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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桃花盛,血染青苍山(1)

镇国寺位于元京南郊的青苍山腰,祁夏国第一任皇帝御赐寺名,历经百年,已成为祁夏第一皇家庙宇。

青苍山郁郁葱葱,山底只凿了一条石板路抵达山腰。八王府的马车快而稳地行驶在在盘山道路上,一个转弯,眼前一片幽密的树林。

马车驶入林内,阴风阵阵,气氛压抑,云紫洛轻挑车帘,但见大片枝叶横生,在地上罩下浓密的阴影,一股不祥的感觉浮出心底。

几年的杀手生涯早让她培养出了高度的敏感,她屏住了呼吸,手中握紧楚子渊给她的那柄匕首。

突然一声清亮的口哨声在林中响起!

“不好!”

“不好!”

云紫洛几近是与楚子渊同时喊出声!

楚子渊左手抱住桃儿,右手揽住云紫洛的腰,一个急速的飞跃滚出车厢。

“桃儿!”迅速爬起,云紫洛慌忙去看桃儿。

桃儿闷哼一声,已然摔醒,虽然楚子渊一直凌空托着她,护着她的伤口,但还是不可避免地震到心脉。

一道鲜红的血液从她的嘴角流下,惊怖异常,桃儿眼中露出痛苦挣扎的神色,眼一翻,又昏了过去。

云紫洛已是又惊又怕又怒!

“你们是琉璃阁的?”楚子渊已厉声问了出来。

四周聚集了几十个黑衣人,蒙着墨布,手中提着各种各样的兵器,或剑或刀或斧,一看便是山林强盗打扮。

领头的一人沙哑着嗓子说道:“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此事与你无关,我们只要这个女人的命!”

他的手直接指向云紫洛。

“是谁买你们来杀人的?!”楚子渊脸色已是铁青,他们说要云紫洛的命,那比听到要他的命还要暴怒。

“无可奉告!”领头人冷冷道:“兄弟们,给我拦住他!”说完,自已舞着一把大钢刀往云紫洛的方向砍来。

“刷!”楚子渊已从腰间拔出了剑,挡在了云紫洛与桃儿跟前, “洛儿跟在我后,别乱跑!”

修长如玉的身姿拔剑而立,面色冷峻,长袖当风,却颇有些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展兴飞身过来,低声道:“王爷小心!属下没让暗卫营跟着出城,是属下大意了!信号刚刚发出,我们唯有拖延时间!”说完,他一个转身,一剑刺穿冲上来的一个黑衣人,血光四射。

这一见血,立时激发了这些黑衣杀手的狼性,嗷嗷乱叫起来,纷纷举着武器冲上来。

云紫洛站在核心,护住桃儿,一脸冷色,只盼望着楚子渊两人快战快决。

然而黑衣人的数量多,而且个个身手不弱,一时难以全数拿下。

楚子渊一柄长剑左右飞舞,墨发飞舞,手起剑落,血光漫天。一张脸再无往日的温和,幽暗的眸底汹涌着杀意,出手毫不留情!他知,这些人中的每一个,都对洛儿有着致命的威胁!

“中!”一声苍老的呼喝后,利器划破天空,径直射向桃儿的面门!

楚子渊丢下自己的对手,反身去接,却接了个空。

那柄飞剑已稳稳夹在云紫洛右手的食指与中指之间。

她满脸怒色,厉声骂道:“好一个不要脸的老匹夫!”

右腕一翻,“啊”地一声惨叫,人群中一个黑衣人应声而倒,喉头鲜血狂涌,已然气绝。

这些人不仅不想放过她,还想连桃儿一起杀,她怎么会放过他们?云紫洛心底的杀意一触即发,目光刹那间变得血红,清喝一声,“展兴,帮我看住桃儿!”

右手握紧匕首,左手摸出绣花针,身子一个纵跃,直飞出去。

楚子渊刚被云紫洛那突如其来的一手震住,还未反应过来,本能惊叫:“洛儿回来!”

旁边几个黑衣人拦住他的去路,楚子渊狂怒地抬剑连劈下去。

云紫洛娇小玲珑的身子在人群中此起彼伏,勾打劈踢,刺抹砍杀,漫天血雨纷飞,她的喉间溢出一声冰冷的笑。

看着一具具黑色的尸体呻吟着躺倒,云紫洛血液中的残酷无情全然被挑起,她恨这些人,恨这些想要她死的人!就如前世的那段黑暗岁月,她恨透身边每一个无情的人一般!她不杀别人,别人便要杀她!

“这女人疯了!”终于有个黑衣人感觉到了不对劲,大声吼道。

云紫洛根本不理睬他的话,只顾着收获着自己的成果。

待楚子渊解决掉身边层出不穷的杀手,再看向云紫洛时,已经呆了。

不到片刻的功夫,云紫洛有如变了一个人,青丝凌乱,衣裳破烂,她有如刚从血泊里爬出来,头上、脸上、颈上全是血,鲜红的血刺痛了他的眼睛。

“洛儿……”他颤声唤道。

展兴杀完最后一个黑衣人,回头看时,也愣住了。云紫洛早成了一个血人,冷冷站在一堆尸体之旁,正用一具死尸的衣襟慢慢擦拭着匕首。

谁也记不清刚才那一瞬间,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当摄政王在山道上听到上面的厮杀之声,觉得不对时,纵马飞驰而来,却被眼前的场景震呆了!

“洛儿呢?!”他怒声问道,翻身下马。

鬼影看着满地凌乱的尸体,肩膀抖得像个筛子,却硬撑着没有瘫倒下去。

摄政王看到云紫洛一身鲜血、脸色淡漠地站在尸体堆里,一刹那,心有如被无数根钢镖扎了进去,整个天地都在晕眩,那片片鲜血铸成的红色,第一次如此深地刺痛他的心……

他差点就见不到她了是不是?她差点就消失在了他的世界是不是?

再也不想任何事情,他已经冲了过去,将那个血人紧紧揽在了怀里。

“洛儿,洛儿……”那个声音有如不是从他的喉头里发出来的,那个名字,却唤得如此熟练,像是在他心里唤过千次万次一般。

云紫洛有些呆滞。

摄政王抬袖,胡乱擦去她脸上的血迹,喃喃道:“洛儿,是我的错,我不该让你来镇国寺,我该死,我该死,我不该让你一个人来……”

这一举动,让楚子渊、展兴与鬼影大大吃了一惊。

尤其是鬼影,已经惊得忘记了自己的害怕。

王爷不是有洁癖吗?这……

“赫连懿!”楚子渊已经控制不住怒气了,奔过去就拉开了他,将云紫洛拉了过来,“洛儿!”

“洛儿,你要不要紧?怎么这么多血?你……”楚子渊总算恢复了一点平静,拉着她的双手问,可声音还是有着隐隐的发颤,“你吓死我了可知道?怎么就冲出来了!”

云紫洛的思绪慢慢稳定下来,从楚子渊的大手中抽出自己的手,说道:“这些血不是我的,你们受伤了吗?”

楚子渊与展兴齐摇头。

云紫洛跑到桃儿身边查看伤势,眸内尽是恐惧:“桃儿会不会有事?”

“还有呼吸。”展兴赶紧道。

“那我们赶紧上山。”云紫洛站起来便寻找马车的踪影。

“等等。”摄政王声音沙哑,缓缓上前,脸色却是少见的惨白。深深望了云紫洛一眼,他欲言又止,蹲下身,颤抖的手指揭开一个黑衣人的面纱。

“轰!”

脑海内什么东西炸了开来,摄政王的脸色有如吞了只苍蝇,身子倏然立起!额头暴筋突起,面色铁青,朱唇失色,凤眸中酝酿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杀意!

“鬼影!”一声厉喝,声若雷霆,大地动摇,山河失色!整座青苍山都颤了三颤。

鬼影的身子早已软软地趴到了地上。

他也没料到,战场竟惨烈到如此地步!连他自己看了也倏然心惊!祸闯大了!

“咯吱——”摄政王似乎要将右手的关节捏碎,浑身都散发出一股暴戾!

同时间,从空中飞下来三条黑影,一齐跪到了摄政王面前,齐声呼道:“王爷息怒!”

“息怒?”摄政王冷若冰潭的声音有如从地狱传出,一字一句道,“鬼影,今天不给本王一个解释,你就别下青苍山!”

鬼影软软地趴着,吓得浑身乱颤,却不敢说一个字。

云紫洛冷冷看了他们一眼,对楚子渊道:“我们上山,桃儿耽搁不起了!”

“等一下!”摄政王转过身,表情却是懊恼悔恨,“我救她!”他快速说完,已从地上抱起了桃儿。

云紫洛心头一喜,如果摄政王救桃儿,那桃儿一定能活。

“多谢王爷。”虽然这一句说得有些晚,但好在还不迟。

“鬼魅鬼魂鬼形,你们三个给本王护法。”摄政王一指地上跪着的那三个黑衣人,托着桃儿闪进了树林。

三个黑衣人用同情的目光看了下鬼影,身姿几乎是同一时间拔地而起,一个闪身都已在十米开外,跟在摄政王身后窜进林内。

身法奇异诡谲,竟然个个都是高手。

云紫洛看着众人消失在眼前,不语。

楚子渊侧脸,微低着头,看她。

云紫洛感应到他的视线,侧过头来。

“洛儿,这些人可能是摄政王的人。”楚子渊声音有些沉重。

“他不知情。”云紫洛轻轻答道。

楚子渊好看的凤眼内划过一抹诧异,转而却是无奈:“御下不严,便是过。”

只是,洛儿为何会有这么好的身手?

他想问,可云紫洛却疲惫地闭上眼睛。

不一会儿,摄政王已经抱着桃儿出来了,桃儿依旧昏迷,但脸色却多了一股红润,伤口处的剑已被拨出,包扎得十分厚实,外端裹着一块纯黑色的布。

而摄政王修长的黑色金边袍子,底端缺了一大截,似是用剪刀整齐地裁剪下来的。

他的脸色并不是很好,剑眉微蹙,薄唇色淡,但眉宇间还浮着若隐若现的凛然,那是一种天生便睥睨天下的尊贵气势。

将桃儿轻轻放在云紫洛面前,他低声道:“已无大碍了,好好休养一段时间,你……也赶紧去休息。”说完,他直起身子,瞄了眼趴在地上的鬼影,淡淡丢下一句,“自己回来领罚。”

一甩袖子,负手先下了山。

“谢谢你。”云紫洛的声音在后面响起,男人的步子只是微微一顿,并没回头,便离开了。

云紫洛深知,一个谢字并不够份量,但她也从来不会将人情当作心理包袱,低头查看桃儿。

转了好几个山路,确定楚子渊与云紫洛不会再追上来了,摄政王停住了步子,身子绵绵地靠在道旁一个大石头上,“噗”地一声,口吐鲜血。

“王爷!”鬼魂与鬼形颤着声音询问,心痛之意毫不掩饰,“王爷这是何苦?两个月前的重伤还未痊愈,便又消耗真气为别人疗伤!还难保八王爷不会节外生枝!”

“不会这么快。”摄政王咳了几声,带出几丝血丝,吐到了手帕之上,沙哑着嗓子道,“我们……走小路。”

鬼魂与鬼形上前搀扶住他,劝道:“王爷别生鬼影那厮的气,他心里到底是心疼王爷的,我们打小和您一起长大,对鬼影,我们也了解得很。”

“他?”摄政王止住咳声,冰冷一笑,“他的事还没完。”

这一夜,元京某个隐蔽的院落中,也是一夜无眠。十二盏白色的八角宫灯,将二十平米的厅落照得雪亮。

摄政王亲自执鞭,一鞭扇在了鬼影的背上!

“因为你隐瞒任务不上报,害得一个堂全部覆灭,鬼影,你敢说,本王是因为一个女人才如此罚你?”

鬼影泪流满面“王爷,我知道错了,并非王爷偏袒……王爷,让赵长老动手吧,您的身体重要!”

摄政王哼了一声,毫不理会,第二鞭又甩了过去。

鬼影呜呜咽咽:“王爷……属下求您了。”

摄政王依旧不语,直打了十鞭,才将鞭子扔在地上,冷声道:“继续二十鞭。受刑后,即刻回南川!”

“王爷,您不要属下了?”鬼影大惊失色,不顾疼痛,惨叫出声。

摄政王的背影却已消失在厅门。

鬼影整个人瘫痪在地,如霜打的茄子般。

此时身体再大的疼痛,已比不上内心的痛。

“鬼影,你就先回去避避风头吧,王爷正在气头上,不要惹他发怒。”赵长老拾起长鞭,语重心长地说道,“下面的鞭子,我不会手下留情,你可要受住了!”

三十鞭后,鬼魅与鬼形找了一幅担架,将已经半死的鬼影抬了出去,不敢让他做任何停留,派了几个小厮,当夜送他回南川。

桃儿的伤渐渐好起来,这天一大早,云紫洛特意去荷池采摘荷叶上的露水为桃儿沏茶。

她将裙子系在腰间,挽起裤脚,准备淌水过。身后却传来一声尖叫:“洛儿,你这是做什么?!”

听到熟悉的声音,云紫洛漠然转过身来。

云轻屏挽着楚寒霖的胳膊走过来,看到云紫洛如此出格的行为,惊得张大了嘴。楚寒霖沉着的那张脸也闪过了震惊,而无波的眸中,划过一道惊艳!

眼前的女子未及梳洗,披散着一头瀑布般的长发,姣好的眉型下杏眸微眯,一身碧色的衣衫,衬得她的身姿如亭亭玉荷般素丽,凹凸有致,而露在外的一截小腿,似莲藕般白净。

尤其那双玉足,小巧玲珑,水白丰嫩,十个粉色的脚指微微翘着,更是惹人怜爱无比。他如何也没想到,如此的丑颜下,竟然还能生出这样的妩媚来!

“你看到我做什么就是做什么。”云紫洛淡淡答道。

云轻屏暗暗咬牙,这一次花了大手笔,云紫洛居然没死,真是命大!

转头见楚寒霖眼中惊艳不止,她脸色一暗,拉了拉他的衣袖,娇声道:“王爷。”

楚寒霖惊醒,忙说道:“本王今天来是特地送些补药给桃儿的,毕竟这是府上奴才的失手。”

“奴才的失手?”云紫洛只是轻轻一扫,便已确定张康没有来,微微一笑道,“既然是奴才的失手,王爷就将补药留下吧。”

“你愿意收下补药,你不怪张康了?”楚寒霖大喜,急忙挥手示意身后跟着的小厮。

小厮低眉敛目,奉上一张清单,心里却对云紫洛有着无声的畏惧,送上去就赶紧退了下去。

百年的人参三只,燕窝半斤,蜂蜜半斤,红枣半斤,百合半斤……呵呵,还真不少。

云紫洛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转瞬即逝。

愿意收下补药是真,但她可没说会原谅张康。

“补药已经收下了,你们请行吧!”说完,云紫洛端着碧玉盏,淌着及膝的湖水,专心致志收集起露水来。

云轻屏斜眼瞧见楚寒霖像是被云紫洛的这副模样勾去了魂,不禁又怒又气。

在她心里,云紫洛是样样不如自己的,可偏偏她的才气在自己之上,所以容貌与男人缘,便成了她最大的优势!她怎么能容忍自己的男人以一种近似于欣赏的目光来看云紫洛?

她并没离去,而在云紫洛移到湖畔时,抬步过来,笑盈盈道:“二妹怎的想起采这露水了?叫个下人划船来就行了,何必这样失礼?”

她的眼睛不动声色地在云紫洛小腿上停了会儿,轻轻朝她靠去,突然急抓住云紫洛的手,惊叫一声:“啊!”身子竟一头朝水里栽去。她本来是想把云紫洛也拉下来的,然而云紫洛纹丝不动,连玉盏里的露水都没有泄出半分,还十分淡然地抽出了自己的手。

“云紫洛,你放肆!”楚寒霖见云紫洛当面将云轻屏推到了水里,刚才的惊艳之感荡然无存,眼神中生出一股厌恶,飞快地过去捞出了云轻屏。

后者湿漉漉地挂在楚寒霖怀里,哑着嗓子道:“寒霖,不怪二妹……”一句话,暗示了她跌进水里确实是云紫洛所为。

“怎么不怪她?”楚寒霖更是火起。

而云紫洛,此时已上了岸,淡淡往回走了,连一眼也没有奢侈地向他们看来。

“云紫洛,你站住!”楚寒霖气得大吼,“你怎么能推你姐姐下河?不打算解释吗?”

“姐姐不是说了不怪我吗?”云紫洛回眸一笑。

“你,你太狠毒了!”楚寒霖怒道,“你这样推长姐入水,是犯法的!”

“她死了吗?伤了吗?”云紫洛快声接道,用起当天张康的话来,一挑柳眉,“她不是好端端在那嘛,没死没伤,我也有罪吗?”

“你——”楚寒霖气得七窍生烟,快要炸毛了,却愣是找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明明是你推屏儿下水在先,却找出这么多理由为自己开脱!你可知道,光是你推人下水,便是触了谋杀一罪!你当本王真不敢治你的罪不成?”他眼波一沉,单手拥着云轻屏,左右一声清喝,“来人,将蓄意陷害王妃的凶手拿下!”

“等一等!”云紫洛叫道。

“怎么?云紫洛,你还想怎么狡辨?本王倒是想瞧瞧你这张巧嘴还能说出什么花样来!”

楚寒霖以为她害怕了,脸色稍霁,薄唇翻起一抹得意的笑。

而缩在他怀里的云轻屏,刚才还说不是云紫洛推的她,此刻却丝毫没有出声阻止,而是一副吓坏了的模样。

云紫洛说道:“王爷,如果我有法子证明我是无过的,你是不是不会再计较?”

“这是自然!”

“那不管我用什么法子,王爷都不会怪罪下来了?”云紫洛加重了语气。

“只要你能证明刚才不是你推的屏儿下水,本王不会追究!”楚寒霖现在与她说话也留了个心眼。

哼,看她如何证明!

“好。”云紫洛径直冲云轻屏招手,“姐姐,你过来,王爷一口咬定是我推你下的水,我们就回到刚才这个位置,证明一下,我的手是不是能够碰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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