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船行了约莫一个时辰后,二人终于站在庐山脚下。远远望去,山势极陡,整座山隐匿于云雾缭绕之中,似真似幻。
江弦携起林萧栩之手,缓缓上山。忽远忽近间,数峰挺拔,袅袅云雾在松林中变幻莫测。林萧栩漫步在山道上,只觉浑身轻飘飘的,似有一种腾云驾雾之感。
二人顺着山道转过一个弯,到了一凉亭,此刻秋水宫已然在望。林萧栩回头再俯瞰山下,一切已如蝼蚁。二人休息了片刻,便即继续前行。
待得二人上山后,已是酉牌时分。林萧栩跟着江弦缓步走向秋水宫前,只见周围树木森森,一股幽静之气迎面袭来。江弦心中思绪万千,神色凝重地踏进了大门。一进大殿内,只见师兄正坐在一张紫檀椅中,闭目沉思,江弦双眉紧蹙,说道:“师兄,我回来了。”
穆岑一怔,急忙站起身来,说道:“回来便好,回来便好。”
江弦道:“让师兄担心了。”回头瞧了一眼林萧栩,又道:“师兄,可否借一步说话?”
二人走进内堂,隔了良久,才一前一后地缓步出来。
江弦走到林萧栩跟前,朗声说道:“这位便是九江派的掌门,穆岑,穆先生。”
面前之人约莫三十岁,身躯凛凛,面如冠玉,一拢紫袍尽显潇豪爽之气。
林萧栩登时双膝跪倒在地,磕头说道:“请穆伯伯收我为徒。”
穆岑连忙上前伸手扶起,缓缓道:“苦命的孩子啊,来,起来说话。”一碰他手心,只觉触手冰凉,微微一惊,问道:“孩子,你怎得竟中了毒?”
在一旁的江弦忙道:“噢,此事方才一时竟忘告知师兄,我二人在赶回的途中,不小心中了茉桦之毒,不过我已将这孩子体内毒气逼出一些,若想彻底解毒,还需茉桦花才可。”
穆岑“嗯”的一声,点了点头,随即转身又问:“师弟,你感觉如何?”
江弦道:“师兄不必担心,我已将体内毒气尽数逼出,休息几日便可无碍。”
便在这时,厅外传来一声娇笑,一个清脆的声音叫道:“爹爹!爹爹!我练剑回来啦!”话音刚落,一个娇滴滴的女孩步伐轻盈地跑了进来。
林萧栩一怔,瞧那女孩约莫八九岁,容颜秀丽,身穿一袭粉裳,外披月牙白轻纱,微风拂来,衣裙翻飞,灵气十足。
穆岑笑道:“萧栩,这是小女,穆子瑶。”
林萧栩弯腰一揖,浅浅一笑。
只见穆子瑶站在林萧栩面前,用一双圆圆的大眼滴溜溜地盯着他看,长长的睫毛眨巴着,问道:“爹爹,他是谁呀?”
穆岑缓缓说道:“他叫林萧栩,家中突发变故。他日后就住在咱们庐山了,平日里你要多多照顾照顾他。”
穆子瑶听后,喜道:“甚好!我还正愁每日无人陪我练剑呢!”说完,一双小手啪啪啪地拍起掌来。
便在这时,林萧栩突然身体发颤,面色苍白,似有一股气堵于胸前,令他难受万分。穆岑登时伸手搭林萧栩脉搏,但觉跳动微弱,于是当下命江弦带着他前往厢房中安卧静养,自己则闪出大殿,飞入后林深处采了一株淡黄色的花。
穆岑疾步踏入房内,当即从怀中取出花来,命弟子取来葱白,捏碎花瓣,调入清水,分别给林萧栩和江弦服下。
解毒之花甚是对症,不到一刻钟,林萧栩体内毒性消解,身体不再发冷,登时便感胸中畅然无阻,问道:“穆伯伯,这难道就是江伯伯之前所说的茉桦花吗?”
穆岑点点头道:“正是。此花多长于赣州与闽州沿江一带,花可入药,叶却有毒,乃是天下极少见的奇花。”
林萧栩面色微沉,轻声说道:“原来如此。”
当晚,穆岑命厨子煮了几样新鲜的饭菜,开在厅中圆几之上,青菜、豆腐、荸荠、秋葵、鸡鸭鱼肉亦是应有尽有。穆岑,江弦,穆子瑶和林萧栩四人分坐于圆几四面,
见他三人其乐融融,林萧栩登时心中难过,一时想起了父亲,竟是食不下咽,只吃了几小口米饭,便放下碗筷,呆呆地坐着出神。
四人瞧着林萧栩,脸上尽皆现出诧异神色。
穆岑伸手摸摸林萧栩的头,问道:“孩子,怎么了?”
林萧栩道:“我吃饱了。”
穆子瑶指了指林萧栩的饭碗,大喊道:“你骗人!明明只吃了几口,怎地就饱了?”
林萧栩脸色略惊,但却一言未发。
江弦忙道:“萧栩啊,你忘了你答应江伯伯的事了吗?要好好活着,所以你得好好吃饭,明白吗?”
林萧栩不禁泪流而下,哽咽道:“我...我...”
便在这时,穆子瑶凑到林萧栩跟前,轻声说道:“你若不吃,那我也便不吃了。我坐在这里,看着你哭,如何?”
林萧栩听后,忍不住轻声一笑,说道:“你倒是闲来无事,偏来捉弄我。”
只见穆子瑶将鸡骨细心剔除干净后,又舀了一大勺鱼汤倒入碗中,然后放到林萧栩面前,说道:“你且闻闻,香不香!”
林萧栩瞧了一眼穆子瑶,缓缓端起饭碗,登时鱼香味扑鼻而来。林萧栩面色登和,朝穆子瑶报以一笑,吃得甚是香甜,不一会儿,便将一大碗饭全吃光了。
穆岑与江弦看在眼里,心中但觉稍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