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现在就在你眼前---”这人道:“我便是韦正弦,你可以出招了。”
“不用了。”番薯道:“我知道,我应该是打不过你。”
“哦?”韦正弦道:“我还不曾出手,你也未能发招,怎么就下此定论了?”
“因为你的剑。”番薯看着腰间那三尺长剑,剑鞘乃是红漆镂空银云纹的,剑柄用自南海黄花梨制成,还有一撮黄菊攒玉剑穗。
一般江湖上用这般花俏之剑的人不多,因为这种剑,很多地方都不实用。
用这种剑的,多是某个世家的公子,学了几手剑招,就想着鲜衣怒马,银剑长枪可去寻芳问柳了。
但这剑,在韦正弦手中,却是用来杀人的利器。
老陆曾经说起过韦正弦的剑,剑名为“冷矩”,剑长三尺,不长一寸,不短一厘;剑身八两,不重一毫,不轻一分。
如此周正不偏的剑,方可为之成以绝世的剑招。
杀人的剑招,要的就是分毫不差。
番薯看着旁边那两个一直不说话的凶恶大汉,轻轻说道:“你早在这群人当中走了一圈了。”说完番薯看着韦正弦:“你也早就知道,这些人谁是妄图要劫那趟纲的。”
说完番薯拍了拍桌子,就见那两个凶恶大汉脑袋纷纷摔在了桌上,嘴里鲜血这才慢慢淌出。
“足够薄的剑刃,足够快的剑。”番薯说道:“切开伤口,因为切口过于纤细,出招又极快,所以血都不会渗出,使得他们还停留在了想要拔刀时的姿态。”
这时候,面摊老板手颤颤巍巍地将面端了上来,放在了韦正弦面前。
“如此可怕的杀人剑,你若不是顶着南岭剑首这个大名,我怕会把你当做黑煞的杀手。”番薯接着说道:“所以,你这么凶的剑我可不敢招惹,我只想比招,不想被你杀了。”
韦正弦笑了笑:“既然你对我的剑了解这么清楚,那不给你看下,似乎也不大合适。”
“求之不得---”番薯回答道:“只是百密一疏,你就不怕我想出破你剑的法子?”
“若是想破我的剑---”韦正弦道:“你可别眨眼!”
三尺流光,瞬息而出;
剑身流转,如月银盘;
面摊之上,生火之处,一个铁桶,袅袅青烟。
不知是这剑光,照穿了这青烟,刺出了星光?
还是这青烟,洗净了剑光,爆发出刹那芳华?
这一剑,刺在了面摊老板的喉口,仿佛天上仙女的轻吻那般,没有多一寸,也没有短一分。
只是恰恰好的,把那面摊老板的喉咙给切开。
“可惜了,他下的这面,味道还挺正的。”番薯说道。
“谢过你提醒了,若不是你之前的外来菜和百密一疏,我还真想不到这看似淳朴的面摊老板,也是劫匪。”韦正弦看着番薯:“话说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你看看你的面,再看看我的,有什么区别吗?”番薯问道。
韦正弦看了看,摇了摇头:“似乎未有任何区别。”
“没区别就是最大的问题。”番薯道:“我说了我是要多加葱花的,我还故意说了两遍,但他还是加这么些葱花;你说你不要葱花,他还是给那么些葱花---”
“兴许是他忘记了呢?”韦正弦说道。
“只是下一碗面,这点顾客的要求都未能记住,定然是开不下去的。”番薯道:“要么是他真的脑袋不灵光了,要么就是,他根本也是第一次做这营生。”
“所以你就怀疑他是劫匪?”韦正弦问道。
“不光这件事情。”番薯说道:“我是个和尚,这鳝丝面怎么说也是个荤的,我点归我点,这老板是不是该问下确认下这件事情?”
“他可能都未在意你是个和尚吧。”韦正弦道。
“当时这些江湖人注意力都在那车队上。”番薯道:“但这些小贩的注意力应该还是在这些食客上,所以我当时基本断定了,他的注意力绝对在那车队身上。”
“再之后我推了下这两个死人。”番薯说道:“但他好像并未太过惊慌,这让我也很在意。毕竟虽然这会这里剑拔弩张的,但这两个,可是今天明面上第一个死的。他若是普通小贩,怎么也该惊呼下吧?”
“但你这些,都只是怀疑而已。”韦正弦道:“都没办法直接证明他就是劫匪的。”
番薯笑了笑:“对呀,我的确都只是怀疑,所以我也没和你说他就是劫匪啊。这都是你臆断出来的,动手杀他的也是你---”
韦正弦眉头一皱,目光一凛,看着番薯。番薯脸上却依旧是那副嬉笑模样,从怀中掏出一根银针:“要不现在看看,他有没有给你面里下毒?”
韦正弦没有说话,番薯将那根银针插入到韦正弦的面中,再拿出来,银针发黑,的确这碗面是有毒的。
“呼---赌对了呢---”番薯长舒了口气。
但韦正弦脸上更多的则是不悦,他瞟了眼番薯:“若是赌错了,那就是条人命!”
番薯也一脸认真地看着韦正弦:“那你会偿命吗?”
“我会让你偿命!”韦正弦满脸愠色,回答道。
“你犯下的错,为何要怪罪他人?”番薯继续问道:“我只不过是说了几句话,甚至都没明说他是劫匪,但你就直接杀人了!为何错的是我?”
“你---”韦正弦手按在剑柄上,欲要再次拔剑,却最终放下了手,低头发着呆。
这时候金羽杰和袁雄都走了过来,袁雄急忙上前说道:“大哥,既然来了,这里一切都让小弟为你做主!”
“少爷---”金羽杰也问道:“你---你怎么了?”
“没事---”韦正弦再次抬起头看着番薯。
番薯笑了笑,站了起来:“可以通知官府过来收尸了吧---”说完番薯看了眼四周:“起码得杀了十七八个人了---”
韦正弦则回答道:“连着这个面摊老板,一共二十四人!”
“记得这么清楚啊---”番薯继续说道:“但你又如何确定,其他这二十三人,又都是劫匪呢?”
“是严捕头给我的名单!”韦正弦急忙反驳道。
“但杀人的,还是你。”番薯拍了拍身上的污渍:“你能保证严捕头给你的名单,都是劫匪?”
“他们不是劫匪,也身负命案,死有余辜!”韦正弦还在说着。
“但这一切,都未必是真。”番薯继续回答道:“你既知道那是人命,我且问你,若是他们身负命案却改过自新了呢?严捕头调查他们身份时是否会出差错?所以,你又如何能保证你没有杀错?”
“我不可能会犯错的!”韦正弦双眼血红,整个人都似乎急了:“不行,这聘纲绝对不能丢---宁可错杀---不---我---”
“大哥,你理这蠢和尚做什么?”袁雄说道:“他这歪理邪说,大哥你莫要在意---”
“先找地方住下吧---”金羽杰也看了眼番薯,扶着韦正弦便离开。
临走时,韦正弦还一直在呢喃着,他的目光呆滞,面上无神,显然这事情,他的确备受打击。
番薯大笑着离开,走到拐角处,突而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娘的,大意了---”番薯骂了一句。
在拐角的吴骁骅赶紧过来,一把拉开了番薯的衣服,看了眼他嘴中毒气,说道:“和魏荒一样,是尸毒---所幸不重,来---”说着吴骁骅掏出一颗丹药,塞到了番薯嘴里。
“嘶---”陈北磊在旁边说道:“阿朱一直在高处看着,也没看到这摊头老板下毒呀---”
“他和魏荒一样---”番薯说道:“不,他的武功应该并未破境,他也是神胎---带毒的神胎---”
“又一个神胎?”陈北磊皱着眉头。
番薯也说道:“的确,神胎比破境更为稀有,千万里挑一,见到方知遥就算了,这短短时间,又来了一个!而且还都出自黑煞之中!黑煞他们这是当着神胎是包饺子吗?一个接一个!”
“什么?”陈北磊有些诧异:“他也是黑煞?”
“是的,而且他的目标也并非是韦正弦,而就是你---”俞声渐走出来,对着番薯说道:“你那根银针,之前已经在你自己汤汁里验过毒,所以才是黑色的。韦正弦那一碗,其实是没毒的,但也正是如此,你才能如此笃定一定要杀了他!”
“的确,我体内现在邪返星引的气已是极少了,当时若不是靠着这半口气堵住气脉,我早就要被毒死了,所以只能诱韦正弦杀他了---”番薯道。
“不过也好在,这些时日他们受到劫匪的骚扰不在少数,他们已然是惊弓之鸟了。”番薯笑了笑:“你看韦正弦这人又喜欢端着,被我这一诱,自然是觉得这面摊老板也是劫匪了---”
“但你这也太毒了---”俞声渐说道:“你看他离开时的样子---”
“那也是为了你们安全!”番薯道:“至少,到时候真的要面对他时,在下杀手时,他会犹豫。”
心中气结的韦正弦来到了袁雄包下的一家大户人家的别院之中,他一路都没有说话,神色亦是凝重。
“那和尚跟您说什么了?”金羽杰一直问着,但韦正弦却没有回答。
韦正弦推开安排好的房间之中,就见到一人却早在了房间之中。
韦正弦见到这人,猛然笑了,似乎这世上,再也没有任何让他烦恼的东西了。
眼前这人,宛如春风般,吹掉了韦正弦心中的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