子大学毕业,琢磨着干点事,搞什么呢,也想开一家茶叶店,专卖“雀舌”,遂来找罗小飞,一是获得其经营许可,二是取经。
酒过三巡,这想法刚刚从赵厂长的嘴里拐弯抹角地说出来,就被罗小飞爽快地应允了。
“罗老板,多话不说了,全在酒里面!”一杯三两53度的李渡酒,赵厂长一饮而尽,拦都拦不住。
“不过我有个要求,”罗小飞顿了顿,看着这对叔侄,笑了,“你们别那么紧张,我的要求是新开的店无论规模大小,一律得按照我这间店的模式来,尤其是试饮的环节,必须用你们竹清的器具和水,连店员都得是!”
“没问题!我们总不能砸了自己的牌子。”
赵厂长兴奋不已,他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个要求,赶紧让侄子敬罗小飞的酒。
期间,沈志新一直冷眼旁观,他愈发觉得罗小飞深不可测了,明显这两人是来抢他生意呀,他却答应得如此轻松。
后来沈志新问罗小飞为何不自己再开家店,对方的回答是市场那么大,有钱大家赚嘛,何必那么累。
“卖个茶叶,真这么赚钱?”沈志新试探地问。
“多少是多?心平就好。”罗小飞答道。
“你心态还真好,牌桌上输钱从来心平气和,旁边的人还以为你是赢家。”
“怕输别上桌呀,再说技不如人怨谁?”
罗小飞的从容淡定,似乎超越了他这个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