蔻蔻说：“小道士，你慢点，路好滑。”
小道士回头看了一眼蔻蔻，只见她在荆棘掩映的石头块上滑溜溜的试探着走。
“你踩旁边的雪坑，别顺着石头走。”
“那我鞋子脏了怎么办？”
“那你摔了我没办法给你弄下山。”
“你这山里有妖怪嘛？”
“没有。”
“那你后院的妖是怎么回事？”
“师傅收留的，不过在道观内，对他们损伤也挺大的。”
“那你师傅为什么还收留他们？”
“他们和你一样，无处可去。”
“是因为很多道士在捉妖嘛？”
“嗯。”
“道士为什么要捉那么多妖？”
“有些妖不好，会欺负人。”
“那把不好的捉了就好了呀。”
小道士又回头看了看蔻蔻，果然，她很听话的踩着石头旁边的雪坑走，速度快了很多，明显能跟上他的步伐。
小道士说：“认真走路，那么多话，摔了我可不管。”
蔻蔻撇嘴，听话的闭上了嘴。
蔻蔻觉得小道士可能是因为师傅刚逝去，所以心情不太好。看着小道士背上背着的包裹和破布褡裢，还在腰间别了一把桃木剑，蔻蔻心里安心了不少。
小道士虽小，应该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小道士却后悔了，让蔻蔻闭嘴后，他心里很过意不去。
女孩子呼吸声轻，他时不时的回头看蔻蔻跟上没有，每每这时，蔻蔻都纳闷的抬头，疑问小道士为何停下脚步，回头看自己又不说话。
他不会是想骂我吧。蔻蔻心想，骂我什么呢？我太吵了嘛？
山间寒鸦在枯落的林木间沙哑得叫着，惊颤了树枝上的雪花，他们偶尔腾跃而起，然后轻巧堆积的雪花就漫天洒下，没有散开的雪团儿砸到下边的野草枯枝上，发出细细碎碎的声音，像是一个兔子钻过，声音过后，周围会变得很安静很安静，偶尔一阵微风吹过，树枝上积得雪团掉下来，砸在小道士得发髻上，也落在蔻蔻得大氅上。
被雪团砸了好几下，蔻蔻才想起来白梅伞落在了道观。
“呀，我伞忘拿了！”
小道士说：“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明年开春你再和你爹娘上山拿吧。”
蔻蔻看着那团顺着小道士的发髻滑落进他脖颈得雪团儿，想他应该会冷吧。
果然，雪团碰到小道士脖子的时候，瞬间就化了，小道士冻得一激灵，耸了耸肩膀，伸手摸脖子后边，什么也没有摸到。
蔻蔻笑出声来。
“小道士，我们现在去哪里啊？”
“先去梁家坝看看吧。”
梁家坝是师兄们爱去的地方，那里有一位吴娘子酿的米酒甚是香甜，现在这时候，正是九月新酒开坛的时候。
师兄们回来说起的时候，小道士也心生向往，想那米酒一定是香甜的。
下了山，顺着河边一直走，走到河水不湍急的地方，那里河面会很宽，但水不深，水不深的时候，脱了鞋子，先走过一点泥滩，然后越过几步水，直接走就能走过去，不用再交过桥费走桥。
小道士此时觉得蔻蔻是个累赘。
“你怎么过去？”
蔻蔻说：“你怎么过去，我就怎么过去。”
看了看蔻蔻的鞋子，因为那么远的山路，多多少少有些泥泞的坑洼，让她那红色的鞋子早已经泥泞不堪。
小道士想，她不怎么会走山路，肯定鞋子里边已经湿透了吧。
那她上山的时候，鞋子怎么那么干净？
幸亏小道士没这么问，不然蔻蔻肯定生气的说：“我上山自己慢慢走，又不挑着泥坑踩，谁叫你非让我踩坑的！”
“我脱了鞋子，淌水过去，洗洗脚就能穿上。”
蔻蔻看了看前边已经被踩得稀烂的雪水和着泥滩而成的黑乎乎的泥，她决定放弃。
“小道士。”她唤。
“嗯？”
“你有钱嘛？”
蔻蔻早就看见了那边那座石板桥，桥头有个草亭子，收过桥费的大爷，一般都坐在里边烧水。
小道士停住脱鞋子的手。
“你把你外衣脱给他，就能过桥。”小道士言外之意：你为什么要打我的主意。
蔻蔻无言，小道士愿意带着她就已经很好了。
她走过去，草亭子的木板门果然开了，一个佝偻着背的大爷说：
“修桥不易，姑娘给点辛苦费。”
那大爷一看蔻蔻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觉得自己今天肯定能挣一大笔，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
蔻蔻乖巧的解开自己的外衫，正欲脱下来给大爷，大爷两眼放光，这时小道士突然跑了过来，把什么东西塞进了大爷的手里，大爷脸上的笑容顿时就僵住了。
“小道士，你也要走桥嘛？”
蔻蔻看见小道士的裤腿已经卷到膝盖上，小腿和脚丫子上沾满了泥，现在竟是赤脚跑过来的。
“你把衣服脱了冻死怎么办？我可没钱给你买衣服。”
“小师傅，你给这点钱，两个人过桥可不够啊！”大爷语气里毫不吝啬的不满。
“我不过，她过。”小道士看了看蔻蔻。
说完小道士就跑下桥去了，蔻蔻将外衫带子又系紧，大爷一手拿着钱，愤愤不平的走进了亭子。
蔻蔻走过桥的时候，小道士正在洗脚丫子，显然比蔻蔻快多了，石板桥滑，蔻蔻扶着边上的木头围栏走了好一阵子。
“你何必花这个钱呢？你鞋子都湿了，还不如脱了再泥里暖和暖和。
冬天的水冒着热气，蔻蔻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丫子，动一动已经没有知觉，又看了看呐黄黑黄黑的泥水，还是觉得自己走桥是明智之举。
“又花不了多少，我爹娘每年往道观送的钱，还不能让我过个桥？”蔻蔻有点生气。
“你爹娘是往道观送的，不是给我送的。”小道士头也不回。
蔻蔻气的扭头就走，小道士不急不慌的穿上鞋子跟了上去，蔻蔻脚丫子冻得麻木，走了很久也没走多远。
桥过了就是梁家坝的地界，几百户人家散落在河流的滩涂上，一条小路蜿蜒贯穿整个村子，借了后边山的势头，难得一点平地，算是依山傍水。
大雪天，家家户户都窝在家里取暖，路上行人稀少。
一位卖柴的大汉看见小道士，挑着柴禾三步一回头的看小道士，小道士也是一脸疑问的盯着他。
末了，他终于停了下来，放下柴禾，说道：“小师傅可是那边寒山观内的道士？”
小道士点点头：“正是，居士可是有何事？”
“不不不，并未什么，只是进来村内有一蹊跷事，跟小师傅你们道观有关，是以问问。”
“噢？什么事？”
“前些日子，贵观内来了几个师傅，说是巡视一下梁家坝，看看有无邪祟，梁家坝向来受寒山观庇护，贵观常来，因此我们也不当回事，想来小师傅也是知道的。”
小道士点点头。
“那日师傅们来了后，照例宿在那吴娘子家，蹊跷的是，第二日，便没见吴娘子的酒馆开门，人都去家里寻，发现家里空无一人，连带吴娘子的婆婆，还有吴娘子的的两个小儿，都不见了，住在她家的师傅们，也不见了踪影，村里人都说是师傅们觉得吴娘子家不干净，就将她们家人接去道观了，村正想派人去问问，可是连日的大雪，也没人乐意去，所以我今日见到小师傅，就想问问那些师傅们回去了没有，吴娘子家人是否也在贵观宿着呢？”
