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大屋里所有的人都欢呼起来。
许三宝神情恍惚,跟着一起欢呼,犹如在梦中。
宋应星挥手让众人安静下来,现在不是欢呼的时候,如果东家你没有异议……
许三宝欢喜道,我自然没有异议!走自己的路,让别人骑马去吧!
李华兰晕,什么意思啊?
许三宝干咳,不会骑马,你就好好走自己的路。虽然慢一些,但是稳当。别人愿意说什么就让别人说去吧。
哦!众人释然。
李华兰偷偷望着许三宝,隐约有些崇拜。许三宝说的话,同龄的公子哥们断然说不出来。这里这么多人,看上去个个都服他了。
赵九害起身道:“东家支持,那么现在宣布决议。经过讨论,我们将分为三个研究组。由晚生来组织大家进行材料方面的研究,解决力传导问题。我们的目的是要铸造一种新的便于内力传导而不会碎裂的金属,解开欧冶子所铸造的干将莫邪之谜。”
“第二,由茅元仪茅大将军和邓老等人来负责一组,解决外部经脉的构造设计问题。这个魔神甲胄的手也太短了,相信是因为材料的力传导不良,以及倭人的武学乃是旁门左道双方面所致……”
宋应星颔首道:“由我和正一先生来负责一组,研究缺失的能量核心。大家重新分组吧。”
许三宝抱拳道:“有劳各位。勤杂事物一概由小弟负责。纵是散尽家财……”
赵九害道:“不必说了,三宝兄弟散尽家资又岂是为了自己!我赵九害是出了名的能造,能造大炮,更能造钱,花起钱来如同流水,赵家已然被我造光了,现在来到你家,和这么多人陪着我一起造,有你头疼的了!掏钱还在其次,这个构架设计和动力的算法,还得要小东家来操劳。”
众人哄然大笑,搬动桌椅,分起组来。
许三宝热泪盈眶,一躬到地:“能够结识各位师长,实在是三宝之幸!”
寒暄几句,借乱退出门来。
李华兰也跟着悄悄出来,见他眼中含泪,原来是躲出来擦眼泪的,嗔道:“你个三尺汉子,哭什么?羞羞。”
许三宝叹道:“我原本只希望能集合众人之力搏出一丝希望,其实丝毫也没有相信过能行。我和尼德兰人做交易,半唬半骗,希望能以财力买到军备,引进技术,却从来没想到我们大明人自己也可以做到。我惭愧啊!”
望向屋内,听着里面热闹的声音,感慨万千。
这些人大多来之前不晓得有机甲这样的大秘密,只是听说宋应星找到了可以盘膝证道的地方,能将大家的技术汇总成书,便纷纷抛家舍业而来。从无一人抱怨饮食,讨要资费,只为一展平生所学,造福后世,节操何其高尚。后世人再难有这样的节操。
李华兰忽然说:“我要回去啦。”
她晓得许三宝要做大事,自己最应该做的便是不要妨碍他。
许三宝依旧在自我惭愧当中,点头道:“早回去,免得你家又说我拐你。”忽然发现李华兰在笑,纳闷道,“你开心什么?”
李华兰道:“你惭愧你的,我自开心我的,要你管!”
说完一跳一跳地走掉了,似乎心情极好。
一晃便是数月的光景。
倭寇入城,朝廷震怒,但是似乎并没有太大的举措。
一来,北疆和后金的冲突越来越大,军费一再增加,倭寇毕竟相比北狄乃是小患。二来,自然是因为水师提督吕奉隐瞒了实际伤亡,夸大了战果。
李家对于朝廷来说是不能见光的存在,不然如何解释一个民间武装的实力远胜泉州水师。李家除了向知府这里缴纳巨额税金之外,还有一个好处便是击杀倭寇的功劳全都会算在泉州水师头上,都是水师提督吕奉的功劳。
因此,朝廷收到的虽然是一份震惊朝野的战报,但也是一份捷报。
击沉倭寇新型铁甲三帆大舰十二艘,击毙、淹死倭寇一千多人。
但是水师所有的大舰全军覆没、死了两千多人就不提了,只报了阵亡六百余人,其余的一千多阵亡就成了可以吃的空晌。捷报中登陆倭寇亦未能突破泉州城防,而是“被击溃”后从港口自北门逃逸。
自然,李家惊人的伤亡和损失更是不能提的。
在这一战中,东瀛舰队犀利的火炮和新加装的船甲是造成巨大伤亡的主要原因。在这之前,李家舰队一直是用火炮来教训只会肉搏的倭寇船只。谁知转眼之间形势倒转,变成了东瀛舰队以犀利的炮火猛轰还在使用旧型火炮的大明海军……
但是水师提督吕奉也晓得,除了哭穷讨要军费之外,水师还是要重建起来。因为朝廷的钦差,不日便要到泉州来视察民情。
吕奉焦头烂额之际,也不得不向李家求助,打起借船的主意。
若是一般的富户,肯定就被官家吃得死死的,抓个老爷少爷什么的进去,找个由头判个刑,就等着对方倾家荡产花钱来捞人了。但是李家已经不是一般的地方官能惹得起的存在了,吕奉也只能把主意打到算盘上。
这些日子里,李华兰经常没事儿就跑过来看许三宝。
“许府”里里外外的人都喜欢这个小姑娘,因为李华兰总是会拎些好吃的,或是远洋的稀罕物过来。不过李华兰带来的最大的好处并不是那些,而是信息。因为李家的关系,她总是知道很多别人不知道的事情。
这里的人这段时间都在集中精力搞研究,对消息相当闭塞,所以李华兰俨然有点儿包打听的味道。李华兰一来,见到的人就会问了,这几天有没有什么新鲜事呀?
想不到这一次,李华兰跟许三宝说起的却是一件事关水师提督吕奉的秘密。
“吕奉打算卖掉郑和宝船的图册?”
听到这个消息,许三宝略微不淡定了一下。
“嗯。”李华兰小小少女却摆出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轻轻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提督红茶,“他要换我们家三条最大最新的战舰,另外还要配合他做好门面工作。反正钦差也不能上所有的船去看。另外,他还打算把当年的造船厂的地皮卖了,多换两条船,但是我家不感兴趣。”
“郑和宝船的宝船厂?”许三宝瞪大了眼。
“那就是一块沿海的荒地!两百年前的造船厂,早都长草长得啥都认不出了。”李华兰得意道,“我家有三个船坞,能同时建造大型福船。但是我大姐飞鸽传书过来,说不许再造船了。”
“她说,泉州的平底福船不行,那些船厂都不行。她在吕宋已经建造了更大的船坞,专门建造尖底大舰,听说是巨大的桨帆战舰,非常奇特。同时她还从法兰西人手里订了最新的大舰和火炮,要我们把旧船全部卖掉回流资金,或是改成商船卖到吕宋。所以现在我们家的船坞都在忙着改造商船,送往吕宋……”
许三宝后面都没有用心去听了,忽然就想起一个问题来,心思一动:“你认得那个宝船厂的位置么?”
“怎么?”李华兰原本规规矩矩坐在床边,闻言往床上一横,摆了个玉体横陈的姿势,“求我呀。”
瞅得许三宝直翻白眼:“黄毛丫头,要死啊。”
“给本小姐捶捶腿。本小姐就告诉你。”
许三宝举起巴掌,在她的小屁股上啪的一下,打得李华兰跳起来。男女授受不亲,许三宝居然打她屁股,当时话都说不出了,指着许三宝小脸憋得通红:“你,你……”
许三宝浑然不觉,又举掌恐吓道:“你说不说?”
李华兰乖乖道:“我,我也不知道。”
许三宝心说,我猜也是。
郑和宝船在两百年前遭遇海禁,再也没有下过海,船板被泉州附近的渔民拆去盖房子,两百年后连一块木板当真都找不到了。那个宝船厂也是当年就废弃了,两百年里不晓得长了多少草。不过有一点很奇怪,泉州沿岸大家一直来来往往,谁也不晓得当年的宝船厂是在什么位置。
这也正是许三宝疑惑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