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然沉浸在悲伤中，那股情感不停地从眼眶中涌出。
他站立在天桥的中央，久久不能离去。
——————————————
人生是一场在不能回头的单行道。
我们不能后悔自己曾经所做下的决定，也无法否认那些决定的确会带来影响。
所以我们悔恨。
正确的说是几乎整个时间都在反省、自责，但这些也将会无济于事。
现在的他，一定也是如此吧。
——————————————————————
【2020年1月18日】
隶属冬日的昏暗阳光被隔离于窗帘之外，我被闹钟重复的铃声吵醒，从床上爬起来。在洗漱镜前洗漱完毕后穿好制服，来到客厅。
还是像往常一样，因为父母在外工作，家里只有我和妹妹，一般她起的都比我早，现在她应该已经洗漱完毕在准备上学了。
“霞，收到这个月的餐费了么？”
我对着她房间的方向问道。
“嗯，收到了。”
声音从她的房间传来传来。
“哦，好。”边说，我从沙发上拿起书包，准备去学校。
“欸，等等我，哥。”
从身后传来她的声音，我回了一句“哦”后就在门前等候。过了一会儿，她从房间里走出来，检查了房间和窗子关好没有后，背着书包向门口跑来。
“好了，走吧。”
“嗯。”
我在她身后关上了门。
两人并着肩走出家门。
“霞，备考的怎么样了？”
那个被我称做霞的女孩是我的妹妹，是即将进入初三下学期的学生，而现在最担心的是她的期末考。
“大部分没有问题，倒是哥哥，你的期末考试复习得怎么样了?”
“高二所学的重点部分内容都复习好了，正开始第一轮复习，压力还没有那么大。”
“等到高三就不一样了吧......”她低着头说道，像在拒绝着将要到来的未来。
“的确如此啊。”我点点头，表示同意她的话。
像是大多数人曾经经历过的一样，我到现在还是有些迷茫。
说起来，每个人都是相似的，拒绝着某物同时也盼望着其他。对于自己的未来有着一定的计划但并不能将所有的结果都计算出来，这也是“人生”这个游戏的乐趣所在。
不过对我这种独狼来说，最大的不定量就是人际关系了。
人际关系这一大问题，从一般论来说，大多数的人都会因为彼此间的关系疏远了就将其作为一个借口来断绝彼此的关系。但家人之间这种一般论并不正确，就比如我和霞，这共同度过的15年中，我们之间早就发生了数不清的事，而这些都成为了我们了解对方的基础，也加深了我们之间的羁绊。虽然会伴有打闹，但我这个哥哥总得让让她，结果每次都是她的歪理获胜。
那也没办法，妹妹不就是用来宠的？
可能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她好像越来越看不起我了……
走在通往学校的路上，以前并没有感受到如此的安宁，但现在我却切实体会到了那份温暖，这让我不禁想到，我在不久之前，好像体会过与这种情感相似的东西......
那是什么呢？
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霞的学校。
“啊，哥，我到了，放学见。记得别乱跑。病才刚好，你需要静养。放学见。”她边说着，跑进了校门。
“嗯，我会注意的......”因为两人的距离太远，这句话并没有说出口，但她说的一个字引起了我的注意。
病？
——————————————
不一会儿便走到了学校，我像往常一样，先来到学校的食堂买早饭，草草解决早饭之后，便迎来了繁重的学业。因为临近高三，我大多数的休息时间也被学习挤占，很难有时间去想一些别的事情，虽然是现在的教育制度所致，但这样也好，是为了我们的未来生活。
终于到了放学时间，但是已经是下午8点了，所以放学后我一般都直奔家里去了。
“喂，叶亦，等等。”
刚走出教学楼，背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虽然不礼貌，但我并不知道他是谁，所以装作没有听见，继续向前走。
“你倒是别急啊，等我一下嘛。”又是那个声音。
我无奈只好停下，他已经到我的身边来了。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我转过身面向他。
在我身边的是个小胖子，虽然没有什么过人的长处，但是待人真诚，大概是一个好人，但是越是会这样我就越不能放松，尽量不给他添麻烦。虽说关系不错，但也只是有一些交流而已，没有像“朋友”之间一样的举动。
“路老师跟我说，放学后让我叫你去她的办公室一趟，说是有事找你。”
“啊，谢谢你。”说完，我就转头向老师办公楼走去。
语文老师找我又有何贵干？我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拿出手机给妹妹发一条短信。
“我会晚一点到家，不用等我。”
发完，我走向那座和教学楼面对面的建筑。
——————————————
“来了？随便找个椅子坐下吧。”路老师接近温柔的话语传到了我的耳中，但是她熄灭香烟的手法实在太过熟练让我实在无法坦率地用“美人”来称赞她。
的确，路依玲是我们学校出了名的美女老师，主授语文，那股高雅的气质更是让她的美貌提升了一个阶段，追求者自然也很多。
“所以，老师您叫我过来又是为了什么事？”
我不太喜欢和受欢迎的人打交道，没有很多的原因，只是觉得说话时周围人很多很吵。所以实际上我也对她（这种受欢迎的人）有股厌恶感。
“你在两个月前上交的《天空的符号》这篇作文被学校选中，将作为学校代表参加区内的评选，如果得了奖的话会对你升学有很大的帮助，你同意让你的作品参加评选吗？”她边说着，边在自己的桌面上翻找着什么东西，找到后，将它递给了我。
大致浏览了一下文章。虽然老师说是我的文章，可是我对它没有很强烈的印象。
而且很奇怪的，本应该保管完好的文稿纸的一边有被一角被撕裂。
虽然字迹和文笔都和我很像，最下方还有我的嘱名。
但是我不记得我写过这样的作文。
“老师，我不记得我写过这篇作文。”我如实回答了她。
“请不要开不知所谓的玩笑。这是你写的，你用这篇文章参加过第一次选拔，不要跟我说你忘了。”老师用坚定的口吻说。
我只好闭嘴。
我心想这不就是单方面的宣告了吗？嘛，反正对我们也没什么害处，也没差。
“那我就当你同意了。还有，不久前你生了一场病吧？现在怎么样，好一点了吗？那是我记得你还请了挺长时间的假呢。好点了吗？”看着路老师突变的关心的眼神，我不由得有些疑惑。
病？
在我的印象中，这几年来我都没有生过什么病，尤其是这种还要请两周的假的大病。
说起来早上霞也让我注意身体，说什么病刚好要静养......
这是怎么了，我真的生病了？
“关于......“
正当我准备问老师到底是什么情况的时候，手机的铃声响了，是路老师的手机。
“喂，喔是您啊，抱歉刚刚有个学生来我这有事所以耽搁了一会儿，真是抱歉。好您继续说......”边说着，边向我使眼色，说“你可以回去了”，又将手机拿开，对我小声地说了一句“期末加油”，我点点头站起身来行了个礼后离开了办公室。
看了一眼手机，现在是下午8：14，好在没花多少时间，我大步向家走去。
|——————————|
我上的是G市的重点高中——育兴高中，离家比较近，走回去只要15分钟左右，虽然时间不长，但可以用来做一些记忆的工作或者想想一些题目。回家的路不长，但要经过两个十字路口，所以过马路的时候需要注意。
而今天不知为什么，我边走着边看路边的景色。说实话城市的夜景并没有电视中夸耀的那么闪亮迷人，只会觉得这些灯用来照射同一个区域是在浪费电能。
但是，几曾何时，我曾认为这座城市的夜景是最美的。
是什么时候呢？
想着，我已经走到家了。将门打开后，习惯的说一声“我回来了”后，进屋换下鞋子脱下外套后才感受起到室内的温暖。
“回来了？正好，我把洗澡水放好了，你先去洗澡吧。”屋内传来了妹妹的声音，我却觉得这和以前的她不太相似。
很奇怪，的确很奇怪，以前的霞不是这样的，绝对不会像这样对我这么好。至少不会为我放好洗澡水。我决定问一下。
“叶霞。”
“怎么了？”
“你成外星人了？”
“怎么了？”好像不知到我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她的语气中带着疑惑。
“以前你不会给我打洗澡水，也不会上学跟我一起出门，现在是怎么了？什么情况？“
听见我的这番话，我好像隔着门听到了一声叹息，接着屋内传来霞的声音。
几秒后，里面探出了一个可爱的脑袋。
“还不是你，生了场病，老爸老妈让我来照顾你。麻烦死了。”她稍稍皱了下眉。
“等等，我什么时候生了病？我自己怎么不记得了？”
“医生说了，好像叫什么失忆症，全名我也不记得了，说你在前一段时间内受到了一些精神上的打击，为保护人体，自身消除了一些记忆，所以你会有些记忆的障碍，但是病发的原因只有你自己清楚。就这样，然后爸妈让我来照顾你。
“说实话，前几天的时候你的眼神就像死掉了一样，虽然以前也差不多，但那几天更加恶劣，我给你送吃的的时候你一个人坐在房间里灯也不开像个死人一样，把我吓得不轻，不过昨天开始你就好多了。保险起见，我还是照顾你几天吧。”
她摊了摊手，表示无奈。
一口气听到这么多还真是有点难以接受，不过我还是没有继续发问，恐怕再问也不会得到什么，估计她也不知道我到底怎么了。
“爸妈呢？”
“当时都在外工作，所以才拜托我照顾你。”
果然如此。
虽然我很想说我没病，但是这样做意义不大，所以就说了一句“好”便走进了洗漱间。
洗完澡后是8：43，换上睡觉的衣服，我回到房间，开始写作业。
——————————————————————
眼前的景象是我在几天前见过的，被路灯照耀着的街道，道旁的树、栏杆和小店，是在我与他走在一起时看到的光景。而现在，我一人彷徨在这孤单的街道上。我不会忘记的，那个诺言，他对我许下的诺言，他说他一定会来找我的，虽然很远，但是我还是能感觉到他的存在，不会忘记他的名字。
他就是那样的一个人，满嘴歪理却又并非毫无道理，是他打开了我对世界的看法，让我对他人的看法产生了改变。
也是他拯救了我。
我很感谢他。
——————————————————————
【1月24日】
我从梦中惊醒，低头不断地换气，下意识的用手捂住胸口，像是想要抓住什么一般用力的揪住自己。瞬间，痛觉传入了我的大脑，我又条件按反射一般地放开双手，镇定下来。
这几天梦里一直重复的话语。
“一定，不要忘记哦，一定哦。”
脑海中突然出现了这句话，好像在哪曾经听到过和这一样的温柔的语言，但是，无论如何都回忆不起来，就像是有一堵墙壁，隔绝了我通往真相的途径上。不知为何，泪水开始在眼中聚集，一股辛酸也在鼻腔中涌现，我被剥夺了言语的能力，途剩悲伤。
这几日我总是做着同样的梦。
不行，我要去找她，这是我曾向她许下的诺言。
但是，她是谁？
“哥，起床了吗？要快点，今天过了就放寒假了。快起床。”霞把门推开一点，头伸进来看看情况，说到。
我看了看钟，今天是1月24日，距离路老师叫我去她的办公室已经过了6天，已经从霞那里知到了“病”的大致情况经过的话就没必要继续再向老师询问了。期末考试也已经结束。至于几天后的评选大赛，我也不用出席，交给学校就好了。再就是一个无以言状的东西，虽然是一种让人难以言状的冲动，但我现在并不想直面它。
冷静下来后，我迅速擦掉眼边的泪痕，下床去洗漱间梳理一下，穿好制服套好外套后叫上在餐桌前等我的妹妹，准备出门。
“你还好吧？”
“没事，只是有些累了。”
“累了怎么会流泪？发生了什么？是生病的影响吗？”看来是眼角的泪痕没擦干净。
又出现了，那场我自己都不太了解的病。
“可能是吧。”我不想话题继续下去，敷衍地回复了一句后向门口走去，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
房间里只听得到一个人的脚步声。
*
已经到了班上。
前几天的期末考试结束后，班上出现了浮躁的气象，都在盼望着寒假的到来，即便如此，我还是经历着不变的日常。
因为以前的高中同学会没有出席——我一向讨厌这种活动——以至于我在班上的地位处于最低，不被人搭话也不向人搭话，可以说是“隐士”了。但是还是有些活动我必须得参加，于是我不得不与那些人保持着最低限的交流。
“早啊亦哥。”
突然到来的一声问候让我有点吃惊，我抬起头，看到的是前几天叫我去语文办公室的那个小胖子，正微笑着向我挥手，见状我也微笑着回复了一句“早“，就又低头清理用品。
将所有的任务全部罗列清楚后，我又开始了一天的日常。
上课时听讲下课时写作业，避开不必要的交流，这是我的处世之道。
于是，在中午前举行的全年级大会结束后，代表着放学的铃声终于响起。
“等等，叶亦。”
听声音的话就知道又是那个小胖子，话说我还没有记住他的名字，真是抱歉。
“怎么了？”我放缓了清书包的动作，等着他的下一句话。
“喂，你还记得这个女孩吗？”
说着，他将自己的手机递过来，上面是一张女孩和男孩走在一起的照片，估计是偷拍的，画面并不太清晰。
“嗯？怎么突然问这个？我看看......”
“我记得这是我在路上拍到的你和这个女生的照片，忍不住来八卦一下。”
“不啊，没有......”
突然，脑海中闪过一幅画面，男孩和那个女孩走在天桥上，男孩落后她半个身位，两人就这么走着，没有什么交流。
我知道那个男孩就是我，关键是那个女孩。
是谁？
画面还没有断掉，男孩伸出自己的手拉住了女孩，头低下来，好像在说着什么。
“她。”
我抬起头，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抓着书包快速向家跑去。
我像是回忆起了她的名字。
而我回忆起的另一份东西让我直面现实。
她走了。
我想起了她，以及那个我以什么东西为注与她打的赌。
我飞速的向家跑去，书包在这个时候就像是一个累赘，不间断地吸入肺中的冰冷空气使我的体力大幅度减少，同时也让呼吸变得急促，无法冷静下来。我停在一个十字路口前，看了看手中的手表和眼前的红绿灯，想到了今天过后就是寒假的开始，我和她有一个约定，还有些别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杂乱无章的信息好像一张网，我无法进行更深层的分析，只能任由它散开。
我开始回应那份冲动。
绿灯亮了，我再一次向前跑去，耳边的噪音都变成的模糊的音调，脑海中只有一句话是明确的——
我应该去找她。
——————————————————————
身边的一切都好像是静止的，而我就处在这静止的世界的中央，与外界的交流好像被一堵无形的墙壁给封住了，我无法呼救。
但我深信他会找到我。
在到达这里之前，我将一切都留在了那里。
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他不要忘记，那段只限于我们的记忆。
——————————————————————
跑回了家，呼吸还没有平复，就听到的霞的声音。
“怎么了？”
“没事。霞，你记得‘她’么？”
“谁？”
“很重要的一个人。”
“都说了说到底是谁啊，还有，你有什么事找她？”
“也不是，就只记得一定要去找她，想让你帮帮我。”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帮你啊。”
霞的一字一句终于让我清醒过来，我像是想要倒下一般吐出一口气。幸好我扶住了墙面，支撑住了身体。
“说的也是。忘了我刚刚说的吧。”
我回到房间盘腿坐下，冷静下来后，试着回忆起有关“她”的事情。
尽管拼命的回忆与她有关的事，但还是一无所获，在不知不觉中我陷入了昏睡。
——————————————
颈部一阵恶寒，打了个哆嗦，我从睡眠中醒来，确认一下时间，现在是凌晨3：21，看来是在地板上睡觉着凉了。
我赶紧钻进被子，想要再一次陷入睡眠，但是思绪就好像喷泉一般喷涌而出，无法入睡，我也只好接着这段冷静的时间思考关于她的事了。
我和她是什么关系？从小胖子的照片可以看出我们并不是毫无关联的两个人，他来八卦也应该是想要猜测我和她的关系。以我的为人，应该是没有人他来八卦我的事，这又说明了什么？还有那是一闪而过的记忆，我和她说了什么......不行，记不起来。从我现在拥有的信息实在是很难知道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该怎么办？我能做什么？我和她到底是什么关系？她有什么资格让我去做这种无毫无意义的事？她是怎么从这个世界消失的？说到消失，应该只有“那种”方式了吧？是非自然的吗？还是……
……
无数个疑问同时在脑海中回响，已经无法做到有效率地思考了。
实在不能继续下去了，我起身来到课桌，将抽屉里的速溶咖啡倒入杯子里，到客厅泡好咖啡后坐到餐桌旁。
没有牛奶和砂糖，咖啡的味道是苦涩的，但我只有在这种苦涩中才能清醒地观测着现在。
一边小口小口地喝黑咖啡，一边放松大脑，我渐渐平复了心情。
正在这时，霞打开了她房间的门。
“诶？醒着吗？哦正好，有什么能喝的么？我要渴死了。”
从房间里走出来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看来她是熬夜到现在。
“没有。”
“那你在喝什么？”
“黑咖啡。”
“给我来一杯。”
我只好起身回房间又拿出一包速溶咖啡。话说上个月买的一箱又快没有了啊，只好自掏腰包了......刚醒就考虑钱的事……
回到客厅，霞坐在沙发上借着微弱的灯光看着不知从哪买来的漫画，我在开水烧好之前都在餐桌前大口喝着我自己的咖啡。
喝完后我把杯子洗好放在桌上。
“待会儿水烧好了你自己泡吧，我先回房间了。”
“呐，哥。”
正当我起身准备回房间时身后传来了霞的声音。
“嗯？怎么了？”
我回答道，看向她，她依然盯着漫画，很认真的样子。
“刚刚你问的那个人出了什么事对吧？”
“是的，但是我有些忘了。”
“关于她，在手机里，我可能有些头绪......”
“欸，给我看看。”
说完，她把手机打开，又鼓捣了一会儿，把手机递给了我。
这是一张照片，背景是纯白色的，照片的中央一个女生，白色的连衣裙与象征着夏日的凉鞋。女孩像是看到心怡的人那样笑得很灿烂，颇有些初恋的感觉。
有些熟悉，但又不是那样亲切。
“你怎么给我看这个？”我疑惑地问她，放在茶几上的咖啡杯中冒出的热气在室温下凝成液滴飘散在空中。
“这好像是你发给我的，是谁我也不清楚啦……”
“哦哦。”
我没有要她将照片发给我，转身回到了房间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