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楚玉的愧疚，叶知凡没有一点心理负担。作为一个研习过《道德经》的伪道教信徒和见识过应试教育各种考法的考渣，老子的问题就像是花里胡哨给了一堆材料其实问得还是那点书本知识的试题，这对于叶知凡来说相当于开卷回答。
至于说，回答错会有什么惩罚，叶知凡更不在乎了。系统说这是福利局，福利局能有啥可怕的惩罚？咦，自己什么时候开始信系统说的话了？叶知凡突然警醒，不过很快又颓了起来。
之前逃跑没跑成，还被人莫名其妙拉入了奇奇怪怪的界中界。自己似乎自打重生在这异界没有一件事自己能彻底明白的，叶知凡在心底无奈叹息。有时候叶知凡也恨自己为什么不硬气点，既然怀疑，觉得自己被人戏耍为什么不刚硬一点自杀了结。但是有时候说起来容易的，做起来是最难的，自杀的人不说后悔吗？死的都没机会说，活过来都说悔，已经说明太多的问题。自杀从来都不是刀一抹了事，谁能知道把刀划向自己前要做多少心理斗争？
至于说，甘愿服从系统，它说啥就是啥，那么谁又想当提线木偶呢？
不管是叶知凡知道的哪一个历史时期总是有很多人将非黑即白的道理大书特书，教育天下。仿佛世界的主旋律就是那样，就是非黑即白的。可稍微经历过世事的人都会知道，世界是灰的，人是纠结的。只是有的人能在纠结中快速找出一条路，并矢志不渝地走下去。他们往往就是说非黑即白的道理的人，因为在他们眼里这个世界尽管是灰色的，他们也有一套划分黑白的办法。
叶知凡无疑是纠结的人中又尤爱纠结的人，他既想要回到熟悉的生活，又想搞清楚自己穿越的原因。这意味着，他要在抗拒系统的诱导和虚与委蛇中找寻出一个平衡的方法。这对他来说很复杂，以至于现在他既怀疑又怕死，导致了他不在意黑衣男，不在意这个轮回世界所谓的福利，但又惧怕未出现的惩罚。说白了仰人鼻息，为鱼肉的叶知凡还没有想到办法让自己从一个普通人转变为小说中的主角。从一个升斗小民变成披荆斩棘、光芒万丈的人是需要一个转变的过程。至于说什么时候结束，天知道！但是什么时候开始，叶知凡觉得是现在。
说出上一世熟悉的答案，顺应轮回世界的设置，取得利益，有自己的实力；还是做个稳如老狗的又有城府的老阴……智谋家，等楚玉说答案自己附和呢？
叶知凡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他好像抓住了什么灵感，又不知道那具体是什么。
楚玉看了看有些呆若木鸡的叶知凡，想着这小子兴许被仙家手段吓住了。先前见到自己都那么没有胆子转身就跑，就知道这个小子是个什么货色了，不过酒囊饭袋！
楚玉站起来一拱手，行了个礼，脸上带有愧色对老子说:“前辈，小女愚钝，参悟不透什么玄机，妄费前辈心血，小女甘愿受罚！小女这条命也是前辈救的，请前辈随意处罚！”
老子看着楚玉的眼神变得和善起来，笑了笑说:“女娃娃，倒是赤诚，不过小心思太多了。老夫前面说了，举手之劳，不必再提。你也不必顾虑太多，你与我的道象接触在这片天地引发道心问试，就说明你与我道有缘，老夫也不过随意问问罢了，没有参悟透，便听老夫说说罢。那边的小子，还没想好怎么跟老夫说话吗？”
老子说着看向叶知凡。叶知凡神色一凛。这是可以读心？与那系统一样？
说来奇怪，叶知凡自进了这世界，一直呼唤欠货系统，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复。本以为是权限问题，但是老子这时显露出的读心能力，不禁让叶知凡开始怀疑这老子是系统变得。
老子突然有些哭笑不得，这小子与道门渊源颇深，却是这般疑神疑鬼，一点未得道门精要。
老子点破自己会读心，就是想让叶知凡认真点，接下来他准备传道，再胡思乱想可是什么好处都没有。与楚玉相比，叶知凡明明没有机会听道，但是老子冥冥中感应出一些别样的意味……作为几近于道的存在，明白这以为什么，所以出言提醒了叶知凡，却不想叶知凡更加变本加厉，脑洞开出天际。
老子摇了摇头，看向楚玉。自己已经提醒，至于说听道能悟出什么自己不管。这女娃娃可比叶知凡强太多，虽然体貌异于常人，也比不着调的叶知凡强太多。
楚玉还沉浸在老子先前说的话中，“道象”，“道心问试”等词让楚玉不明觉厉。楚玉虽有万般疑问，但也摆正了自己的姿态，整理情绪，盘膝而坐，等待老子传道。
老子微微点头，不去管一旁的叶知凡，淡淡开口说:“你们来此之前，老夫突有感悟，世间万千事物皆有其道，它们看似各司其职，但又彼此关联。观变三千大道，最终仿佛合归为一。似是天下河道，纵是支流万千，也是同出一脉。”
老子手轻点，一点光芒凭空出现，只是一瞬衍生出无数脉络，密密麻麻，让人一阵眼晕。
但叶知凡在其中看到了风、雨、雷电……世界自然万物出现，它们诞生、消逝不过一瞬。而眼前脉络图也逐渐收缩变成一条弯曲的线。
“道不可言说。你们且看，这最终的大道可以看见什么？”老子又一问，让叶知凡提起了精神。
叶知凡想了想，万物衍生，倒退到根本不就是万物初生？按照上一世科学的说法就是宇宙大爆炸后，物质开始扩张。
“老……李师，三千合道可是最初的鸿蒙？”叶知凡一时不知如果称呼老子，想来想去，灵光一闪，叫了老子一声“李师”。
老子看了一眼，眼中没有任何波动，甚至有些嫌弃地说:“老夫问你们看它想到了什么？”
一旁楚玉倒是涨红了脸，实话实说:“前辈，小女愚钝，看不出什么。”
老子对着楚玉点点头，又是很嫌弃的看了眼叶知凡，忍不住摇头叹息说:“你既称自己为我之伪徒，怎会不懂‘道可道，非常道’之理？再不老实，玩弄自己的小把戏，老夫就把你自这小天地扔出去！”
说到后面，老子脸上已带着几分愠怒。叶知凡一缩头不敢说话了。还是老老实实当个好孩子吧……智谋家的路远了……
“看不懂是对的……天地至理又是谁能轻易感悟的呢？老夫亦是感悟不出什么。你们连道的皮毛都看不到，老夫并不奢求你们能懂什么，老夫给你们衍道也是一时兴趣使然。”叶知凡抑制住吐槽的冲动，继续听老子装……讲道，一副乖宝宝的样子，不敢造次。
“老夫不知悟了多久，突然发觉自己肚子饿了，于是找来食物。却不想在烹食时发觉道在其中。简单来说先放水，亦或者先放油都会有不同的结果。而我在烹食之时怎么做，做了什么，甚至什么也不做都会对烹食有莫大的影响。老夫因而发觉，烹调之道产生是受人之道，心之道影响的结果。老夫在烹调前渴望什么样的结果，就是种下了因，而在果出现前又可能会受万千因的影响。而这些因的出现与否都可系于我一身，我决定了眼下的道如何产生。不为，为，如何为，都是烹调，或是说万事万物之道产生的根本。”
我去……叶知凡听得都呆了，做饭悟道？听老子这样讲，叶知凡突然发觉，按照这个道理，老子不管做成什么样子，不过都是自己行为的结果。所以说上一世人们因此而认为老子“治大国若烹小鲜”是在顺势宣扬自己的无为而治和顺其自然吗？既然什么都是行为的结果不如什么都不做，任凭自然发展？
似是又听到了叶知凡的心声，老子看了眼叶知凡说:“世人多说我遵自然，便说我顺其自然，说我道家崇尚无为。这不过是外人的误解罢了。似你那般诠释，颇有儒生之学风范，想来你也是受了儒学的影响吧。”
顿了顿，老子又开口说:“世人误我道家久矣……何为为？何为不为？何为自然？在老夫眼中，垂手而治，不过是世间万千皆在心中，胸有成竹。儒学解我道家之学太过消极了！顺其自然，亦是顺势而为！势是谁的势，为是什么为，鲜有人讲。老夫刚刚所言，道天然存在，如何发生却看老夫如何为，老夫如何去为，却仰赖老夫想得什么果。如果老夫不求其果，或是事物已开始发生，什么果都不影响老夫，老夫自会顺其势自然。但如果老夫有所求之果，老夫定然顺应自己心意之势，去为，去求果！”
老子越说声音越大，身上气势迸发，万千景象自老子身后衍生。
“顺什么势的自然，不过看求什么果。正所谓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为即是不为，不为即是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