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府·玉青山
“不行！”
余文亮一拍桌子指着王守仁说道：“我承认这个人救过老堂主的命，但现在大军临近，他一步练兵二不屯粮，却让我们整天在归置金银细软，难不成要将这些东西献给那个安华王么？”
“对。”
王守仁只应了一声望着账外飞扬的尘土，像是在自言自语的说道：“杭州很久不见这样大风的天气了。”
“混蛋！”
余文亮伸手从腰间将宝剑拔了出来，剑锋直指王守仁喝到：“你这个酸书生才是要埋没我玉青山三千条人命！”
王守仁回过眼神，静静盯着余文亮，神色之中却再也没有半点的书生意气，取而代之的却是沉寂的冷静与决绝。他面无表情，仿佛看不到指在自己鼻子上的剑锋，低声说道：“令余文亮率二百人，带五天口粮潜伏于山阴的石洞，以炮声为号，断敌后路。”
“断敌……后路！”
余文亮咬着后牙，举在手中的长剑随着肩膀剧烈的晃动着。
“还未谈退兵之策，就敢言断敌后路？”
王守仁食指轻轻的敲着桌面，低声说道：“要打退敌军，还要等一个机会……”
“机会？什么机会？”
宇文亮刚想上前追问，一个寨兵匆忙跑进来，看了一眼余文亮，迟疑片刻说道：“老病孱弱的寨兵和山寨中的妇女小孩已经在大堂外集结了，一共有一百多人。”
余文亮愣了一下，张张嘴却又不能反驳什么，如今大难临头安排老弱妇孺先离开总是对的。
王守仁微微点了点头说都：“让他们在演武场列队，我之后自有安排。”
“让他们……列……列队？”
报事的寨兵咽了口吐沫，转眼看着余文亮……
谁知刚才还和蔼可亲的王先生突然把眼一瞪，厉声喝到：“怎么，他们已经孱弱到无法站立了么？！”
“没……没有……”
寨兵被王守仁吓得一哆嗦，小声支吾了一声。
王守仁脸色铁青，把手一挥喝到：“那还不执行军令！”
寨兵赶紧点头称是，扭头嘴里还嘟哝着：“这读书人发起火来，还真让人怵得慌。”
王守仁没有理会他，敲打桌面的食指愈发急促。他侧过脸看了一眼于少卿说到：“你去演武场，从这些老弱之中挑出一些品行忠义之人，换上粗布便装潜伏到杭州周边乡镇……”
“不行！”
未等王守仁说完，余少卿就决然一摆手说道：“我虽然是一介女流却也是习武之人，此时玉青山危难，我怎能与那些老弱一起龟缩！”
“错了…”
王守仁微微一抬眼说道：“我是要让你打这头一阵！”
“头阵？”
余氏兄妹都一愣神，余文亮着实耐不住性子，一摊手问道：“你这书生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啊。”
“唔…”
王守仁沉吟一声，起身来到兄妹俩近前，压低声音说道：“我要余姑娘带领这些孱弱之兵乔装成玉青山上逃跑的寨兵，在周围乡镇撒下谣言，说玉青山为争夺山中财产内斗，此时已经打成了一团。另外……”
王守仁又靠在余少卿的耳边耳语了几句。
“你…到底懂不懂兵事？”
不等王守仁交代完，余文亮瞪着眼睛冲到王守仁面前喝到：“你这样一来岂不是让安化王兵势更盛！”
“财可养兵，亦可乱阵。”
王守仁看着堂外，说道：“如此一来，就算不胜起码也有了退路。”
就在此时，又有报事的匆忙跑进聚义堂，呼呼的喘出几口粗气之后说道：“我们在杭州的眼线急报，杭州军政司率大军平剿玉青山，如今大军已到雁州，随时可能攻山。”
“什么…”
余文亮眼前一阵恍惚差点栽倒在地，他手扶椅背苦笑一声说道：“王先生，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看来此遭是天要亡我玉青山。”
如今前有狼后有虎，乃兵家所称之绝境，怕是这位王先生再有本事，也无力回天了。
谁知此时再看坐在椅子上的王守仁，绷了一天的小脸却终浮出一丝笑模样。
他举起一只手缓缓伸出五个手指，一字一顿道：“现在我有五成把握。”
王守仁说着，完全不管旁边已经迷茫到表情扭曲的余氏兄妹，起身说道：“令一千精锐寨兵将所集银钱撒在上山的主路上，并与齐玉峰设伏。记住，只有弓箭伏击，敌人一旦攻入近身便撤往山阴处。”
报事的官兵听着王守仁说了了半天，心里只有一个问题：这位仁兄贵姓啊？
玉青山大战在即，寨主少主都没说话，这个小白脸一个人嘚瑟个什么劲？
余少卿看着眼前场景，吸了口气上前说道：“照他说的去做。”
报事人点头退出。
余少卿扭头说道：“王先生，我们一切已经按照你的部署了，现在有几层把握。”
“六成。”
王守仁抿着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窗外。
余少卿向前一步追问：“哪还有四成要如何？”
王守仁瞥了一眼余文亮说道：“我要拿着安华王给你们的信骑药驹走那条小路下山，你们若是信的过我，便有九成。”
“若是信不过你，便是死路一条么？”
余文亮转身朝着墙面，语气低沉听不出情绪：“想必王先生是官府的人吧？”
王守仁正色到：“是。”
“余某虽不及先生急智却也不傻。”
余文亮转过身，眼中含过一丝杀机：“你费尽心机混入我玉青山，难道真的只是为了保我一山的平安么？还是想挑拨我们与安化王鹬蚌相争，你好借官兵之手渔翁得利啊。”
王守仁脸上的神色没有一丝变化，低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你若信我，放我离开。我便有九成把握。”
余文亮嘴角一动，说了一句“那就不劳王先生费心了”举剑便朝着王守仁刺了过来。
谁知王守仁不躲不闪，就杵在那里凌然看着余文亮。
眼看宝剑就要扎进王守仁的胸膛，余少卿突然冲过来将王守仁护在身后，回头看了一眼王守仁，对着余文亮说道：“我信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