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站台接她的人是小学初中的同学杜鹏飞,已经十多年不见了,已经长成大人的杜鹏飞少了年少时候满脸婴儿肥的白白胖胖。梳得油光水滑的头发一脸的笑容。个子还是那么矮,穿着皮夹克戴着耳机站在周青面前伸手接过周青手里面的行李。
到站时刻是早上5点,清晨的空气寒冷凉薄。
这是中国最大的一座城市,是首都,是文化经济金融中心。人潮涌动的出站口让周青第一次领略了这个城市之大。南来北往的人们说着各式各样的方言,熙熙攘攘向着出站口涌动。
拿着单位开的介绍信和自己的记者证周青很快就找到了一家旅馆住下。来之前就听说过到了首都第一件事就是要办暂住证,不然就会被城管当成盲流清理出去。
第二天,周青按照指定的地方来到接待处参加全国记者协会举办的交流会,期间认识了很多媒体的朋友,有各个电视台的制片人、编辑和记者。
会议要持续三天,周青跟单位领导请了假希望再多呆两天能去自己一直向往的清华北大校园看看,当初高考的时候周青曾经填写过北京语言学院的志愿,但是没能如愿。如今到了这里怎能不去看看呢。
杜鹏飞是个热心的人,听说周青要在这里多呆两天就主动申请给她当个导游,带她去向往已久的北大清华。
北方的城市和南方不同,何况又是首都,周青第一次尝试到了什么叫“距离远”,一大早就出发,转了三趟公交,走了至少5公里才辗转来到北大的校园。站在校园的大门口周青觉得今生从来没有走过那么远的地方,公交车的车窗外面不停闪现的房子、人、和树好像不断在重复又不断在更新,反正你以为快到了地方总是还没到。
北大的未名湖畔冷冷清清没有什么人,湖面上已经结冰了。远处有一座塔隐隐约约看不太清楚。绕着未名湖畔走了一圈之后人已经疲乏得不行了。
校园里是没有饭馆的,校园外也是没有的。要吃饭需要坐公交车再去十几里地以外的地方,当杜鹏飞给周青这么说的时候,周青已经都快崩溃了。
难道郁达夫笔下《故都的秋》说的就是这个城市嘛,为什么没有红彤彤的大柿子从头上掉下来呢。
初到北方,寒冷、空旷和荒无人烟的感觉让周青第一次觉得与故乡大不相同。在故乡的小城市从南到北打车最多两个小时就可以走个通城。可是这里两个小时算什么啊,有时候就是一站地的距离。
还有就是找不到地方吃饭、买水,甚至连买包卫生巾的小摊小贩都看不见,要买东西是吧,坐公交车去十几里地以外的大超市买,等你买到的时候也快累死了。
说实在这个城市的无边无际,生活不便,苍凉广漠让初到此地的周青实在难以适应,怪不得家乡的那些北方人看起来都傻乎乎的,就这么一个吃酸菜白肉的地方怎么会养人嘛。
这些天杜鹏飞几乎天天都给周青安排好了行程,想去的地方基本都去过了。无非就是几所大学而已,在他看来这些都好办啊。
尽管天寒地冻,交通不便,又买不到什么吃的,好不容易看见一个煎饼摊子已经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情。但是周青却被这座城市宽阔的街道,庄严厚实的建筑所震撼了,比起家乡小城市拥挤狭窄的街道,东倒西歪的楼房和阴暗潮湿的天气,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不一样,刺骨的寒风虽然凌冽却干脆,刮在脸上生疼而刺激。不像故乡连绵阴雨的天气让人从脸上到心里都无比的气恼又找不到可以发泄的地方。
第一次爱上这里是因为寒冷干燥的天气,这是真的,阴雨连绵的地方真是待够了,想起那些永远晒不干的衣服,那些下雨之后到处是稀泥巴的马路和每个人裤子上总也弄不掉的泥点子,还有穿多少都不暖和分不清春夏秋冬的季节。北方干爽晴朗的天空让周青第一次感受到了阳光的煦暖,第一次感受到了站在蓝天下自由呼吸的畅快。
也许是从小生长的环境周围都是北方人吧,周青一直保持着说北方话的习惯,很可惜在单位上说北方话的人很少,周青经常觉得不适应本地人说的土话,没有美感,动不动就会参杂着一两句不堪入耳的下流语言。
为了和他们不一样,除了工作的时候周青很少跟单位的人交流,因为不喜欢听他们说方言。
不能够融入一个集体也是周青时常觉得郁闷的地方,如果不是因为顾长河经常带她出去玩,周青会天天在家里看一万遍也看不够的越剧《红楼梦》,听一万遍也听不够的齐豫的歌,只有这些远离人间凡俗的艺术才能满足周青从小养成的精神世界。
顾长河是个凡人同时也是个仙翁,他可以出得厨房做周青爱吃的宫保肉丁,也可以静下心来听周青说自己喜欢的文学作品。比起顾长河的亦俗亦雅,周青常常在现实生活中被一地鸡毛的琐事困住,难住,她想超脱这一切,想把这鸡零狗碎的日常生活剪短咬碎然后统统丢进垃圾桶再也不见。
想到出差回去后要面对的乱七八糟的生活琐事,周青站在红墙绿瓦的故宫门口就想放声大喊一声,我讨厌回家,讨厌油烟机,讨厌厨房里永远洗不干净的油腻,讨厌卫生间地上永远擦不干净的水泥......
北方的天空干净辽阔,北方的寒风刮在脸上虽然生疼但是喜悦。
那个在南方城市的小家让周青有一种想摆脱的想法,是啊,这里的天那么大那么蓝,为什么要回到阴暗潮湿的南方,这里的房子又厚实又庄严,比起自己的那个永远收拾不干净的小家周青更向往这里的宽阔和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