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午后,魏家家主魏青松回府。
而主掌魏家生意的后辈们早已在府中等候,之后便开了近两个时辰的秘会,一直从下午开到晚上,连晚膳都是在秘会小厅里吃的,直到过了戌时才结束。
会上家主魏青松提出了三个安排,并告诫众后辈必须严格保密,若有人泄密便家法严处。
参与会议的都是魏家高层,三代之中的佼佼者,也都是魏家生意上掌实权的人,个个都盼着魏家壮大,委实不会出现吃里扒外的败类。
虽说会议时间很长,可人人均是神情期盼,盼望着宗门里即将掀起的大波澜,盼望着魏府将迎来焕然一新的局面,盼望着河山镇,乃至整个吴国的商业都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而这一切的希望,都来至于家主带回的一个消息——方新德即将失权,魏家要提前做好准备。
具体的安排就是针对这个消息所做出的。
第一,集中魏家财产,为后续商业扩张做好准备。
第二,全力配合宗门高层的动作,具体事务会由魏青松亲自接头。
第三,各地生意场上的负责人抓紧开始与方府的掌柜或者是铺子里的骨干接触。
一旦方新德失权,没了宗门做靠山,到时想动手脚的人就会很多,所以必须尽早开始。优选那些懂局势、识大体的人,品行差些倒没关系,事成之后可以慢慢收拾。
三个安排打乱了先前的计划,且一旦开始执行,各方面均会受到影响。也正因此,秘会才开了这么长时间。
会上各人都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包括计划、执行、可能存在的问题,针对问题又该如何解决。各类事项都讨论得很详细也很激烈,以防止过程中出现差错,达不到预期的效果。
秘会在小厅召开,厅外围了三层护院,能够进出的只有魏家高层,即便深受家主宠爱的魏杰都无法参与。
其实魏杰也并不想参与,正因为知道肯定有大事要发生,家族会有大动作,而他自身却因中了蛊毒被那方泽拿捏在手中,这种情况下知道得越多反而越是不妙。
蛊毒算是魏杰这些日子里的心结,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好,怡翠楼都许久未有踏足,即便二三好友热情相邀。
可没那个心情啊......
这些天魏杰也问了许多人,包括家中长辈,扯得上关系的江湖高人等等,结果打听之下,都说蛊毒只是一些小说里想出的段子,哪有什么真正的蛊虫。
可他按方泽说所的自测之法,蹲下默数十息,再猛地站起,脑袋的确嗡嗡作响,蹲得再久,起来还会眼冒金星,可不就是对方所说的中蛊之状嘛。
正犹豫着,是不是要趁太公回府去问上一问,便有人来唤他,说家主让他过去。
之后魏杰便在书房见到了太公魏青松与父亲魏一柏。
一番家人间的亲近问候,魏青松便安排给魏杰一件事情,而魏杰听完立马眼前一亮,随后却是疑惑不解。
“把这些消息放出去,由你来做最合适,这是我故意让方府那边知道的,至于个中缘由,你就不必了解得太清楚了。”
魏杰不会质疑太公的决策,听后便点头应下,并打了包票说明天就会办妥。他明日将与方泽碰面,正好可以将消息趁机放给那小子,不怕对方不入套。
想到此处,魏杰便开口问了太公,他蹲下站起眼冒金星的状况,结果魏青松听后眉头紧皱,而魏杰看着太公一脸深沉,心中便知不妙,口中苦涩难言。在他父亲魏一柏的追问下,仍不敢说是中了方泽的奸计,只说是乱吃了东西,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样。
魏青松让魏杰不用太担心,日后他去宗门采购一些丹药,但若没有长期的调理,怕是扭转不回的。
只是这一祖一孙,一个想的是疑难杂症,一个想的是中了蛊毒,想的竟然是两回事。
魏青松交待魏杰注意饮食起居,以及关于散播消息的事,便让魏杰快快回去休息。魏一柏倒是反应过来儿子的病症恐怕不紧急,随后就问出了对于家主安排上的疑惑。
为何会议上说要保密,可又要私下放消息给方家。
“现在放出消息反而可以转移方家的注意,当下就怕他们发现了关键问题,所谓的消息其实想瞒也瞒不住,毕竟咱们肯定要挖人墙角。”
魏一柏恍然,也就不再多虑。
另一边,回房的魏杰脑海里仍在回想太公说的要想彻底好转,没有长时间的调理是不行的。于是便打定主意,只能先跟方泽耗下去,倒是在家族消息上面,有了太公刚才的授意,一些讯息还是可以透露给方泽的,也不用担心泄露机密。
魏家在府内秘密商议,方誉却在天衣坊见了主动找来的方泽与苏樱,一番交谈之后,对于方泽的两个提议都有些苦恼。
第一个可以说是关于钱,说要先支一年的阳春石,三十多块。
方誉听完就眼前一阵迷糊,小子还真是失忆失得彻底,之前给他的三块阳春石那是算在月例钱里的嘛,那可是单人一辈子的份额。
一块阳春石抵得上万两黄金呢!
这么多一下子拿出去,不现实啊。
听说是要采购药材,怕是还在想着修真的事吧,好的药材的确不能用金银买到,但这事是他能做主的嘛。
第二个是建议往新任三长老那边送今年的新制天衣,而且就是特殊的那款。
方泽如何知晓新任三长老的事情暂且不提,但这提议却是不合规矩。
按规矩来说,新制天衣只能按时统一上交宗门,前期也只可知会三大长老,其余长老都不能接触,但三长老虽未外宣,却已是内定的事,送上去也不是不可以。不过这事,也还是要与家主打声招呼。
总之,两个提议都让方誉头疼。
喵——
方府之内,方泽与苏樱转到通往偏院的小路,便看见一只小猫窜入旁边的草丛。
“亲戚?”
方泽指着小猫消失的方向,侧过脸调笑地看着苏樱。
苏樱翻了个白眼,不予理睬。
方泽决定还是再试探一下,“你可以悄悄打探消息的吧,躲到影子里那种。”
他对于之前在天衣坊与方誉交流时,对方对他知晓三长老的事很是惊讶,这消息明显是机密,并非苏樱所说不小心听来的,结合之前对方也说了一些常人难以知晓的消息,他对苏樱的能力实在是有些好奇。
“你说要报恩,那还有多少可以报?”
等不来回应的方泽便只好叹了口气,换了种说法。
“明天陪你见过魏杰就算完了。”
“那我明天自己去。”
“......”
回到偏院时虽未夜深,但秀秀屋里的灯却是熄灭的,并未打扰秀秀,二人各自回屋。
方泽对于苏樱的界限感并不讨厌,或者说对这种类似交易般的相处方式更加喜欢。什么事情摆到台面上来,一是一,二是二,清清爽爽。
苏樱不同于秀秀,苏樱是有思想的人,知道该做什么,该怎么做,界限也很清楚。秀秀就不同了,可以说是深受当下主观思维的毒害,所以对于秀秀入学的事,方泽很是赞同,也希望秀秀可以坚持下去,成为一个伪仙侠世界的独立女性。
只不过晚上回来的路上,听到苏樱说起因为年龄的问题,怕是会被其他学子嘲笑,这也算是求学路上的小小阻碍吧,他打算明天去私塾瞧上一瞧。
第二天一早,当秀秀进进出出的时候,方泽便假装在睡,待秀秀做好一切离开了,他才起身。
用秀秀端来的清水洗漱,再吃过已经放在桌上的早膳,才出门去往早已打听好的地方,就是府内东侧的一幢小楼。
当方泽一踏入月门便听到了朗朗读书声,很传统的教学方法。在这种教学方式下,往往一上来就是背诵,反正讲了也听不懂,先背了再说,背完了有不懂的地方再讲解。
他走到学堂窗外,一眼便看到了秀秀。
在一众小孩里面秀秀很是独特,坐在最后一排,正在对着书卷诵读。
他没有刻意躲藏,因为秀秀整个心神都在书本上,倒是其他小孩有些三心二意,就像有个扎小辫的小男孩,大约七八岁的样子,就很是调皮,搓了一个个小纸团,时不时往秀秀这边扔。
一个不搭理,一个还乐此不疲。
方泽的到来惊动了其他先生,一位青衫长须的中年男子很不客气地将他拉到一边,但当得知是主人家身份后态度就好了很多,请他去房里坐坐。
有意了解私塾教学的方泽也不推辞,便来到这位韩先生的办公室。
询问后了解到私塾短学课程只有启蒙、书法、对对子。长学内容就多了很多,启蒙是最开始要学的,之后会修古文,课程还包括音律、书法、绘画、常识、礼仪、武术、珠算等等。
如此便没有疑虑,问了转长学的手续,其实倒也简单,不过他还是拜托韩先生找秀秀先谈上一谈。
没有坐太长时间,方泽便起身告辞,主要因为约了魏杰在上午见面。
离去前方泽有意问起了那扎小辫男孩是谁家的孩子,听韩先生说出了一个管事的名字,可他想了半天都没想起到底是谁。
于是便索性不想了,之后对韩先生提了一些建议。
“这学习的主动性虽然很重要,但学堂的纪律也不能放松啊,就像刚才看到的那个扎小辫的男孩,就很调皮,不严加管教是不行的。”
“但打骂终究落了下乘,倒是可以因材施教,循循善诱。男孩子嘛,精力总比女孩子要旺盛,所以不妨让他多释放释放精力。”
“刚才看了课程,不是有武术嘛,我看扎马步就很好,就挺适合他。”
“不过也要注意循序渐进,你看啊,一开始也不要时间太长,可以先扎个......扎个个把时辰试试看嘛,韩先生你说呢。”
秀秀在学堂很专心,并不知道她少爷刚刚来看过她,不过却是被另一位冲到学堂里的韩先生吓了一跳。
不只是秀秀,其他学子都被那平日里规规矩矩的韩先生吓到了,今天不知怎么了,拿着戒尺冲了进来,抓着一位男孩就是一顿打。
男孩哭得撕心裂肺,其他人都无法专心念书了。
事还没完,打完之后,男孩又被那韩先生拉了出去,让在院子里扎马步,另一位李先生劝了也没用,说要扎一个时辰,只不过一刻钟还没到男孩就摊在地上了,结果就又挨了一顿打。众人都听到韩先生训那男孩,说不管扎得规不规矩,必须要扎满一个时辰。
秀秀觉得怪可怜的,不过这样也好,没人会朝她扔小纸团,可以专心念书了。
辰时整,方泽从偏门进入怡翠楼。
这会儿都是客人出门的时候,也因此碰到了吴致。
让方泽没想到的是,对方顶着一对黑眼圈,明显是发泄了一晚欲望,然而还有剩余精力想要与他以文交友。
好在有一女子拉着吴致向外走,方泽也没搭话,这种场合女子拉扯其实很尴尬,或许因为有了一夜交情,让那女子感觉良好。后面吴致果然大怒,将那女子大骂一通,转头便与方泽陪不是,说下次有机会再来切磋。
说罢吴致转身离去,将那与之欢好一夜的女子扔在一旁,女子脸色煞白,之后怕光是老鸨那边就少不了一顿责罚。
一个小小的插曲,方泽转头便忘,来到约好的包间。
这次魏杰没有迟到,而方泽也没有打压,一见到人就拿出瓷瓶放在桌上。
魏杰也不待方泽开口问,便将打听到的宗门内门情况说了出来。
“原来如此。”
方泽从魏杰的消息了解到,宗门之后想要通过比斗选出三十六名弟子,似乎要参与什么历练,总之是一个对弟子有绝大好处的机会,所以当下的内门弟子该闭关的闭关,该炼丹的炼丹,忙得不可开交,也无心去管其他琐事。
说完此事,魏杰有些赧然,说家族高层的事情只能尽力打听,但涉及家族机密,他也无法接触到太多。
不过之后话锋一转,说打听到一个对方府很重要的情报,是昨天才从他爹那里听来的。
之后,方泽听了魏家准备挖方家掌柜和各业专才的事,面露笑意,手指轻敲着桌案。
“怎么,你魏家是想抢方家的生意?”
魏杰摇了摇头,只说具体的不清楚,就听他爹与人密谈的时候说起这事,还说怕是要立马就展开行动。
“这回可比上次的觉悟要高啊。”
夸赞了一句,方泽便指了指桌上的瓷瓶,“这是新配的药方,一天一粒即可,可管半个月。”
魏杰听后大喜,取药后便欲告辞离去,却又被方泽叫住。
“你先吃一颗,吃完我帮你探探蛊卵的情况。”
在对方吃了药后,方泽装模作样号了号脉,才让对方离开。
这回算是放下心来,刚才那瓶是他跟李斯文求来的补药,不过以对方的人品和手段,再加上对他的态度,给的不是毒药才怪。
至于解药嘛,到时再说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