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衣核收会之后第二日。
这天午后,当魏青松一回到魏府,便被众人迎到小厅。
一众后辈不待家主开口,便你一言我一语说了起来,但主位上的魏青松却根本没有心思听他们在说什么,他的心思都还在宗门里。
昨日,在核收会上,他按照嵇长老的意思适时出声发难,结果却被邱长老无声喝止。
之后事情便不受控制,该出问题的天衣最终没有出问题,该被责罚的方新德却被大长老叫去秘谈。不仅如此,最后方新德还被提出来成为了众执事的表率,在接下来外门考核改革的重要阶段,成为表率代表着什么大家心里都知道。
这是要升天啊!
就连昨天下午的长老会都能被邀请参加。
但局势即使演变成这样,嵇长老却一点反应都没有,甚至还刻意躲避他的目光,拒绝他的靠近,难道心里紧张的就只有他魏青松吗?这一整盘大棋不是嵇长老在下的吗?
会议当场的确有些不方便,这点他明白,于是他便在昨晚、今早两次求见嵇长老,却又被直接拒绝,甚至让他近期都不要去拜访。这是要怎样,话都带出来了,提示总要给一点啊。
没有一点暗示,没有一点提醒,这让他后续如何去做。
出事了!
这点他魏青松心里是明白的,先前的布局全部都打水漂了,但方新德也没说什么啊,大长老也没有追究,只不过是计划落了空。
但光着急也没用,一切还是要等嵇长老的安排,当下只能如此。
得出结论的魏青松便将心神收回到了小厅里,这才发觉一众后辈都在看着他,不知什么时候大家的议论都停止了。
“家主,现在资金真的很难再收上来了,各地大小铺子都在叫穷,先前说要集中的财富,现在根本不可能完成得了。”
见到家主回过神来,做为魏府大老爷的魏成富第一个开口抱怨,紧接着众人都将当下的困难说了出来。
“家主,成富只知道攥着手里的钱,前两日家主你交待要送的礼到现在都还没送出去,我也实在没办法,自个儿的钱都垫进去了,却还是不够啊。”
“家主,几座城里的生意都受到影响,云乐城是最严重的,冯掌柜已经快马送来两封急信,再不提供资金支援,这一波的生意可就要被同行都瓜分掉了啊。”
“家主,方家有几个小铺子的伙计都开始针对咱们了,只要经过他们的铺子,就跑出来打人,这也太不像话了,非得找个机会治治这帮孙子。”
“家主......”
“家主......”
砰——
魏青松一掌拍在桌案上,原本心中就郁闷,谁知这群后辈一开口便是个个抱怨,个个牢骚。
“你们之前都在干什么!”
“你们都是没断奶的娃娃吗!”
“魏家养你们这么多年,一点长进都没有的吗。遇到事情就知道抱怨,就知道发牢骚,有没有好好想过解决的办法,有没有大家一起商量过,就非得什么事都要我来主持,要我来教你们怎么做吗!”
“你们......”
砰,砰,砰,砰,砰——
家主的喝斥声伴随着拍击桌案的声音,那愤怒的面孔清晰地印在一众后辈眼中,不消片刻,全都安静下来,低着头乖乖听着家主的训斥。
不知过了多久,伴随着一声长长地叹息,喝骂声终于停止,有人悄悄抬头打探家主的情况,便见到魏青松一手扶桌,一手扶着额头,整个人都似垮塌下来。
“家......家主,其实孩儿这边已经集中了四成财产,虽说没有达到原先的要求,但......但也足够支撑一些行动了。”
“是啊,家主,也不都是坏事,现在要送礼的都已经排到弟子辈了,就算不送,那也可以把钱省下来,为行动做准备不是。”
“对对对,虽然云乐城那边情况不太好,但也仅有冯掌柜一个铺子难以周转,再说了,即便这次机会失去了,下次再把生意抢过来就行了。”
“刚才说的其实也都是些小事,那便也能证明咱们工作做得到位,让他们铺子里的伙计都沉不住气了。”
“......”
厅内后辈们一直在说,家主却始终没有表示,也不知过了多久,众人只见家主摇了摇头,说先休息片刻,便起身出了门,剩下的人却没有跟着起身,而是相互间小声议论起来。
魏青松感觉很无奈,他只是想静一静,便随意在小厅附近走动,忽然间似乎发觉不远处的身影有些熟悉,转过身一看顿时神情巨震。
“杰儿,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憔悴了!”
不远处的正是魏杰,但他此刻的形象与魏青松印象中的模样差别甚大。
此刻的魏杰已是脸颊凹陷,双眼无神,面色惨白,就连穿在身上的衣裳都有些空荡,可想而知,那藏在衣服下面的是多么消瘦的一具身体。
魏青松立马上前,抓起魏杰的手,略显干瘪的手掌哪有原先的饱满和红润。
“爹爹他们近日里的确连夜操劳,太公您别太生气,气着了身体可不好。”
魏青松紧紧握着曾孙的手掌,闭长眼睛久久没有回应,但当重新睁开眼时,双目中却已不见了早前的倦怠。
“太公知道,太公都知道,杰儿你莫要想得太多,你这身子骨可经不起这般打熬啊。”魏青松神色一震,“放心吧,你只管安心养病,魏府只要有我在,就垮不了!”
当魏青松重新回到小厅时,众人便见到了曾经那个叱咤风云的家主。
“严锋,你立马让手下停止到方家挖人,现在形势有变,再继续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了。”
“一柏,你那边没有送出的礼继续送,务必尽快把名单上的人都送出去,没有钱,钱不够,只管问成富那边要。”
“成富,别在那挤眉弄眼,你可是魏府的主持,偷偷摸摸搞那些小动作像什么样子。刚才的话你也听到了,全力配合一柏。”
“另外,魏成贵,你那边的动作停下来,先不要让下面再交银子了,暂时都停下来,如果下面遇到困难就让他们自己想办法。”
“先撑过这一段,撑过这一段就会好了......”
“呵呵。”
魏青松布置完之后,苦笑一声,扫视四周,便也见到意料之中的忧虑目光。
“你们想得没错,这次魏家出事了。”
砰——
魏青松一掌拍在桌上,便将那刚有苗头的议论之声全都拍了下去。
“怕什么,有什么好怕的,你们的家主,我还是宗门执事!”
“只不过先前的计划出了问题,大不了整个计划作废,你们家主还是以前那个家主,魏家还是以前的魏家。”
“只要有我在,就没有人可以击垮魏家。”
“真当几十年来魏家做的事都是白做的吗?不可能!”
“但有件事你们必须要查,而且要尽全力去查。就是这次方府制作的天衣,原本昨天提交给宗门的天衣应该是有问题的,但方家最后却拿出的天衣却顺利通过检测。”
“你们去查,无论用什么手段,一定要查清楚,到底是谁在帮方家,到底是谁解决了天衣的问题。”
听着后辈们应承的话语,魏青松长长吐出一口气,冷哼一声,心想就算来个硬碰硬,他也不怕那方新德。
他忽地一怔,想起了之前一直在意却又突然忘记的一个人。再次扫视小厅,这才发现并没见到不在宗门的许鹏飞。
“许鹏飞呢,他不在府里吗?”
“什么?受伤了......”
不久之后,当魏青松在一个小院见到许鹏飞时仍是一脸震惊。
许鹏飞的伤势早已经过处理,用的是宗门的伤药,全身的小刀伤都已无碍,但左耳被切掉的伤势却还未曾愈合,可棉布缠在头上却也没有再渗出血来。
他这会儿正在院里一颗松树下打坐,见到家主忽然赶来也是一惊。
虽然魏府其他人不知道,但昨日天衣核收会上的事情,他却已从相熟弟子那边得知了结果。
他只想平息心中的不安,便没有前去秘会,而是独自在这院里打坐。
“出了什么事,怎么搞成这样?”
许鹏飞一脸赧然,他昨天去找方泽的事并未告诉任何人,当下便也有些纠结,略一思虑,却还是将实情告知家主。
“胡闹!”魏青松不悦,转念一想却又发觉了问题,“你不是已经踏入开窍境,怎么可能会敌不过那个被宗门劝退的方泽。”
“难道......”魏青松忽地一震,像是发觉了什么秘密,“难道他真的还有修为?”
许鹏飞摇摇头,沉吟片刻才道:“方泽没有使用真元,用的只是江湖上武夫的刀法。”
“刀法?”魏青松看着眼前的许鹏飞,一甩衣衫,满脸失望之色,“你到底是怎么搞的,常言道,狮子搏兔亦用全力,怎能如此大意轻敌。”
许鹏飞纠结半晌,却还是没有将秘密说出,便也只能在旁边低头聆讯。
训斥一顿之后,魏青松舒出一口气才道:“你是魏家当下最杰出的后辈,希望你能好好记住这次教训,以后万万不可再大意。你放心,之前应承过的必会落实。以后你只需将全部精力都放在修行上,魏家一定会全力支持你的。”
“家,家主......”
正欲离去的魏青松闻言驻足,转过头又看向许鹏飞。
“方泽......方泽还让我带话给家主,他说......让您想好之后去方府......去方府道歉。”
“哈哈哈......”
魏青松哈哈大笑,之后又狠狠盯了许鹏飞一眼,才拂袖而去。
“狂妄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